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是想要找回場子,另一方則是爲了打破眼前的困境,擊潰錘匪闖賊明軍之間的松散聯盟,爲自己争取更多閃轉騰挪的優勢。
就在雙方激烈發生物理交流的時候。
遠在太原的錘匪悍然出動。
劉宗敏親自帶隊接受了雁門關守将士卒的内應起義,一路沖進繁峙縣。
原大明山西巡撫許鼎臣極其麾下三千五百八二十名毛兵甲士全盤投降。
至此山西出兵攻略北京的最後一道明軍勢力被鏟除幹淨。
兩縣百姓早就心向錘匪已久,今日王師總算是來了,且來的那麽的突然,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而遠在湖廣南部的趙小五則是直接派人試探性的進攻明軍占據的地盤,受到了當地百姓的熱烈歡迎。
畢竟明軍不當人實在是太久了。
雖然左良玉自己較爲“潔身自好”,但他并不控制手下的人燒殺搶掠,甚至還認爲這是應該的。
大明沒給他們發軍饷糧草,那就得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
而且目前的左軍燒殺搶掠是個好手,目前打仗什麽的,還是不要太苛求了。
左軍大部分人都沿着張獻忠的大西軍的路線前進,以此來免除錘匪的進攻。
當然也有不願意繼續跑路的,想要投降,或者堅守一陣子打出自己的統戰價值再投降的。
左良玉對于麾下士卒的控制能力,越來越弱。
遠在盛京的皇太極接到了敗退歸來的多爾衮,然後命他修養一陣。
多爾衮此番隻帶回來了一千四百多蒙古降人,遠征草原沒有取得更大的成就,反倒被錘匪組織起來的蒙古士卒左右糾纏。
早年間被賀今朝納進講武堂的蒙古少年,如今也都成長爲了基層長官,對于立下功勞的渴望更是頗爲急切。
誰都想要更上一層樓。
以前他們給明人當狗,期待獲得改變命運的時機,諸如猛如虎、虎大威等人,再往遠了說哱拜等等都是明證。
現在流行給賀大帥賣命,一般蒙古人想要找這機會都難得呢。
故而現在鎮守長城的田虎等人一聲令下,四面圍攻多爾衮。
自是沒有讓多爾衮占到什麽便宜。
而這一千四百多人的降人,也是一個小部落被他們撤軍之後,給摟走歸來,免得顆粒無收,過于寒碜。
多爾衮充分認識到了如今錘匪的實力,光是在草原上就調動了那麽多人。
不說是接受了林丹汗的遺産,順便還把這份遺産給發揚光大了。
賀今朝把林丹汗一直想要整合的蒙古部落給整合到了他的旗下。
這原本全都應該是清軍的助力,可硬生生的被他占着地利優勢,給撕下來吃進嘴裏。
賀今朝在草原上就是天可汗的稱号,哪還有什麽蒙古大汗的位置?
誰不想傍上天可汗的大腿?
草原上誰敢稱王稱霸,那就是送上門的戰功。
至于漠北的蒙古人也是在與錘匪進行貿易,甚至錘匪賣給了他們一批軍火,用來抵抗沙俄的入侵。
皇太極認真詢問了多爾衮對于錘匪士卒的認知,然後派遣巴布泰輪換駐守錦州。
“皇上,錘匪的實力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多爾衮認爲賀今朝充分調動了蒙古人的戰意,讓他們變得好戰起來。
此舉讓他想起他爹努爾哈赤當年也是采取了很多措施,把女真人以及漢人凝聚起來,共同對付明朝。
“這麽說,賀今朝覆滅大明是很容易做到的了?”
“回皇上,是這樣的。”
皇太極稍微咳嗽了兩聲,喝了口酒暖暖身子。
他自從親征西北,被迫與賀今朝議和,就一直把他放在心中。
但可以預料的是他對于西北甚至薊鎮外的蒙古部落都沒有拿下,派遣的諜子除了消失就是反叛的。
而最受他倚重的晉商,完全失去了給他傳遞消息以及買賣物品的功能。
隻能同一些想要發财的蒙古人悄悄交易,量小不說還會被壓價。
皇太極在思考,賀今朝覆滅大明的時候,自己要不要去摻和一腳,不讓他那麽容易的當上皇帝,還可以打出救援大明的口号。
以此來獲得大明殘餘勢力的支持,繼續向“農民軍”似的給賀今朝添亂。
他聽聞許多不願意沉浮錘匪的明軍士卒都跑進了大山裏,作爲抵抗。
賀今朝要想剿滅這些藏在山中的山匪,沒有個十年八年根本就不可能剿匪成功。
這樣就能給大清争取更多的時間,進行準備。
從掠奪大明改爲掠奪錘匪。
唯一需要擔憂的便是,錘匪也有能力組織兵力來盛京掠奪。
這種大規模掠奪的事情,絕非一個政權就能輕松應對的。
換家這種事,終究是誰實力更弱,誰就更容易緩不過氣來。
盛京被賀今朝派來的錘匪攪和一通,就元氣大傷,許多奴才都翻身殺主,然後還揚長而去。
這件事不僅對于下層軍官是禍事,對于清廷高層是極大的打擊,他們的莊園遭到焚毀是最多的。
“朕意待到春暖花開的三月,再派遣遣阿爾津等征黑龍江虎爾哈部,你意下如何?”
“全憑皇上作主。”
多爾衮也明白皇太極的意思。
如今兵員緊缺,還得去擄掠一些野女真加入軍隊。
虎爾哈部是東海女真,也是野女真。
(今黑龍江省黑河市以北俄羅斯境内,還有黃頭發的野女真人,地位極低)
去年索倫部首領博木博果爾叛亂,被皇太極平定。
俘虜五千餘人被編入八旗,同時将整個黑龍江流域納入統治。
這點人對于戰争需求而言,實在是太少了。
皇太極還想要索倫部以及更多部落的野女真編入八旗。
這些野女真打仗時候拼命的很。
大清隻需要給很少的待遇,給與頭領重賞即可。
然後指揮作戰的時候,還是率領頭領的大手一揮,讓他們沖上去送死。
這樣也怨恨不到大清的頭上。
若是讓這群野女真加入進來,在軍中充當敢死隊,對付錘匪,也能震懾敵軍。
反正野女真消耗一批,再抓一批補充得了。
皇太極想的是阿巴泰劫掠山東與闖賊順利聯合,要對付南直隸的錘匪,怕是很難會有極大的進展。
但是如何能盡早逼迫錘匪與闖賊之間相互内戰厮殺,是有利于他恢複元氣的。
利用“潛在的盟友”消耗錘匪的實力,然後大批量抓捕野女真來補充兵員,積蓄自身力量。
這便是皇太極目前的應對。
有了抓來的漢人奴隸在錘匪的鼓動下,大規模反抗的例子在前,他隻能多抓捕一些女真人充入軍中。
皇太極心中對于漢人也并不是那麽的信任了。
他又飲了口酒,說了對多羅貝勒羅洛宏以罪削爵的決定,當然是因爲跟随多爾衮出戰,結果遇到錘匪圍攻率先跑路的事情的懲罰。
以此來震懾旁人對于錘匪作戰的時候,要好好考慮後果。
羅洛宏拜謝然後被人帶了出去,皇太極準備晾他三四個月,等到過了這個冬天遠征野女真再讓他戴罪立功。
然後帶着人去曾經葉赫部的地盤打獵,結果突然就生病暈倒了。
諸王貝子請求罷獵,皇太極沒答應,結果一天暈了三次,這才返回盛京修養。
過了兩三日,皇太極就接到了阿巴泰派人送來的信件。
恭順王孔有德戰死的消息!
他一下子就愣在原地。
明末清初著名學者屈大均曾經評價過,崇祯年間由三大叛臣,其首惡爲孔有德。
别以爲吳三桂引清兵入關就是明末第一大漢奸,在他的前輩孔有德面前,不過是後來者居上罷了。
人的底線被一次又一次的突破。
孔有德對于滿清的貢獻可要比吳三桂還要強上許多。
特别是帶來了先進的火炮以及大量的優良工匠和炮手,爲清軍的火炮事業發展帶來了質變的飛躍。
皇太極愣住了之後,緊接着就流出眼淚來。
他是真的沒有料到孔有德會死在錘匪手中,阿巴泰他是怎麽搞得?
利用孔有德當魚餌也就罷了,偏偏等魚餌咬鈎了,他還不去解救魚餌,硬生生的讓魚餌被吃掉。
啪。
皇太極把手中捏着的書信重重的摔在地上,紙張宛如空氣炮一樣發出一聲炸響,裂了半部分掉在地上。
“阿巴泰誤我大清忠臣!”
本來皇太極還想着阿巴泰這次回來之後,爵位給他往上提一提呢。
結果直接把他擺出來的“漢人榜樣”給搞死了!
這讓清廷内本就有些緊張的滿漢民族對立,變得更加嚴重起來。
皇太極深知光靠着麾下的女真人是絕對不可能争奪整個天下,所以爲了摒棄前嫌,把女真人更更改爲滿人,凝聚在一起。
而漢人大規模吸引進八旗,也是爲了擴充更多的兵員,用來争取天下。
孔有德的天佑軍就是皇太極立下的标簽榜樣,當他登基爲帝的時候,孔有德更是有資格作爲漢官代表勸進的。
現在他死了!
皇太極對于孔有德的死極爲憤怒。
朕好不容易搞出一個三順王,現在沒了一個,另外兩個心中會作何感想?
耿仲明、尚可喜在孔有德面前都是弟中之弟呢!
“皇上,此事理應暫且壓下。
待到大将軍阿巴泰回來之後在做打算,否則難免會影響軍心。”
範文程弓着身子提了個建議,現在做出處置,怕是會影響前線。
再加上死去的是一個漢人頭面人物,如果處置不當,會進一步加劇滿清内部的民族矛盾,更不利于統治。
皇太極颔首,縱然此時心中有氣,認爲阿巴泰不能顧全大局,實在是不堪大用。
可是針對皇太極的打擊并沒有停止,直接來了波地震,自西隅至東南有聲。
然後皇太極又被氣暈了過去。
“豫郡王,上不豫,勿要多做打擾!”
範文程退下來提了一嘴,就是天子身體不舒服的意思。
多铎因爲松山之戰,被複封爲豫郡王。
對于範文程,多铎心中是不爽的,但曉得皇太極會接着他的名義來整治自己,故而收起了鋒芒,淡淡的道:
“本來是來勸谏皇上請暫息軍興,辍工作,務農業,以足民用之事來的。”
皇太極躺在床榻之上,聽着外面的交談,開口道:“都進來吧。”
門開的一霎那,闖進來許多冷氣。
衆人進入屋子之後跪拜問好。
皇太極在太監的服侍下,扶了起來。
因爲努爾哈赤當初沒有用閹人,就被皇太極勸說常年在外征戰,小心被人偷了家,等他上任後,便同明朝一樣任用了閹人。
皇太極先是咳嗽了幾聲,開口道:“敕令朝鮮不許與明、闖賊、錘匪通商,赦免犯了死罪之人。”
赦免死罪之人,屬于是皇室的老傳統了。
一旦皇室有人身體不好,就不殺生之類的,希望上天能夠給他們多續命。
畢竟錘匪攪起的叛亂,不會因爲錘匪離開就停止的。
還有很多奴仆殺死主子之後四散逃跑被抓入大牢裏等死。
現在皇太極身體不好,這些人倒是不用立即死了。
衆人皆是應聲。
對于多铎所言之事,皇太極也是滿口答應,叫人禁止建立寺廟,免得勞民傷财。
總之在阿巴泰沒有回來之前,暫且穩定後方。
“治生者務在節用,治國者重在土地人民。
爾等勿專事俘獲以私其親,其各勤農桑以敦本計。”
皇太極吩咐了幾句,叫衆人皆是退下。
朝鮮國王李倧請求駐守在錦州的兵馬能夠回國與家人團聚。
實則是接到了錘匪悍然炮轟日本薩摩藩這個消息,着實是讓朝鮮感到一陣恐慌。
日本對于朝鮮而言,也是一個強國,結果被錘匪遠征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而且他也得到消息,錘匪極大可能會取代大明之類的,不得不防範一番。
對于這件事,皇太極并沒有允諾,該在前線守着就守着。
“叫阿爾津辛苦一些,加緊收攏野女真充入八旗的人數,還有谕戶、兵二部清察蒙古人丁,編入佐領,俱令披甲。”
聽到這話,範文程躬身應下。
皇太極靠在背墊上,顯得有些腦子發沉:
“朕還從未有過一日三暈的情況,如今隻覺得頭要炸了一樣,難不成朕也得了曹操的病症,隻能用斧子開顱才能醫治嗎?”
“皇上斷然不會如此,隻是日益操勞國事,多休息休息極可。”
範文程不懂醫術,但還是懂人情世故的,這個時候自是要說好話,讓皇太極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