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單單憑借一個錘匪的死間,證明不了什麽。
當年皇太極還利用兩個間諜,直接讓陛下把袁崇煥給扔進了诏獄裏面。
這種局面是吳阿衡不想見到的。
那賀今朝看吳國俊擒獲了高迎祥,想要早早的除掉他,利用死間,也說的過去。
主要是這個消息過于離譜,他不敢完全相信,怎麽看都能看得出來吳國俊他前途無量。
必然不可能是錘匪賀今朝發展的棋子,可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一樣,他心中有許多疑慮。
故而吳阿衡才會想盡辦法多與吳國俊接觸,此番前來給這監軍賀壽,也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
吳國俊舉起酒杯連連勸酒。
鄧希诏對于吳國俊的舉動也頗爲滿意,畢竟他能把吳阿衡這個頗有清名的人拉來,實在是極好。
宦官也願意與清名之人結交,如此才能讓自己也顯得有些好名聲。
畢竟這些讀書人損人是一個比一個損。
再加上吳國俊乃是陛下極爲信任之人,侯爵國公興許都不是終點。
将來若真能攻滅清狗,說不定吳國俊都能封王了。
他在薊鎮擔任監軍,那簡直是送上門來的功勞,他也能前途無量,到時候頂替曹化淳也說不定。
崇祯不要掌印太監,自己一人親政,根本就不給親近宦官的機會。
吳國俊則是想要找機會搞死吳阿衡,有他在,許多事都不方便。
哪有千日防賊的?
清軍出兵的消息吳國俊是知道的,長城外的蒙古人一直都與他有聯系。
故而根本就瞞不過他。
而除掉吳阿衡的機會,就在今日,可以讓他爲大明盡忠,保準死得其所。
經過近一個月的行軍。
嶽托統率右翼已經從盛京到達密雲北邊牆子嶺。
牆子嶺地處燕山腳下,地形險要,堅不易拔,山高路窄,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
嶽托很是謹慎,派人去打探明軍的守衛情況,因爲此處地界是大明靖遼侯吳國俊的負責的。
對于吳國俊這個人,嶽托以前是輕視的,但随着對錘匪的了解,特别上一次吳國俊假冒錘匪,帶領明軍與大清作對。
嶽托也有所爲而,此人麾下的戰鬥力還是需要重視起來的。
可是一個牛錄先鋒隊出其不意的由高峰無邊牆沖進去,其餘人這是從五裏或者十裏外的高山以及平坦處通過,全無半點抵抗。
嶽托等人連續行軍三天三夜,雖然又累又伐,可偏偏沒有遇到大明一兵一卒的攻擊。
薊鎮外的蒙古人不可能沒有給吳國俊報信的。
吳國俊知道消息,還不在險要之處留有兵馬,本身就是個大問題。
這讓嶽托心中起了疑心,是否有更大的陷阱在前方等着他。
“大将軍,何故駐馬不前?”作爲右翼軍副帥的杜度打馬上前詢問。
“我覺得如此輕易破邊牆而入,這其中是否有詐。”
面對嶽托的話,杜度心中也有些犯嘀咕,畢竟太順利了,尤其是吳國俊駐守的薊鎮地盤。
在大清的高層都知道,他是跟錘匪賀今朝混的。
賀今朝向來狡詐,吳國俊要是聽他的話,豈會如此輕易白給?
“賀今朝遠在四川征伐,哪裏有時間來管薊鎮的事,興許就是吳國俊疏忽了。”
杜度心中有疑慮,但還是穩定嶽托的戰心。
“也是,下令全軍快速進發,不管有什麽養的陷阱,我等身負皇命,都得往前闖一闖。”
清軍毀壞長城,四路前進。
“報!報!報!”
“侯爺,不好了,不好了!”
一聲聲大吼帶着急促的腳步聲直接傳到正在舉行宴飲的廳間。
“何事如此驚慌?”
吳阿衡醉眼朦胧的呵斥了來人一聲。
“總督,清軍來襲。”
吳阿衡猛地就站起身來,努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你說什麽?”
“清狗大批人馬從牆子嶺那裏殺進來了。”
“殺進來了?”
“對。”
吳阿衡連忙大叫讓人集合,然後走了幾步,拍了拍醉倒的吳國俊的臉。
“醒醒,醒醒!”
可吳國俊猶如一條死狗一樣趴在桌子上根本就不接茬。
至于監軍鄧希诏沒喝多少酒,此時恨不得直接暈過去,就當沒有聽到這事。
清軍突然破關,結果從薊遼總督到下面的總兵們都給他祝壽,沒有任何應對。
一旦稍微調查,這件事根本就瞞不住的。
那陛下不得活剮了自己。
該死的狗鞑子,如何偏偏選他慶祝生辰的時候來破關襲擾。
這下子本來沒啥大事,也就有了大事。
“快快快。”鄧希诏破了音的大吼:“那醒酒湯來,無論如何都得讓吳侯爺清醒去抵禦清狗啊!”
衆人七手八腳的灌吳國俊。
吳阿衡見狀隻得開口:“我先帶六千人馬前去抵禦清軍,監軍你弄醒吳國俊後,定要讓他好好清醒才能與清軍交戰。”
“明白,明白。”
鄧希诏急的滿頭是汗,吳國俊總算是睜開了眼睛,可就跟一灘爛泥似的。
這種情況若是上了戰場,底下的士卒有沒有信心跟着他打赢清狗,都說不準呐。
吳阿衡本來清醒了許多,可是出了門被小風一吹,上了三次戰馬都沒有上去,還是有些醉了。
他啪啪給了自己兩巴掌,努力的讓自己清醒一二,這才騎上戰馬,一副酒醉未醒的模樣率領馬步兵六千前去阻擊。
“靖遼侯,醒醒,快醒醒。”
吳國俊這才睜開眼睛,吐出幾口污穢之物,擦了擦嘴:“方才誰打我?”
“事權從急,是我。”
“監軍何故打人?”
鄧希诏快速的說明如今的情況,清軍叩邊了,兵部侍郎已經帶領先頭部隊去阻擊了。
接下來就得需要你去支援,若是清軍破壞邊牆,大規模進入密雲,直撲京師,許多人的性命都不保了。
吳國俊醉眼朦胧的聽完了這話,也是發狠的給了自己幾巴掌,打的紅色印記都出來了。
“清狗怎麽偏偏選擇今天來進攻?”吳國俊皺着眉頭道:“此事定然有蹊跷。”
“我的好侯爺哎,先管管眼前的難關,這個難關要是渡不過去,那些個有的沒得,根本就不管用呐。”
鄧希诏急的都落淚了。
如此大的罪責,他一個人的腦袋可扛不住啊。
如今隻想着靖遼侯能夠力挽狂瀾,殺掉那些清狗。
“吳侯爺,快快領兵去吧。”
“不對。”吳國俊則是堅定的搖頭:“爲今之計,得先把消息告訴陛下,好讓京師早做準備。
那清狗既然選擇今日破邊牆,必定是早有準備,我們是很難攔住他們的,唯有陛下下令召集勤王師,我們才能有優勢兵力,圍剿堵死清狗。”
“不錯,不錯,就該如此。”
鄧希诏早就失了方寸,吳國俊說什麽就是什麽。
打仗方面,他從來不幹預吳國俊的戰法,有的是人想要來沾吳國俊的光呢。
反正自己又不會打仗,絕不會輕易的上前線比比劃劃,隻要吳國俊赢了,那捷報上第一個名字興許就是他鄧希诏。
要是打輸了,被陛下罰去守陵,那就是格外凱恩。
吳國俊表現出醉酒的樣子,可心裏跟明境似的。
清軍入關依照他麾下士卒的兵力,根本就不可能攔得住。
索性就放清軍入關,順便除掉吳阿衡,免得将來漏出馬腳。
至于如何應付清軍,還是先登吳阿衡戰死之後,再好好考慮。
吳國俊這一手就是要把吳阿衡給裝進去,死于國事,死得其所,且他自身不會遭到什麽懷疑。
畢竟這場祝壽的局是監軍組織的,他隻是負責來捧場,其餘一概不管。
就算是背鍋,将來也查不到他的頭上。
吳阿衡千不該萬不該,就是抓住了錘匪的細作!
所以他就得死。
吳阿衡先是派了以前先鋒去阻擊,意圖給吳國俊以及麾下步卒争取更多的時間。
可清軍已經大規模入邊,數量足超萬人,把清軍迅速趕出長城外,顯然是沒機會了。
好在薊鎮經過他與吳國俊的修建,邊堡頗多。
他親率幾百人退入牆子嶺的堡内,将士卒分爲三個隊,依嶺立寨,作爲外圍防線,希望能夠堅守更多的時間。
千餘先鋒被清軍打的大潰而歸。
嶽托直接叫人順勢圍攻這三座寨子。
行動匆忙之中,吳阿衡也讓人帶着佛郎機等火器。
大明邊軍裝備火器極爲常見,但問題是質量過關。
好在吳阿衡可以找人籌集銀子,倒是能讓部下用些質量好的。
當清軍舉着盾牌,身着铠甲,沒有推車的往前沖。
一時間寨子内萬箭齊發,白煙升騰。
跑在前頭的死兵盾牌被射的猶如刺猬一般,佛郎機的威力終究是發揮出來了。
三十步内,饒是清軍死兵身着重甲,也抗不住動能的沖擊。
一下子就倒下一大片。
讓清軍的攻勢爲之一頓。
“好啊!”
吳阿衡站在城堡内,看着清軍的進攻受挫,忍不住扶着城牆垛子大笑幾聲。
周遭都是他的“家丁”,他也嚴苛的訓練士卒來着。
對于清軍的再次入侵也有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會來的如此快,也來的如此突然。
偏偏在他參加宴飲之時,讓他不得不懷疑是否有清狗的諜子在暗中報信。
但現在都不重要了。
嶽托也是親自觀戰,發現第一波進攻竟然沒有順利拿下,眉頭皺起。
這夥明軍不對勁。
理應利用牆子嶺的險峻阻擊,如何還要舍棄那些地方,反倒利用營寨阻擊呢?
“你看出什麽來沒?”
副帥杜度也在凝神觀察,抿着嘴想了想:
“這夥明軍的實力頗強,要是按照以前交手的經驗,他們那千餘人戰敗,全軍就會立即逃走。
而不是像這樣,在此處依靠營寨,繼續奮力抵抗。”
“不錯。”嶽托攥着馬鞭子道:
“我一直都有些擔心這是賀今朝故意做出我們是靠實力取勝。
然後才能放心大膽的進入明境搶掠,最後他還要來搶掠我們。”
“大将軍多慮了,這是不可能的。”杜度看着清軍再一次的沖擊滿意點頭:
“那宣大總督是盧象升,此人擒獲高迎祥,對付流寇很有一手,
賀今朝遠在四川,縱然他布置了後手,也不會輕易的通過宣府到達大明京師。”
嶽托對于賀今朝這個人極爲忌憚,就是他蠱惑自己的親弟弟碩托叛逃。
就算賀今朝沒有命人從明境内路過,可從長城外,号召那些蒙古人搶掠,也是極爲正常的。
“你算漏了一點。”嶽托舉着馬鞭道:“我大清劫掠京師,崇祯必然會叫人勤王,宣大等地界還能有多少官軍?
他們都得想方設法的來對付我們!”
杜度對于嶽托的話是極爲贊同的,上一次也是他們殺傷了宣大許多官軍。
以至于賀今朝從山西到京師的這一條路上,根本就沒有幾個明軍敢于抵抗他們。
阿濟格見有些損失大,直接選擇結束戰鬥,直接返程,也是有着清醒的判斷。
嶽托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當了一次主帥,結果黯然下場。
清軍長途跋涉連跑三天,才到了這裏,又遭遇頑強的阻撓,第二次進攻也失敗了。
杜度便下令暫且休息,明軍一個營寨内的火藥總得有用光的時候。
那才是拔掉明軍寨子,殺掉聽他們的好時機。
吳阿衡心裏也非常清楚,按照火藥的攜帶量,清軍在組織一次進攻,火藥準的用光了。
三個寨子,隻要支撐到天黑,那就算是有救了。
那個時候,吳國俊的酒也就該醒的差不多,拿出大明無雙上将的氣勢來,給這些清狗好看。
嶽托決定讓士卒好好休息一二,待到天色漸暗,他們在摸上去。
夜戰,明軍誰還敢放炮,直接照着火光射箭,保準能夠射殺那些明狗。
雙方就這麽僵持着,直到夜幕的降臨。
吃了飯的清軍,仗着夜色發了狠往前沖,四處嚎叫着,影響明軍放炮的節奏以及方向。
黑暗當中,會加劇人堆未知的恐懼。
明軍士卒不在城内,終究是扛不住壓力,在清軍的襲擾攻擊下,吳阿衡設立的三個寨子都沒有挺到白天。
将近五千的明軍,就那麽的沒了。
戰死的不多,四處逃散,以及被逼投降的不在少數。
如今就剩下一個堅固的城堡,還握在吳阿衡手中。
問題是,他手裏就剩下五六百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