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朝資助過李自成重新起家的資本，也并沒有時刻拿着施恩者的身份提醒他。
李自成在大明這個集團混亂當中，抓住了機會，越做越大。
有些人到了一定的位置，不願意提及自己曾經走投無路被人幫助過的事，認爲這是他的恥辱。
現在李自成說出這種話來，已經是全然忘記了前事。
賀今朝率先撕破面皮，不陪着李自成演戲了。
面對這種突然被攤牌，李自成自是惱怒異常。
他下令折身返回去，接出被困在濟南城的家口，再伺機同錘匪作戰，一同闖出山東去。
李自成派出賀錦、郝搖旗率部五千率先出戰，爲順軍打開缺口，想要接應李雙喜等人出來，結果被錘匪擊敗。
引誘李自成主力回來之後，李定國便叫人圍困濟南城數匝，防止内外相互勾結夾擊錘匪。
更是要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系，叫李自成等人主動放棄濟南城的家小，以此來進行誅心之策，
現在李自成想要打開通道，也得費上一部分力氣才行。
李定國就是準備把濟南城變成大順軍的血肉磨坊，叫李自成的主力折損在此。
免得像清軍鞑子一樣主帥被擊斃後，殘兵到處亂跑，無法短時間内剿滅所有的殘兵敗将。
大順軍的處境已經相當困難，既無地方可以供應後勤，又不能保護随軍家屬。
關鍵現在擋在這裏，就是爲了清軍提供更多的空間。
十萬以上的大軍随地籌糧，勢必出現組織混亂，指揮不靈。
李自成真沒本事指揮二十萬大軍左沖右突。
隻要賀今朝派人堵在路口，他們戰敗之後，便不會再次進攻。
大順軍雖然人多，但力量不大，一旦前方戰事吃緊，人群當中的士卒便會主動後撤。
誰也不想死。
極其容易出現營嘯，草木皆兵的狀态。
李自成也隻能靠着老營的精銳士卒不斷的壓制着大批量潰敗的士卒，慢慢的後撤離開濟南城。
營救家小的事，現在想都不要想。
李雙喜等人得知李自成率領主力撤軍，麾下士卒士氣低落，軍心不穩。
按照濟南城當中糧食的儲備，他們能不能扛過兩個月還是個問題呢。
李自成無奈放棄營救濟南，暫且後退，再做打算。
順軍内部已經出現李過投降錘匪一事的謠言，盡管這件事被壓下去，但依舊沒什麽用處。
主要是順軍從接觸清軍再接觸錘匪，就沒像以前一樣肆虐明軍打赢過。
戰事越打越越多，可屢戰屢敗，不是誰都能承受的住的。
李自成下令籌集糧食，以此來應對賀今朝接下來的進攻。
那麽多人的吃食，除了向地主士紳搶掠，不可避免的也從曾經他幫助的那些佃農手中“拿來”糧食。
以前給你們的，現在需要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戰亂一起，李自成等大順高層指揮，會優先考慮他們自身的利益，而不是寄存于他們治下百姓的利益。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顧忌那麽多做什麽？
李定國對于大順軍臃腫的體系感到十分的慶幸，李自成他無法把士卒凝聚成強大的戰力。
結果順軍隻試探性的攻擊一次，就直接放棄濟南，選擇向東走，脫離錘匪的防禦。
“我軍是阻擊的過于兇悍嘛？”
面對李定國的詢問，賀蘭也不知道要說什麽，總之就是覺得不對勁。
李自成好歹也是縱橫天下的主，不至于失敗一次，就變得沒有信心。
“興許是李自成想要故意引誘我們追擊，以此來打我們的埋伏。”
賀蘭隻能給出這種思路，那就是李自成想要搞埋伏耍陰招。
濟南這裏本就有清軍遺留下來的攻勢，錘匪面對圍點打援戰術，那也是極爲擅長。
而且大規模攻城的作戰經驗也極爲豐富，順軍很難抗住的。
“嗯，你說的有道理。”李定國看着地圖思考了幾秒：
“咱們不能被他們牽着鼻子走，優先攻占濟南城，他們要是返回，那便繼續消耗順軍的主力，若是不回來救援，這裏可都是李自成老營的家小。
被我軍俘獲，打擊李自成老營士氣有着極大的助力。”
“先勸降吧，告知他們李自成已經率領大軍離去，進一步打擊城内的軍心。”賀蘭想了想看向一旁的曹變蛟：
“就由曹将軍領軍監視順軍的後撤，如何？”
曹變蛟一直都沒有表示什麽看法，如今有李定國全權指揮，目前看也挑不出什麽錯來。
一看便是大帥在培養李定國，将來讓他獨當一面。
“我正願意呢。”
曹變蛟也正希望能夠殺了李自成，他叔父曹文诏就是死在李自成的手中。
“嗯，小心些，千萬别上頭。”李定國又囑咐道：“你知道原因的，我希望你親自報仇，而不是賠了自己的性命，大帥還得給你報仇，便得不償失了。”
“哈哈哈。”曹變蛟站起身，拱手笑道：
“且把心安在肚子裏，順軍如今士氣低落，李自成他沒那個本事，指揮二十萬人馬如臂使指的，大部分都是土雞瓦狗。”
“好。”
李定國便不在多說什麽，寫了道軍令交給曹變蛟。
待到曹變蛟走後，李定國看着賀蘭道：“你方才的提議，很容易讓他送死的。”
“我主動給他争取一個報仇的機會，何談送死呢？”賀蘭指着地圖道：
“大帥率領那麽多人馬爲我們幾個打輔助，這場仗要是打不好，那不是面上無光？”
“當今最重要的是便是如同秋風掃落葉般，消滅李自成，然後咱們護着大帥入京，覆滅大明，奠定新朝，這才是最爲急切的事情，至于死人？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面對賀蘭的話，李定國颔首，并沒有多說些什麽，舅舅給他擺出這麽大的陣仗，就是給他漲經驗。
李定國深知面對這種優勢，他定然不能急于求成，還是要穩紮穩打，磨死李自成才最好。
賀今朝很快就收到了李定國指定的最新方略。
拿下濟南城，然後挑選放走一些老營士卒的家屬，回歸李自成的大營，進一步打擊順軍的士氣。
如此再緩慢壓縮順軍的活動空間，最終把他們逼到海邊。
這樣，等賀啓同、鄭芝龍等海軍滅了清軍鞑子後，完全來得及幹掉順軍的殘兵敗将。
賀今朝把李定國的方略遞給一旁的李過，讓他瞧瞧有什麽破綻沒有。
李過雖然被控制住了人身自由，但總歸也是沒有性命之憂。
隻不過對于前線戰事極爲關注。
待到李過看完之後，他陷入苦思，想着如何才能破局？
“李将軍你是個能打仗的主，可也不是能在戰場上指揮幾十萬人的主。”徐以顯從前線趕回，笑呵呵的道：
“爲了避免那些老兄弟們戰死，關鍵時刻，還得你出面啊！”
李過對于徐以顯的話充耳不聞，他發現按照錘匪的戰略，順軍最終的結果不是被趕入大海，就是投降或者戰死沙場。
想要逃出生天，幾無可能！
“賀大帥，你早就想着侵入山東，覆滅我大順了？”
李過把手中的戰略放在桌子上，胳膊顯得有些無力。
縱然他把消息傳遞給李自成，那麽臃腫的隊伍，也很難殺出去。
最壞結果，連帶着十八騎跑路深山都沒機會，賀今朝的海軍會攔截他們。
再加上不熟悉海洋，想要靠着小船逃走，葬身魚腹的幾率很大。
故而李過面對錘匪的整體戰略，根本就沒有破解之法，才會心生絕望，胳膊止不住的顫抖。
“莫要忘了，我上一次就說過：金樽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李過深呼一口氣，想當初自己來“求物資”後，也是心潮澎湃，認爲白刃不相饒，不一定是誰饒誰呢！
賀今朝見李過這番模樣搖搖頭道：“頑抗到底的話，李自成是活不了的，這件事你得提前知道。”
到時候就輪到他去勸降，進一步坐實李過降了錘匪，且待遇不錯的樣子。
“是啊，你們都是舊相識了，相信曉得我家主公的行事作風，說出去的話，可不會改口。”
吉珪也在一旁添了把火。
光是靠着外部壓力瓦解順軍還是不夠，最好能夠讓他内部更加破裂。
如此一來，雙管齊下，李自成他還想要翻起什麽浪花來？
據城而守，李定國巴不得你這樣呢，一個個用大炮敲開順軍的鐵殼子。
至于在野外交戰，那就更加有恃無恐了。
順軍他們能有什麽強大的戰鬥力，一敗再敗，連家屬都護不住，還能有多少戰心？
“幾十萬人馬的性命，可都挂在你一人身上。”徐以顯捏着胡須笑了笑：
“李将軍若是想好了，可以帶着這副地圖返回順軍大營，給李自成一五一十的說清楚了。
當然了，也得等我們攻克濟南城之後，才能讓你帶着消息走，要不然如何能和平一些呢。”
“不錯，沒必要整的你死我活，大家的共同目标是推翻暴明，過上好日子。”吉珪也附和了一句。
賀今朝與自己謀臣自然是分開唱紅白臉。
李過心中也清楚賀今朝的話，說是要趕盡殺絕，還是想要網開一面。
就看着地圖上的隘口以及逐漸壓縮的人馬，根本就沒什麽逃生的機會。
更何況還有一大幫反抗順軍的地主士紳，這些人爲了讨好錘匪，巴不得好好表現一番，各種給順軍添堵呢。
如此多的人馬，李過都覺得籌糧是個大問題。
一旦糧草缺失，大批量的順軍都得主動求降，爲了能夠吃上幾口飯，填飽肚子。
這些人除了是河南山東等地的明軍，大部分全都是餓着肚子的河南百姓，參加闖軍，就是爲了不納糧還能填飽肚子。
運氣好，還能從地主老财那裏搶來些許金銀珠寶揣在自己懷裏藏着掖着。
賀今朝一個眼神，便讓人帶走李過，下去休息去。
“主公，李過的心理防線怕是很難維持了。”
徐以顯站起身來，收起那副作假的地圖。
哪能給他看真的啊！
紙面上的實力，當然是錘匪更勝一籌。
逼迫順軍心生絕望，再無抵抗心思。
“哈哈哈。”吉珪忍不住笑出聲來：
“哎，當然李自成不會輕易相信的，等着他拼死一擊，順利突破我軍防線，再把他給扣進陷阱當中。”
此舉就是爲了防止順軍狗急跳牆，免得錘匪損傷過大。
“好好好。”賀今朝指了指徐以顯笑道：“在計謀上，還是你更壞。”
“哈哈哈。”
徐以顯笑了笑，就當是賀今朝誇贊他了。
曹變蛟帶着複仇的心思，一路慢慢監視順軍撤退，以便尋找機會。
五月中旬，他在萌水趁着順軍不備沖入營壘。
順軍倉促接戰，根本就無力阻攔曹變蛟這個猛逼。
畢竟連皇太極的親衛，在懵逼之下，也被曹變蛟搞得手忙腳亂，損失不小。
于是不可避免的就被曹變蛟搞亂了三個營寨，弄得順軍一瞬間有營嘯的可能，幸虧李自成派出心腹大将，利用老營彈壓，同時派人阻擊錘匪。
曹變蛟見偷襲得手，順軍又擺好了防禦陣型，遂領軍撤走。
順軍又遭一敗。
李自成極爲惱怒，這次直接砍了三個人的腦袋，讓衆人警醒，腦子放警惕一二。
對于這次試探性的偷襲，曹變蛟命人連忙把戰報寫好，并且派人上交給李定國，并抄送賀大帥一份。
“李自成的順軍軍心紊亂，如此臃腫的人馬，根本就沒什麽防禦而言，他們要在此地籌集船隻，想要渡河去，還需要數日。”
曹變蛟摸着胡須笑了笑：“我們還有很多的機會。”
得益于清軍的潰逃，爲了防止追擊，圖爾格派人通過河流後，直接破壞橋梁，就是爲了遲滞錘匪的進攻。
現在不僅遲滞了錘匪，還遲滞了李自成的潰逃。
“我們找機會打探一二順軍的主要首領都在哪個營寨，伺機生擒他們。”
“是。”
曹變蛟對着手底下的戰将說道：
“我好不容易從大帥那裏求來的先鋒機會，能不能成功，就看諸位願不願意随我建功立業，爲大帥登上帝位，掃清北上的障礙。”
衆将站起身拱手道：“我等願追随将軍掃清順軍，擒殺李自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