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泰陷入錘匪的重兵包圍當中,同時被李定國安排神射手們給阿巴泰身邊的護衛挨個點名。
戰場上槍炮聲不斷。
慘叫聲也不斷。
程尼在一旁拽着阿巴泰的胳膊,大聲呼喊着希望上了頭的阿巴泰速速撤離此處。
可是道路泥濘,清軍想要全身而退根本就不可能。
“大将軍。”
程尼剛想說話,便身子往後一頓。
彈丸射中他的前胸,鑽開棉甲沖碎了幾根肋骨,插進肺裏,他的嘴角當即就冒血。
程尼隻感覺一股巨力砸的他喘不上氣來,倒在地上。
亂戰當中,阿巴泰隻覺得自己被人猛地拽倒在地。
手裏的箭矢直接奔着天上射出去了。
等持盾的護衛再次擋在阿巴泰的身前,他才看清拽着他胳膊的程尼。
程尼嘴裏不斷的往外湧血,想要說話,但什麽都說不出來。
等着程尼死不瞑目,直接躺在地上,讓阿巴泰恍惚了一會。
但戰場上錘匪的攻勢可不會緩解。
轟隆隆。
佛郎機、虎蹲炮發威,想要救援阿巴泰的清軍被掃倒一片。
因爲主帥被圍,清軍已經發起了數次沖鋒,都被錘匪打退。
人肉怎麽可能抵擋住槍炮射出的彈藥,誰能有那麽多好運氣能夠存活下去?
随着身邊護衛不斷的身死,上頭的阿巴泰總算是因爲畏懼死亡,開始有了正常人的思考。
他躲在護衛的盾牌下,看着半裏地外想要來支援自己的正藍旗士卒,一個接一個倒在地上。
再加上身邊給他擋子彈的護衛就剩下三五個,阿巴泰大叫着:“速速撤軍。”
砰砰砰。
“啊。”
幾火铳下去,阿巴泰抱着自己的大腿在泥濘裏嚎叫。
周遭的護衛全都倒在地上。
李定國看着戰場的形勢,瞧着阿巴泰的頭盔都掉了,露出金錢鼠尾,開始在泥濘的死人堆裏爬。
就算是扒也得爬到營救他的清軍陣營當中,否則就是個死。
阿巴泰對着戰場上的正藍旗士卒用滿語大喊着救他。
可清軍因爲突破富平鎮石橋,一下子就擺出一字長蛇陣迅速趕路,期間還夾雜着運輸的馬車。
如今清軍的行軍隊伍被錘匪砍成了數段,各自爲戰,利用阿巴泰來釣魚。
尤其是作爲主帥阿巴泰的旗幟路段遭到了錘匪的重點打擊。
砰的一聲。
阿巴泰向前攀爬的胳膊中了一槍,疼的他額頭上的熱汗都冒出來了。
他看了一眼被隔絕的清軍,又看了一眼從高處跑下來的幾個錘匪士卒,像是要俘虜他的樣子。
阿巴泰一想到錘匪對于清軍俘虜的手段,尤其是他這種根正苗紅的愛新覺羅家族,更不會手軟。
莽古爾泰還不是被賀今朝砍下了腦袋?
他左手拿出匕首,對着自己的脖子狠狠的割了一刀。
血當即就從脖頸動脈湧出來。
阿巴泰腦子一片空白,他想要想一些什麽美好的事物。
但對于死亡的恐懼,又讓他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傷口。
人都要死了,還不是平靜死亡,如何會想那麽多事?
但那一下子,終究是讓阿巴泰的自救顯得蒼白無力。
鮮血不斷的從指縫當中流出,阿巴泰眼神逐漸渙散,瞳孔變大。
待到錘匪士卒摸上來想要俘虜阿巴泰這條大魚,卻發現這個人都成死人了。
盡管血還冒着熱氣呢。
“人死了?”
李定國透過望遠鏡瞧着戰場上士卒打出的信号。
“大魚就這麽痛快的自殺了?他娘的,把阿巴泰的腦袋給老子割下來。”
李定國對一旁的旗手吩咐道。
被埋伏的清軍被李定國迅速擊敗,主帥阿濟格也在混戰中當場斃命。
同時被錘匪擊殺的還有程尼和阿巴泰随身護衛多人。
李定國軍士割取阿巴泰首級獻功。
“哈哈哈。”
李定國前一刻嘴裏還說着嫌棄的話,後一秒接過阿巴泰血淋淋的腦袋,舉在身前大聲叫着:
“清軍鞑子主帥愛新覺羅·阿巴泰頭顱在此!”
随着傳令兵向着周遭傳遞消息,錘匪全軍歡聲雷動,響動數裏。
這是錘匪自從揚名後,第一次斬殺滿清高層貴族的戰例。
當然孔有德的地位和爵位比阿巴泰要高上許多,可依舊比不過阿巴泰的身份。
努爾哈赤好歹是被皇太極推上皇帝的寶座,就算皇太極較爲重視孔有德,但作爲滿清皇帝兒子的價值,那還是有着相當大的分量。
要不然皇太極也不會讓阿巴泰這個小老哥挂帥出征。
清軍主帥身死的消息,自是在崩潰的清軍陣營當中發散開來。
待到屯齊快馬加鞭趕到之後,得到前線回報,或者說大部分清軍已經開始四散逃跑或者跪地投降。
“你是說大将軍戰死了?”
屯齊捏着馬鞭忍不住怒吼道。
“錘匪士卒在提着大将軍的腦袋四處招降,千真萬确。”
屯齊一下子就心涼了。
他在路上就理清楚了錘匪給阿巴泰埋的雷。
李定國先是利用賀今朝攜大軍前來威逼,逼迫大将軍分兵去做佯攻。
故意放松富平鎮石橋這個地點的防守力量,然後引誘阿巴泰入甕,最後趁機宰了他。
除了阿巴泰之外,屯齊也不想統計還有誰被李定國給宰了。
屯齊連忙派人去通知圖爾格叫他勿要再走此處,相信錘匪還會在此進行攔截,這一次依舊是甕中捉鼈了。
最爲穩妥的還是要走海路,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這樣錘匪還堵不着。
屯齊則是帶人換路逃跑。
經此一戰,殘存清軍不敢再戰。
連俘虜等都不敢再帶着,他們在屯齊的率領下垂頭喪氣逃亡。
吳三桂整個人都傻了。
原來他自己是那條魚餌,故意被李定國放在富平鎮引誘清軍攻擊。
願不得再出發前,李定國特意交代他,若事不可爲,可以放心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之類的。
吳三桂本來就憋着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他還以爲李定國故意說反話,來激将,鼓勵他猛烈作戰呢!
也正是因爲如此,吳三桂才在劣勢當中死戰不退,直到被清軍突破陣地,這才率部狼狽逃竄。
發了狠的清軍短兵相接,真不是關甯鐵騎能阻擋的住的。
正在吳三桂頗顯郁悶的時候,李定國派人前來通知吳三桂。
說他阻敵之事做的漂亮,會給他記功如實上報大帥的。
吳三桂當即大聲拜謝。
然後宣布新的命令,叫他集合還能騎馬作戰的士卒,尾擊逃竄的清軍,要多殺傷他們。
挂了彩的祖大樂嘴角直撇,對着自己的親衛道:
“他娘的,照這樣下去,皇太極都得被錘匪搞死。”
如此大捷,自從萬曆到如今的崇祯,根本就沒有過一次。
阿巴泰從盛京出發也是浩浩蕩蕩的帶了十萬人遠征。
這十萬青壯戰士無法返回盛京,對于滿清而言指定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要說孔有德身死相當于斬去了皇太極一條臂膀說的過去,但這些人戰死或者被錘匪陸路,對于皇太極的傷害就大發了。
就算皇太極手中剩下的多是精銳士卒,但在要他們遠征中原,也得掂量掂量錘匪的力量。
想要複仇,賀今朝根本就不在怕的。
他正希望皇太極能夠遠離遼東主戰場,來客場作戰呢!
阿巴泰身死的消息傳播的極快。
正在冒充阿巴泰與劉二虎糾纏的圖爾格接到屯齊送來的消息後,抓着信使的領子,吐沫星子都噴了他一臉,确認此事是否爲真?
等信使再三确認之後,圖爾格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别看他冒充阿巴泰打出極大的聲勢,但主要精銳力量全都在阿巴泰身邊。
結果他這個假冒的沒死,反倒是真正的主帥身死了。
這件事怎麽看都像是他被算計好了。
錘匪配合他演戲,而不是他圖爾格把錘匪更蒙騙過去。
溫察也失聲道:“這不可能!”
“大将軍怎麽可能被錘匪斬殺呢?”
“一定是假消息。”
“對對對,定然是假消息,錘匪故意哄騙我們來的。”
清軍将領們都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
可基于此番清軍與錘匪交戰的戰鬥來看,他們确實是處于劣勢當中,尤其是深入山東南部,在錘匪與闖賊的合力騷擾襲擊下,他們明顯處于劣勢。
縱然是擄掠了許多人口牲畜财物,也很難像前幾次把這些都完美的帶回去。
正三品的宏科連連搖頭。
清軍四次入塞戰死的高級将領,牛錄章京往上才不足六十。
其中滿八旗占了四十多人,蒙八旗與漢八旗皆是個位數。
大清恭順王孔有德戰死,他們也沒有像今日這般驚慌過。
别看孔有德不在八旗的體系當中,爵位又高,但這些滿人真沒幾個看得起他的。
都認爲是皇上對他過于優待,大家連個三等輕車都尉都混不上,少數人才是一等伯之類的。
圖爾格從地上被他的護衛拽起來,衆人都很慌張。
“怎麽辦,我們也得趕快撤回盛京,一旦錘匪把消息蔓延,我軍軍心更加不穩。”
“現在不管消息真假,我軍大敗的事是真的了。”
圖爾格心中也十分慌亂,再加上他周遭一個勁的吵鬧,更是讓他無法冷靜下來仔細思考。
這麽多人該怎麽撤軍,都是一個要命的困難。
除非是越過錘匪控制的第二條河,再次返回李自成的地盤,前去登萊二州找海船,返回遼東。
陸路是指定走不了的。
辛苦擄掠來的财物,也是無法帶走,否則是有命拿沒命花。
“都别吵了。”
圖爾格揮舞着手臂,讓這群人全都安靜下來。
他本就是想要以自己爲誘餌,給阿巴泰等人闖出一條生路,然後再伺機從錘匪的包圍圈當中突圍出去。
現在圖爾格一切算計都落空了。
清軍将領到了這個位置,這個節點,多是靠着拼殺上來的,幾乎都是狠辣之色。
圖爾格還有些壓不住這群将領。
“我們聽勸,走海路。”
他的聲音讓衆将先是一愣,緊接着又陷入了瘋狂的讨論當中。
“屯齊帶着人另尋道路跑出山東,我們也可以。”
許多将領都不同意圖爾格的主意,不是誰都能适應坐海船,在茫茫大海當中航行。
這讓他們沒有安全感。
不說暈船之類的,船隻傾覆,他們連跑都沒地方跑去。
“我不同意。”從三品的護軍參領溫察大叫着道:“還得從北直隸返回,要不然到了海上全都是個死,你們都不會開船。”
明廷總是做出後金從海路襲擊山東的應對策略,屬實是紙上談兵。
目前清軍的體系當中,根本就不搞水師。
孔有德已經死了,清軍想要在山東搞上一批船隻返回遼東,屬實是不現實。
“難不成剩下我們這兩萬餘人,就能闖出錘匪的包圍圈?”
“沒有那麽多海船可以把我們運回遼東的。”溫察顧不得什麽禮儀,用手指頭戳着圖爾格怒吼道:“你想想就知道是白幹一場。”
“對,與錘匪拼了,就算是死,也不坐船回遼東。”
“我們殺向李自成的地盤,在那裏抵抗。”
說什麽主意的都有,阿巴泰身死的消息,着實是讓他們停不下來該如何走下一步。
“阿巴泰死了?”
李自成見賀今朝提重兵來絞殺清軍,特意從抵抗清軍的最前線東方,變成了西方前線。
“回大王,據确切情報,阿巴泰确實爲李定國所殺,腦袋都被挑在旗杆上逼迫清軍鞑子投降。”
聽到這個結果,廳内的衆人都被打上了沉默。
阿巴泰接連沖破他們大順軍數道防線,然後就死在了錘匪的埋伏手中。
如此結果,既讓他們感到快意,又讓他們覺得有些尴尬。
因爲李定國所用的計策跟他們大差不差,但順軍失敗了,還損失不少元老以及有經驗的戰将。
牛金星側躺着,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見衆人都看向他,他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隻能加以劇烈的咳嗽,用病情來掩護他的尴尬。
“大王。”李岩站起身來說道:“如今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絕不能讓錘匪獨美于前。”
“怎麽痛打落水狗?”李過頗爲氣急敗壞的道:
“若是我軍遇到軍心紊亂的清軍鞑子,再打不過,那才叫丢人呢!”
李自成摸索着下巴,他其實也是有些慌亂的。
錘匪這般能打,讓他還如何争奪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