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軍在李自成的指揮下，實在是有些臃腫。
大軍在萌水一側安營紮寨，同時還得派人搜羅船隻，運輸人馬過河，再派一部分人修橋補路。
順軍的精銳老營還得阻止錘匪來偷襲。
李自成又派人去前方打探各種道路，以此來尋得逃出生天的突破口。
隻能說順軍的沿河擺開的營寨陣線過長，且層次較爲薄弱。
極其容易被錘匪趕下河去。
自從得到曹變蛟的戰報後，李定國便抓緊時間派出炮兵部隊，狠狠的炮擊濟南城防守的順軍士卒。
李雙喜的壓力極大。
大順王率領主力撤走，城中有人叛亂被他狠狠鎮壓，搞得現在連幫忙的壯丁都不敢輕易使用。
更何況面對錘匪的火炮，毫無作戰能力的青壯潰逃的極快，會極大的影響軍中士氣。
當然城中士氣也變得極爲低落了。
通過錘匪的宣傳，大部分人都知道他們被順王主動抛棄。
張禮出身牢頭，半路投靠李自成，獲得重用，否則也不會讓他與李雙喜待在一起守衛家小。
“公子。”張禮面色凝重的道：“濟南城我們是守不住的，還得想法子離開此地。”
“守不住也得守，我們帶不走這些将士家小的。”
“莫不如不帶。”張禮認真的提了一嘴。
“這不可能！”
李雙喜站起身來，臉色頗有些猙獰：“大王把兄弟們的家小教到我手中，如何能夠放棄他們獨自逃跑？”
“公子。”作爲大順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張禮保持着極大的克制：
“你可知當年漢高祖劉邦的家人都被項羽給抓住，在兩軍陣前威脅劉邦投降，否則叫烹了他家老太爺吃肉。
劉邦則是說烹了肉一定要分給他一塊吃，如此一來，項羽便無話可說，可保全了家人的性命。
大王與賀今朝同劉邦項羽一模一樣，都是起義軍出身，賀今朝他是個注重名聲之人，必然不會屠戮我順軍家屬，反倒需要好好安撫他們，以此來瓦解我軍戰心。
故而屬下認爲，把家小甩給錘匪。
不僅能夠得到較好的照顧，我們也可以回到大王身邊，好好效力。”
聽到這話，李雙喜的内心是有些動搖的。
守衛濟南城，根本就不現實。
錘匪的攻勢越來越猛，破城就在旦夕間。
唯一頑抗到底的法子，便是主動放棄城防，守衛幾個街道，興許還能陰錘匪一波，但也沒多大希望。
張禮是不希望死在這裏，反正大順王的子嗣又不在這群人裏，用不着過于執着。
李雙喜才是他押寶的人。
“我得好好想想。”
“公子還是早些下定決心，再晚會，錘匪的攻勢越緊，我們逃走的機會便越少，更何況順王也早就做好了選擇。”
李雙喜沉默良久，點頭道：“我知道了。”
砰。
濟南城的城牆被轟擊的出現裂痕，再多轟幾炮，興許就會裂開一大道口子。
李定國拿着望遠鏡仔細瞧着：“李自成留給我們的機會不多了，踏平濟南城，大軍推上，活捉李自成。”
“濟南城内的順軍怕是沒有多少戰心，還需防備他們放棄這些家小，主動逃跑之事。”賀蘭也手握望遠鏡，笑了笑：
“錘匪火炮強橫，已經改變了作戰方式，不得不說一句大帥有先見之明，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如此輕松，”
李定國颔首，大帥在講武堂上就說過火炮是目前的戰争之神，誰運用好火炮，就能夠成爲戰場上的主宰。
這麽多年鑄造火炮，加上培養炮兵人才，說一句指哪打哪也不爲過。
李自成他還妄圖抵抗，他拿什麽抵抗！
“順軍主力撤走，我們還是放開東城方向，給順軍一個逃生的機會。”
大炮開兮轟他娘。
随着濟南城部分城牆倒塌，露出一大塊缺口來，順軍早早的脫離此處，避免被磚石壓住。
錘匪突擊隊湧入城中，順軍早就被打麻抓了。
不敵。
吳三桂揮舞着大刀，要一雪前恥。
咱打不過清軍，還打不過你們這些農民軍嗎？
李雙喜不得不在張禮的簇擁下，帶着人馬直接奔着東門突圍出去。
而此舉也正是落入了李定國的圈套當中。
看似留給你的生門，就是給你準備的死門。
張禮妄圖想要抵抗到底，給李雙喜沖出一條路來，結果直接就被曾英所殺。
而李雙喜被團團圍住之後，被楊展帶隊沖進去，生擒。
濟南城被李定國直接拿下，俘虜順軍老營家口。
這幫瑟瑟發抖的順軍家口，心情大起大落。
畢竟大順王先棄他們而去，大順王的養子在危急時刻，也迅速帶人逃跑，根本就不管他們。
好歹讓張禮預料到了，錘匪并沒有苛待她們。
反倒是有婦人工作隊給她們抓緊宣傳錘匪政策，過幾日便要帶着她們其中的一些代表随軍出發，前往萌水附近。
李定國準備給李自成的老營士卒來個呼兒喚父之類的。
賀今朝派人進駐青石關，萊蕪、沂水等地，進一步削弱順軍的活動空間。
李自成踏過萌水便會劍指淄博，而淄博縣士紳也随大流叛變了大順，城牆頭上打出錘匪的旗幟，以此來表明自己的态度。
再加上李自成放縱麾下搶糧的事情傳來，他們自是要團結在一起，保護自己的家小和财産，免得被亂軍所殺。
賀今朝得知曹變蛟的計策，要趁着順軍士氣低落猛打猛沖，徹底把李自成打的毫無專守之力的策略極爲認同。
現在的順軍已經沒有什麽戰鬥力可言，他們久經戰陣，被迫成沿着萌水擺成了一字長蛇陣，極其容易被錘匪趕下河去。
“主公，他們不容易收集船隻，我們可以運送一部分兵力偷運到順軍後面。”徐以顯指着一旁的益都道；“我們把兵力安置在此處，等着李自成一頭撞上來。”
賀今朝颔首，看着自己的麾下諸将笑道：
“誰去？李自成可不一定會走這條大路，捉不捉的到，完全是看運氣的。”
“大帥，我去。”高一功當即請命說道：“也不能讓定國獨美于前，我也想要立下些許功勞。”
“可以。”賀今朝揮揮手，便給他寫了道軍令。
徐以顯指着幾個重要的隘口，趙小五、劉二虎、賀贊、武大定等人紛紛被指派前去截留順軍。
天知道李自成被逼急了會往哪裏闖呢。
唯一的要求是高一功要截斷順軍與清軍之間的聯系。
圖爾格等清軍殘兵在蓬萊、黃縣、煙台等地開始拼了命的搜集海船，特别是圖爾格得知還有一波清軍乘着海船返回遼東後，更加激動。
他猜測那是死裏逃生的博和托人馬，隻不過博和托的操作，給圖爾格帶來不少麻煩，他人多船少，不像博和托三艘船都開走了。
除了他們這波敗兵外，被洪承疇接走了不多的清軍鞑子，在他們上船之前，鞑子内部也發生了動當，相互厮殺來着。
滿八旗的依舊強硬，想要上傳驅趕漢八旗以及蒙八旗的，他們優先。
但是都這個時候了，漢八旗士卒指定是不會再慣着他們。
夏成德并沒有制止他們的混亂，而是依照洪承疇的吩咐，告訴他們船不夠裝人，隻要超過這個數，還得等上幾日才行。
剩下的人要是不傻就不會在此地幹等着，那便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縱然他們強行奪船，但是沒有人會劃船以及認識海路，那就等死吧。
這波清軍除了被洪承疇處理之外，便被錘匪給處理幹淨了。
賀今朝在調兵遣将，曹變蛟再不斷的尋找機會。
李定國派人把順軍的家屬給送來，在陣前大聲呼喚老營士卒的名字。
此舉讓李自成極爲惱怒，他的養子李雙喜顯然沒有堅守太久。
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此多的家屬前來呼喊人名。
于此同時，李過帶着假地圖也被送到順軍這裏。
李自成等人看着李過帶來的地圖，與衆将士商議真假。
至于李過已然是沒有什麽心氣了。
濟南城被攻克，李雙喜被生擒，麾下戰将戰死十餘人，順軍老營家小悉數落入賀今朝的手中。
如此行軍，對于順軍是一種極大的打擊。
大家跟着闖王多是因爲能夠吃香的喝辣的的，順便娶妻生子。
他們也妄想過上好日子。
再加上又沒有多少人像左良玉部下那樣，被長期放縱，搞得人性皆無，媳婦沒了還可以再搶，孩子沒了還可以再生，隻要他還活着就行。
但順軍不一樣，李自成在軍紀好這方面也是學習賀今朝的動作，幫助他們成家，使得他們有了更多的羁絆，才能更好的控制住麾下士卒的對統帥的忠誠度。
一個人沒吃沒喝，快要餓死的時候。
有人讓你吃飽穿暖，教你生存手段，甚至還給你娶媳婦分田地。
而他隻要你聽他的話就行。
如此大恩，你除了把命交給他，還有什麽其他更好的報答的方式嗎？
要知道，在大明橫征暴斂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都餓死在了路上。
你能活到現在，就已經極爲幸運了。
當天夜裏，便有順軍老營士卒脫離，主動來來錘匪營寨，大叫着想要見一見自己的兒子。
盡管李自成事前安撫了這群人，但依舊發生了如此惡劣的士氣。
牛金星開口咒罵道：
“錘匪此舉着實是惡毒的很，若是大王對于想要潰逃的将士不加以懲罰，怕是會難以服衆，越來越多的人都會叛逃，得殺幾隻雞。”
“不行。”李岩連連拒絕：
“都這個時候了，一定要寬宏大量，絕不能殺了這些人，而且還要寬慰他們的心。”
但是李自成爲了穩定軍心，還是聽從了牛金星的話，斬殺數名想要逃走卻被抓住的士卒。
并且連夜讓宋獻策算卦，以此來驗證在錘匪包圍如此密集的情況下，我們應該往哪個方向突圍，才會更加有希望。
田見秀等将士皆是沉默以對，他們對于牛金星殺人皆是感到不滿。
但李自成相信牛金星，衆人也沒什麽特别好的辦法。
可以說，李自成已經陷入了容易暴躁的脾性當中，絲毫不見以前的那種待人寬容的模樣。
“投降的話不要說了。”李自成對着李過的勸說，高聲道：“賀今朝已然說了金樽功汝飲，白刃不相饒的話，他就沒想讓我活着。”
帳篷内的氣溫低了許多，就聽李自成悠悠的道：“你的那種地圖可不一定是真的，我還不懂賀今朝嗎？他素來狡詐，怎麽可能會讓你得知真相？”
“縱然是九真一假，那也是賀今朝以及他的謀士精心爲我們準備好的陷阱。”李過真沒覺得李自成還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賀今朝想要覆滅大順，然後北上覆滅大明的路沒有誰能夠阻擋。
除非他賀今朝能夠橫死在山東，錘匪便會立即四分五裂。
他兒子賀勝明年歲可不算大呢。
可是爲了避免這件事的發生，賀今朝的謀士一直都把他給安排在後方，絕不能出現在戰場上，免得出現任何不可控的意外。
況且錘匪如今兵強馬壯，也無需賀今朝在前線拼命了。
他一聲令下，有無數人願意爲他赴湯蹈火。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李自成重重的拍了拍座椅高聲道：“我就不相信，這一次我逃不出去！”
李過不在勸慰，他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而且賀今朝也預料到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
現如今順軍面對錘匪的攻勢，依然是沒有什麽優勢，賀今朝在一步一步的鎖緊包圍圈。
随着李過帶着地圖回來，順軍下面的軍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起了心思，以此來換取生存和富貴。
李自成不能帶給他們富貴生活，有人能給，那便很好做出選擇。
李過不知道賀今朝如今收到順軍将領的書信，裝滿一箱子沒有？
這種事是不可避免的。
“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便擒了我進獻給賀今朝，保準能封你個侯爵。”
“我斷然不會如此做。”
李自成拉過李過的肩膀，先是重重的拍了拍謝謝他這麽多年的支持，然後在他耳邊囑咐比他年歲大的侄子：
“我意明日登基爲帝，總歸到頭來也是個死，那我李自成也得以皇帝的身份死！”
李過眼含熱淚，便聽到李自成悠悠的笑道：“你擒獲皇帝的功勞總比擒獲什麽王爺要打上許多呀，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