跟這個南明小朝廷要八十萬人的糧食?
左公當真是好大的手筆!
就算是把軍中的畜生算在一起,都湊不夠這數。
現在大軍去雲南有什麽用?
錘匪已經占據了雲南的邊境地區,又背靠四川、貴州,極有可能會拿下整個雲南。
那些土司兵能是錘匪的對手?
連鞑子都打不過他們。
不過是占據地形,所需要耗費的時間久一點罷了。
這個時候去雲南,跟找死有什麽區别?
那瞿式耜真是好算計,叫兄弟們去送死。
若是耗在廣西,将來錘匪一旦入侵,大家還有機會抓住“永曆皇帝”投降!
當做投名狀。
現在去雲南,不是上趕着同錘匪交戰嗎?
到時候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
左良玉麾下的精銳早就損失殆盡了。
現在全都是烏合之衆,湊在一起作威作福的。
就是硬拼着一口氣,做最後的支撐。
眼瞅着錘匪賀今朝取代大明,建立了大夏王朝,他們這些人想要反抗也缺乏鬥志。
就連左良玉心中也沒譜。
他隻希望賀今朝能與清廷之間的争鬥更加長久一些,多給他些時間生存。
可是錘匪勢力龐大,不僅在廣東等地發展海軍水師,還派兵來收拾雲南等地。
眼瞅着就要三面環繞,把廣西給包圍起來。
到了那個時候,兄弟還能跑到哪裏去?
天下之大,難不成真要跑到番邦小國去,一輩子都不回來?
許多人都有想法投降錘匪了!
但錘匪對于他們這些大明餘孽皆是沒有放出什麽投降不殺的政策來。
導緻左良玉等人都是在咬牙死撐。
錘匪稍微放出點風聲來保證他們的富貴生活,用不着左良玉下令,下面的軍将也得建議左良玉好好考慮一二。
畢竟左良玉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但他拿淤泥染遍自己的部下。
他們多是中原之人,長期流動作戰,跑到廣西來就是無奈之舉。
真的跑到什麽緬甸,沒幾個人願意做這種事的。
尤其是雲南一向被看成是僻遠煙瘴之地,沒有對該地的基本了解不可能貿然進兵。
這些南明雜牌兵是無法與錘匪大軍進行對抗的。
相比于大明官軍對于雲南偏遠不毛之地的畏懼。
孫可望部卻不這麽想,他自從距離張獻忠較遠的位置發展後,不僅僅積極與海商之間進行交易奔走。
同時也派人進入雲南征召人員。
早在崇祯十一年的時候,張獻忠在谷城假降熊文燦,出于策略考慮,曾經拜湖廣總兵龍在田爲義父,并且在他那裏得到了購買馬匹、武器的交易機會。
龍在田部下就有不少雲南的将領,雙方部下也曾有過密切的交流。
畢竟張獻忠這種故意的散财童子,誰不願意接近呢?
張獻忠也有意接觸雲南這些土司首領,時不時的邀請來喝酒,一時間搞得湖北荊州人士非常不安。
他們認爲滇人與賊寇暗中勾結。
孫可望以前未曾想過會來到雲南,自從在廣西站穩腳跟之後,便開始往雲南方面經營。
畢竟大明都不在了,還有多少人願意當大明的忠臣呢?
左部在湖廣等地号稱五六十萬人,這麽長時間的東奔西走,人數不減反增。
待到瞿式耜接到左良玉的回信,讨要八十萬人的糧饷器械。
饒是他平日裏涵養極好,此時也忍不住破口大罵:“匹夫!”
“國賊!”
“他左良玉陰兵過境啊?”
“縱然是反賊賀今朝他吹噓自己是八十萬反賊總教頭,現在他麾下也沒有那麽多将士!”
“左良玉要是真有這麽多士卒,當皇帝得天下的就該是他了。”
衆人紛紛對左良玉進行譴責!
左良玉本來就不怎麽承認朱亨嘉繼位爲皇帝的事情,現在想要指揮他,除非打錢!
更何況先前他們之間也撕破過面皮,互相作戰來着。
要不是傳來錘匪要攻打廣西的謠言,雙方還不會停手。
主要還是賴廣西本地百姓,時不時的就在夜裏驚呼,錘匪來了,錘匪來了。
搞得衆人一陣驚醒,連夜進行戒備,甚至還出現棄城而逃的現象。
事後都沒有找到到底是誰在傳播謠言。
瞿式耜把左良玉發來的信件摔在一旁,明顯是不願去雲南平息叛亂了。
南明小朝廷這裏無法對雲南進行掌控。
而在雲南的沙定洲正在逐步鞏固自己的地位,緻力于掃清在楚雄抗拒的沐天波。
若是他的計劃得逞,雲南必定會分裂成爲一個新的王朝,對于中央朝廷的離心傾向也會越來越遠。
沙定洲爲了捉拿沐天波,帶兵進攻楚雄。
楊畏知堅守楚雄城,指引沐天波跑到永昌。
沙定洲追到下關,命令他的部将李日芳和王朔分别攻陷了蒙化和大理,兩城都被屠城。
楊畏知乘着賊兵西去之機,加修楚雄城,并傳檄讨賊。
許多土司都紛紛響應。
得益于沙定洲的嗜殺,賀贊對于接收一些底盤很是容易。
畢竟錘匪有着優良的傳統,隻要你不與我作對,我一般不怎麽爲難你,反倒要幫你打到曾經欺負你們的土豪劣紳,貪官污吏之類的。
按照以前辛辛苦苦種地一年,還得倒欠地主老爺的。
錘匪來了,青天便有了。
用不着辛苦一年,隻要種下一季,就有一半的收成是你自己的。
雲南省各府的百姓對于錘匪的到來,那是日夜期盼。
被錘匪占據府縣的百姓,認爲自己運氣真好。
還沒有被錘匪占據府縣的百姓,那能不着急嗎?
錘匪的政策都是從下到上發展的,對于舊有的士紳大多數都是要消滅的。
故而這些真正掌握話語權的人,反倒不敢輕易投降錘匪。
後方治理府縣,前方依舊在混戰。
沙定洲又來攻打楚雄,就要殺雞儆猴。
就是這個楊畏知攪動本來被他降服的各地土司,又紛紛反叛他。
氣得沙定洲大怒。
這幫狗東西還真是别人稍微給點骨頭,就上趕着當大明的忠犬呐。
待他攻破楚雄,定要屠城,叫這幫狗東西知道我的厲害。
可是這場仗一打就是七個月了。
别說普通士卒了,連沐天波都有些遭不住了。
“依我之見,還是速速求援。”
楊畏知再想打下去,城中的糧食都不夠用了。
雖然沙定洲的人馬攻城不咋地,但好歹幾個月過去,雙方守城士卒互有死傷。
再扛到冬天,不說凍餓而死,城中百姓也得吃生食,不能燒火做飯了。
“當今天下,我們還能向哪裏求援?”
推官王運開攤開手極爲無奈的道。
“朱亨嘉那裏是不要想了。”楊畏知指着外面道:
“要麽是坐山觀虎鬥的大夏軍隊,要麽就是遠在廣西的大西軍隊。”
推官王運開等人一聽都有點懵逼。
咱們好歹是大明最後的餘晖。
現在要同大明唯二的兩個反賊求援,這是什麽道理?
尤其是大夏皇帝賀今朝覆滅大明,擒獲了朱由檢。
得益于錘匪的宣傳,朱由檢還是有着人身安全的,因爲新皇帝認爲殺死一個廢帝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就該讓廢帝瞧瞧這天下百姓脫離大明統治後,是如何過的牛馬更好了。
當然賀今朝也不怎麽會治理國家,但總比朱由檢總是相信奏疏上内容的皇帝強多了。
就目前而言,還沒有人膽敢欺上瞞下,捋賀今朝的虎須呢!
故而這些雲南就職的大明官員,對于順應新朝并沒有那麽的抵觸。
沐天波不承認朱亨嘉建立的南明小朝廷,搞得他們這些官員也認爲大明沒有了。
還在苦苦堅持的做些什麽?
“朱亨嘉那裏當真是一點都不來救援?”
推官王運開是有些生氣的。
在戰事剛開始前,随着楊畏知的招讨檄文發布,就有求援信送往廣西。
但數個月過去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來,連點基本的哄騙,他們都不願意做。
誰不失望?
咱們在這苦苦抵抗當地土司的叛亂,爲大明保住最後一個地盤,結果自诩爲正統的南明小朝廷,一點表示都沒有。
就在裝聾作啞,誰能遭得住這種落差?
龍在田是有點想要同大西進行聯絡的,同時也與孫可望有了商業上的合作。
“錘匪是取代我大明的,還是先找大西嘗試一二。”龍在田頓了頓說道:“當年在湖廣,我與張獻忠還是有舊。
若是張獻忠進入雲南能與錘匪相互抗衡,也算是我大明的盟友了。”
龍在田說的不錯。
畢竟自诩正統的南明小朝廷都與大西帝國在廣西境内相安無事。
據傳因有錘匪要奔入廣西的傳言,兩家還相互說要合力抗錘呢。
目前而言,大西是最好的選擇。
一旦選擇了錘匪,那他們這些大明舊臣,怕是沒有今日的待遇了。
盡管目前而言談大明給的待遇,那還不如不談。
“向兩方多派出使者吧。”楊畏知也沒有瞞着自己的想法:“沙定洲總是屠城,我聞聽錘匪秋毫無犯。
至于張獻忠,你不要與他有太多的幻想,昔日你強他弱,自是會來奉承着你。
今日他已然自立爲皇帝,與錘匪賀今朝并無區别。
爲了城中百姓的性命,這座城絕不能落到沙定洲手中。”
龍在田還想在掙紮掙紮,希望派出使者去找張獻忠,半個月之後再同大夏進行溝通。
楊畏知也沒有拒絕,雲南糜爛至此,早點時間結束戰亂才是正事。
孫可望率先接到龍在田的求救信,立馬帶着心腹趕往張獻忠的駐地。
他認爲此時正是拓展雲南地盤的好機會。
錘匪想要當那漁翁,大西也正好可以當漁翁,孫可望認爲雲南乃是偏遠之地,自古以來就不怎麽服從中原朝廷。
是一個可以裂土的好機會。
要是一直待在廣西,容易被錘匪給針對。
不等張獻忠開口,倒是丞相汪兆麟開口道:“你難不成也收了朱亨嘉的賄賂,想要幫助大明去平叛嗎?”
孫可望聽到這話都感到不可思議,這怎麽能是幫助大明平叛呢?
張獻忠也接到了南明小朝廷内部的消息,那就是他們想要派遣左良玉前往雲南平叛,結果左良玉獅子大開口,要八十萬人的武器裝備以及糧饷。
沐天波孤立無援,要被幹死了,結果那龍在田就開始直接仗着昔日有交情,叫大西去給他墊刀頭。
這種事,英明的陛下如何能上當呢?
汪兆麟得意洋洋的說着南明小朝廷的陰謀。
總之,去雲南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陛下的命格在西,廣西就是龍興之地,豈能輕易離開?
一旦兵力分散,南明小朝廷以及左良玉等人會不會前來争奪地盤?
這都是需要考慮的事情,絕不能輕易離開廣西。
“吾兒。”張獻忠最近沉溺女色,稍微有些發虛,對着他說道:“我軍去了雲南,又該當如何?
你打的過錘匪的人馬?”
面對張獻忠的發問,孫可望對于軍事上的掌控,并不是大西帝國當中最爲突出的。
“且讓他們去狗咬狗吧。”
張獻忠揮揮手,便叫孫可望回去監視雲南,若是有什麽風吹草動便來彙報,也好早做準備。
孫可望興沖沖而來,敗興而歸。
現在朝廷已經被“皇後”以及女婿汪兆麟給把持了。
張獻忠不知道怎麽回事,仿佛失去了進取的銳氣,妄圖沉溺于溫柔鄉當中。
對于義父的變化,讓年輕且有沖勁的孫可望極爲失望。
當然自從張獻忠當了皇帝後,孫可望對外的名稱可是平東将軍,又是監軍,節制文武的張可望!
孫可望這邊也沒有給龍在田瞞着,而是把緣由全都告訴了他。
不是他不想出兵,而是目前他在大西說話不算數。
甚至有時候,他都想要清君側,砍了汪兆麟那個狗東西,但又不敢,隻能在心中想一想。
龍在田對于孫可望的回信極爲無奈,隻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大夏軍隊上。
此種結局,楊畏知像是早就知曉一樣。
無論是左良玉還是張獻忠,被賀今朝給從北攆到南方,窩在山區内不敢反擊,他就曉得這些人早就沒了膽色。
就算他們來了雲南,也不會真心實意的幫助他們,反倒爲了自己的利益,會幹出各種讓他生氣的事情來。
與其有那種結果,莫不如直接一步到位,引大夏軍隊爲援。
于是,賀贊很快就收到了來自楚雄的求援信。
距離沙定洲的圍困,已經過去整整八個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