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江南的木商們看到了發财的希望。
他們手裏握着幾千幾十萬根木頭,光是陰幹的就不計其數。
以前大家隻能偷摸的造雙桅大船,敢于闖蕩東南二洋的多是不法之人,甚至就是亡命徒。
現在錘匪要主動造這種船隻,要把海運走上正軌。
那有什麽比攀上控制當地政權更順遂的事情呢?
與其賄賂錘匪吏員,被賀今朝抓住把柄,行賄的比受賄所受到的責罰還要嚴重。
畢竟錘匪吏員也是内部人員,你一個外部人員想要來行賄,受到的責罰指定比内部要大。
盡管賀今朝先前整治了許多士紳,斬殺了百人往上的讀書人,又打擊了兩淮販賣私鹽,私自占據鹽田的徽商大佬。
如此種種的“惡行”,着實是讓他們害怕。
但是這些膽子大的商人從危險當中嗅到了更大的商機。
那便是隻要守賀今朝的規矩,他就能讓你相安無事。
更何況富貴險中求!
錘匪不可能舍棄商人,所以嗅覺靈敏的商人,更是要主動往上湊。
現在不主動找機會進入錘匪這艘船,錯失良機後,不定得多後悔呢!
賀今朝聽完吉珪的話,出聲道:
“我記得我們初戰湖北的時候,左良玉逼着手底下的一幫工匠造船,結果他們把船給點了,主動接應我軍到來。
現在要造船,就把這群善于造船的船匠雇傭過來,讓他們組成專家,去這些木商存木處挑選适合造海船與内陸船的材料。
就兩家供應商入圍,少了。”
“我會差人多找幾家,覆蓋大中小三個階層。”吉珪回應了一句。
“主公可選定造船之所?”
徐以顯不怎麽關心這些商人發财的心思,按照主公的意思,他得到的錢财花出去才叫錢财,留在手裏那就是個鐵疙瘩。
因爲大明有錢人窖藏的習慣,導緻市面上的銀子流通較少。
随着各地爆發民亂,短時間内某地會大規模出現許多銀子,導緻銀價下降。
但這都無所謂。
徐以顯聽商人說日本那裏有許多銀礦,到時候造了海船占據日本等地,銀價興許還會往下降。
現在主公的意思,就是花錢,把手中的錢财花出去,半更多有利于錘匪政權向前發展的事情。
“你有什麽建議?”
“主公,就選在太倉吧。”徐以顯指着地圖道:
“我們在太倉造船,船隻東流六十裏,到達劉河鎮劉家港,船隻出入方便,且有前兩朝的修建,對我們很是方便。”
劉家港興起爲港口,得力于元代大規模的海上漕運。
元代定鼎大都後,全國的經濟重心進一步南移,京師糧食“無不仰給于江南”。
婁江即劉江的人海口,不浚自深,潮汐兩汛,可容萬斛之舟。
元至元十九年,管軍總管朱清、張渲爲漕運之需,“循婁江故道,導由劉家港人海”,對劉河作了疏浚。
朱張在主持海上漕運的同時,也大力發展以劉家港爲出海口的海外貿易,走日本、琉球、朝鮮。
明廷因元之舊,仍行海運,劉家港仍是海上漕運的惟一港口。
自洪武五年至永樂元年,每年約有六七十萬石糧米運到遼東。
這每年數十萬石糧米遠涉重洋,源源不斷地輸往遼東和北平地區,使兵糧無缺,對明朝肅清北元殘餘勢力穩定北方局勢,起了巨大的作用,同時也使太倉作爲明初的海港發揮了重要作用。
明政府在太倉城南碼頭建海運倉,當地人稱爲“南倉”,設有天地字号等倉廒91座,倉房919間,專門收儲浙江杭、嘉、湖及直隸蘇、松、常、鎮等地交納的稅糧,多至數百萬石,俗稱“百萬倉”。
至永樂初年,仍“貯米數百萬石,浙江等處起運秋糧皆赴焉。故天下之倉,此爲最盛”。
每年春夏二季,大小數百艘海船駛人港内,“萬艘如雲,畢集于海濱劉家港”。
按照鄭和親自立碑的說法,七次下西洋都是從劉家港出發的,每次統率官兵數萬人,海船百餘艘,自太倉開洋。
鄭和使團在這裏集中、編隊、維修船隻、訓練水手、補充給養、迎送各國使者、舉行盛大的祭祀海神天妃的活動,以及屯積物資做出洋準備和歸舶後的調整善後,對劉家港的港區條件要求很高。
劉家港以其寬深的港灣,良好的碼頭設施,充足的庫儲以及精湛的船舶修造水平,爲鄭和船隊的遠洋活動提供了堅實的後勤保障。
劉河自永樂年間夏原吉大修後,直到萬曆年間,由于不斷修治,大體上保持着暢流通航的局面,發揮着宣洩太湖入江最重要水道的功能。
但萬曆以後,劉家港爲潮沙壅積,劉河水量漸小,河面日益收縮。
其根源是劉河上流不暢。
河水東下,海潮西上,清流(河水)敵不住濁流(海潮),潮水頂沖,潮泥逐年淤積,劉河沿岸豪強又競相圍田,以争尺寸之利,以至劉河衰退爲涓滑細流。
天啓四年(1624年),應天巡撫周起元指出:“劉河一線,僅通吐納,而吳淞與白茆二水則淤爲平陸。”
到了崇祯執政,劉河人海口門突漲陰沙,到現在幾乎沒法用,想要用,得奪了當地豪強圍田,還得繼續花力氣疏通。
聽完徐以顯的調查,賀今朝又開口道:“另外調撥廣東船匠随船開到太倉來,叫楊文嶽調人,雙方交流一下造船經驗。”
“明白。”
賀今朝平定江南之後,處理一大堆事情。
而娜木鍾率領一萬多的蒙古騎兵跑到了不足沈陽二百裏的長山躲藏。
她派遣蘇布台爲先鋒,以碩托爲向導,裝作科爾沁部落的人,奔着前頭去打探消息。
皇太極幾乎是舉全國之力,強行召集蒙古、朝鮮小弟随他一同出征。
後方空虛是肯定的。
但也沒有想象當中那麽空虛。
清廷幾次進入中原擄掠大批人口,都放在了沈陽周遭,充當奴隸。
清代上層社會,從最高統治者皇帝到各級貴族、官僚、地主、豪商、富戶,以至八旗官兵,都擁有奴婢,這在當時不僅是一種普遍的社會風氣,而且得到封建政府的支持與保護,成爲他們等級貴賤、門第高低、權力大小的重要标志。
這些由俘虜轉化來的奴隸,除了一部分被迫從事家内勞役之外,大部分都被用于農業生産,奴隸主的莊園被稱爲“拖克索”。
随着努爾哈赤、皇太極等人在軍事上的不斷勝利,拖克索越來越多,阿哈(奴隸)也越來越多。
奴隸主視阿哈與牲畜無異。
或者說清廷這邊對待奴隸更加血腥暴力,而明朝的奴隸主們,還曉得遮遮掩掩。
努爾哈赤統治時期原來奴隸在四五十萬的規模,但是經過皇太極的屢次征伐俘獲爲奴的人口突破了二百萬。
爲了與明朝在松錦前線對峙,皇太極隻能不斷的壓迫後方的奴仆,以此來供應前方的糧食。
否則光靠在義州等地的耕種,根本就無法支撐那麽多人的吃喝。
随着戰事的拖延,清廷投入的越來越多,後方奴隸們不堪遭受被壓迫奴役之苦,便紛紛逃亡。
奴隸的大規模逃亡,使得生産陷入難以爲繼的局面。
爲此,身處前線的皇太極不得不宣布一個律法,有逃亡三城(松、杏、錦州)的人,十五歲以下準許爲奴,十六歲以上全部斬殺。
他想要通過血腥鎮壓來震懾逃亡的奴隸。
這法子直接繼承了他老爹努爾哈赤的老辦法,撕下了皇太極僞善的面目。
在努爾哈赤統治時期,要求女真人與漢人同住一村,飯一起吃,草與馬料一起喂,強行令同住的漢人不允許藏匿糧食,家裏有多少糧食,都得上報。
按人頭每人每月四升之數,給到九月。
大概就是他們女真人遠道而來,被征服的農戶必須向女真人無償提供住宿、糧食,耕地所需,有生理需求就搶他們的女人。
努爾哈赤是強行把女真奴隸制的生産方式移植到封建制生産方式的遼沈農業地區,把漢族農戶奴隸化。
爲此,遼陽、東山、鐵山等地瘋狂暴動,甚至還用投毒的方式反抗。
你女真不是遠道而來,什麽都搶嗎?
結果當地百姓投毒,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着實是讓女真人遭不住,水不敢喝,鹽不敢吃,肉也不敢搶。
皇太極繼位後,爲了緩解這種矛盾,頒布了奴仆的《離主條例》。
如此也得到了清廷奴隸主們的抵制和反對。
結果皇太極沒想到,奴仆們真的紛紛請求離主,但又不可能真的讓他們成爲自由之身,屬實是兩頭都沒讨好。
随即操作起來就是主子張三的奴才,去主子李四那裏當奴才。
并且把少部分有能力的人提拔出來,進入朝廷,也算是給其餘奴才們留個往上爬的念想。
多爾衮攻破朝鮮,把人口帶回來,就在盛京城外公開發賣,因爲這些朝鮮人不值錢。
會耕地的漢人才值錢,足有十兩銀子往上。
爲了讓這些被擄掠來的漢人世世代代爲奴,許多滿洲貴族都制定了各種各樣的“不準”。
不準有分寸土地、不準出籍爲黎民、不準平等相稱、不準聚居、不準通婚、不準讀書、不準穿紅戴綠,全都是賤民。
到了如今這個時間點,奴仆的生活越發的慘淡。
王鵬随着蘇布台一同前往探路,道路上遇到有奴仆見到他們就逃跑。
二人皆是一驚,沒成想僞裝這麽好,都被識破了。
遂直接策馬揚鞭把那夥人給拿住了,詢問他們是怎麽看出來自己不是真鞑子的!
這些被迫剃了頭的奴才們,一聽馬上的人說着漢話,下意識的連連跪在地上求饒命。
因爲有些投降的漢人,殺起漢人來比滿人還要狠。
倒是蘇布台開口之後,他們便懇請這個蒙古人能夠帶他們走。
他們甯願給蒙古人當奴隸去,畢竟蒙古人不會種地,且地廣人稀,好糊弄一點。
這幫逃亡之人本來就鼓起最後的勇氣,結果還被清軍給攔截住了,自然是拼命求饒。
等弄清楚了他們的身份,就聽到一聲喊叫。
“都閉嘴,爺是錘匪,不是鞑子,誰敢再哭出聲來,砍了你們這幫鞑子的腦袋,賣給明軍當軍功!”
王鵬直接自爆身份,對着哭哭啼啼的衆多奴才喊了一句。
“錘匪?”
不得不說這兩個字在遼東等地有着小兒止啼的效果。
從莽古爾泰身死,到後續沈陽周遭家家戶戶都挂着白幡,讓居住在此地的漢人、滿人、蒙古人都記住了錘匪這兩個字的威力。
清軍根本就不懼怕明軍,但是對上錘匪,還是能不主動招惹就不招惹。
這些事皇太極縱然是下令隐瞞,可也隐瞞不了的。
尤其是對一幫侍奉的奴才而言,這根本就算不得什麽秘密。
反倒成了他們的希望。
畢竟皇太極威逼大同放棄大批劫掠的漢人百姓之事,也是瞞不住的。
這些被清軍擄掠來的奴才之所以不往松錦前線跑,一個是因爲那裏彙聚了大批清軍。
再一個是不信任明軍的戰鬥力,被發現了也是個死。
最後一個就是想着跑到蒙古去,然後再尋機會跑到中原,最好能前往山西。
有了賀今朝區别對待戰俘的動作,爲此一些清軍士卒也都在偷偷的學習漢話,就是爲了以防萬一,将來被錘匪抓住了,不至于被砍成殘廢送回來。
主要是八旗裏的漢人士卒皆是被完好無損的送回來,滿人全都被砍了手腳留了性命讓皇太極厚賞撫養,加大支出。
這種事搞得許多滿人都極爲痛恨,但目前又無可奈何。
縱然是皇太極也無法彌合滿漢之間的矛盾。
這個政權從建立開始,就有着極大的民族矛盾。
賀今朝對于滿漢戰俘的區别對待,不過是加劇了這種矛盾。
這是陽謀,皇太極也不可能重懲被賀今朝放回來的漢人戰俘,否則到了下次,他們真被賀今朝給俘虜了,指定全部投降,然後充當帶路黨,幫助賀今朝攻打大清。
他的堂弟碩托如今不一直安安穩穩的爲賀今朝效力嗎?
而碩托就在軍中,此時也沒有言語。
王鵬派人仔細詢問這些逃脫的奴仆,随即側頭道:“碩托,你怎麽看?”
碩托捏着胡須想了想,搖搖頭:“我隻曉得如今大清的情況非常不好,正是我們趁亂搞事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