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朝并不介意曹變蛟去和後金鞑子硬碰硬殺一場去。
他先打他的，我再去打我的。
代善這條魚，從歸化城開始就突然冒頭了，讓賀今朝把重點目标放在他的身上。
柿子當然是要優先撿軟的捏。
爲此派出高一功帶着大批騎兵去層層阻擊，好好利用蒙古遊騎兵主場作戰的優勢，盡量确保代善的歸途上沒有多少部落，可以留給他搶掠。
你以戰養戰，我就堅壁清野。
相比于中原各地，草原上遷徙，那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了。
代善想要從歸化城帶隊遷徙回來，高一功就是綴在後面的猛獸。
時不時的上前撕咬它屁股一口，每次咬的不是很痛，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内。
但擱不住次次都咬，且時間更加頻繁。
小痛積累起來，轉變爲大痛，也讓人遭不住。
賀今朝當即下令召集一萬人爲先鋒，後面的兩萬人爲後衛，準備攔截支援的後金軍。
他率軍走出營寨，奔着大同城牆外開去。
小規模的調動聽各種鼓聲等，大規模的調動就要用上旗語了。
賀今朝帶着先頭部隊先行出發，一下子就被嚴密監視的後金軍給察覺到了。
皇太極接到探馬的消息之後，一時間有些遲疑。
賀今朝怎麽突然就行動起來了？
“他奔着大同來了嗎？”
“像又不像。”
皇太極走出帳篷，看着即将高升的太陽。
盡管雙方之間近兩日有些小規模的試探，但從來沒有打算到了決戰的時候呢。
皇太極想要割麥子，賀今朝又何曾不想割麥子呢？
“再探。”
皇太極命令一聲，他不相信賀今朝會無緣無故的調動大批人馬。
範文程突然大叫一聲：“大汗，是不是草原上又出了問題？”
草原上出了問題就意味着大貝勒代善，還沒有完全被賀今朝給吞并。
失聯了好多天的兩紅旗，終于要到達大同縣周遭，所以賀今朝才會主動出擊，要給代善緻命一擊？
“豪格，你帶兩個正黃旗甲喇立即前往草原上打探。”皇太極先叫人去查探。
豪格領命出去。
甯完我則是提出了自己的見解，萬一這是賀今朝的圈套也說不定。
咱們不去攻打他的營寨，他也不想來攻打咱們的營寨，所以才想引誘咱們出擊。
在外野戰的話，更有利于他們的車營攻擊，我們的楯車還是不夠多。
對于甯完我的話他也覺得是有這個可能，但皇太極認爲要相信自己的戰場直覺，又吩咐幾個貝勒準備作戰，随時準備出征。
兔子河。
正紅旗的士卒皆是在此地休息，飲水。
連日來的突圍行軍，他們箭囊裏的箭矢已經沒有幾個了。
正紅旗固山額真葉克書差人站在小土包上嚴密監視大同城牆方向，一有風吹草動立馬就來彙報。
他又巡邏了一圈，鼓勵士卒們趁着太陽正烈的時候，好好休息一二。
待到進了大同城牆養足力氣，無論大汗的人馬在不在，他們都可以四處劫掠漢人，什麽吃喝沒有？
聽到葉克書的話，正紅旗的士卒大多變得憧憬起來。
本來對于其餘旗能劫掠明軍就非常嫉妒，去蒙古右翼最富有的歸化城溜達了一圈，啥還沒有劫掠到手，便一把火都燒光了。
一路上吃喝不足，又被人追殺攔截，休息也休息不好，終于走到這裏。
還沒有遇到接應的援軍，正紅旗的士氣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隻要進了富饒的大明内，到處都是吃喝，還有各種各樣的金銀，以及各種皮膚嫩的掐出水的女子來。
整個後金軍，從上到下都盼望着進入大明劫掠。
滴。
一支鳴箭從小土坡上射出，讓躺在地上的正紅旗士卒，皆是變得警惕起來。
固山額真葉克書當即跨上戰馬，蹬立而看。
正紅旗的幾十名士卒，身後跟着一大批騎馬士卒，看樣子是正藍旗的士卒。
來接應的如此之晚，莫不是德格類已經殺進山西去了？
正紅旗士卒喜出望外，一陣歡呼，終于等到援軍了，站在原地大聲呼叫，頗爲興奮。
代善被人攙扶起來，也是凝神看去。
打頭的是正紅旗士卒，後面百來步跟着像是正藍旗士卒又不像。
不确定，再看看。
代善覺得自己有些發燒，但此時還不是該倒下的時候。
葉克書确實看清楚了，己方士卒身後跟着的不是正藍旗旗兵。
他當即大吼一聲：“備戰，上馬備戰！”
盡管正紅旗的士卒連日來作戰，此時見到援軍有些激動與欣喜。
但随着巴牙喇以及牛錄額真的鞭子打下來，很多人皆是迅速的上弓弦，跑去河邊牽自己的戰馬。
假裝後金鞑子援軍的孫守法，手裏捏着鐵鞭，向着後金軍猛沖。
就算緊緊追在身後的曹變蛟被發現了，但他們三十多人還是有機會混進去的。
牛錄額真奇力忍沖着沖鋒而來的孫守法大叫，讓他不要直沖過來。
從兩翼過去，他們好迎戰後面的追兵，接應你們。
孫守法聽不明白，但不妨礙他猛磕馬肚，直接沖鋒過去。
奇力忍眉頭緊皺，看着前面這些個信使，至少前頭那個滿臉大胡子的人，他不曾見過。
眨眼之間，孫守法靠的越來越近，手中的鐵鞭重重一掃，牛錄額真奇力忍被一鐵鞭打下戰馬。
盔甲上的護耳根本就不管用。
孫守法好似給他開了一次水路道場，腦瓜子嗡嗡的，向裏凹了一點。
牛錄額真奇力忍摔落馬下，鼻子控制不住的流出血來，當即是進氣多出氣少。
準備接應孫守法的後金軍士卒，頓時就被他打的措手不及，撕開了一道口子。
“敵襲，敵襲！”
女真語以及漢語在後金軍當中大聲吼叫起來。
皇太極此番出征軍隊帶了大半的遼人。
孫守法一擊得手之後，不管不顧，辨認中軍大旗在哪，帶着麾下家丁直接前往擴大優勢。
曹變蛟見孫守法趁機殺了進去，一路橫掃，大吼一聲：
“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貴，就在今日，衆将士聽令，随我殺鞑子！”
馬蹄卷起黃土，明軍大旗終于立了起來。
在曹變蛟的奔着散亂的後金鞑子陣型就沖殺過去。
“殺。”
一陣陣吼殺聲，沖向後金軍。
咚咚咚。
後金軍僅存的箭矢向着來敵射去。
“貝勒爺，我等又中埋伏了，速撤。”
葉克書急忙來攙扶代善。
代善卻是推開他，大吼一聲：“區區明狗，也配取我性命？”
“貝勒爺。”阿代也是在一旁規勸：“後有追兵，前有攔截，我軍如何取勝？”
“取我刀來。”代善咬了下舌尖，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
“我自随我阿瑪騎兵，遇見明狗未曾逃竄過一次！
錘匪、蒙古人來欺辱我不識地形也就罷了，這群明狗也敢來趁機來欺辱我，今日我必斬殺明狗，鎮我大金威嚴！”
代善的話，讓一路逃跑的幾個将領，皆是變得羞愧起來。
年紀大了，都忘了眼前這個住可是被先大汗譽爲最勇猛之人。
“牽我馬來。”
代善大吼一聲，周遭的精銳巴牙喇立即牽馬扶着代善而上。
“殺明狗！”
“殺明狗。”
葉克書等人奔着孫守法這個箭頭就去了。
笃笃笃。
孫守法的跌落戰馬，迅速的滾到一旁。
正紅旗的大多數士卒箭矢用盡，但是代善身邊的巴牙喇可是甲胄、箭矢、食物都能得到充足的補充，是旁人根本無法比拟的。
孫守法一下子就遭了災，被圍困起來。
金戈交錯，戰馬哀鳴。
不斷的有人被掃落在地。
曹變蛟看着孫守法陷入苦戰，手裏的大刀更是揮舞的起勁，奔着孫守法而來。
待到他掃落一個鞑子，叫着孫守法上馬，随他一同追殺代善。
縱然有後金軍來阻擋，但前來阻攔的正紅旗士卒無一不倒在他的刀下。
“殺鞑子。”
當年曹變蛟在錘匪騎兵陣營當中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今日他在正紅旗臨時軍營當中，更是無人阻擋。
将乃兵之膽也！
曹變蛟如此勇猛，麾下明軍自是随他大殺四方，個個奮勇上前。
此等沖将，饒是正紅旗較爲精銳，可依舊有崩潰的現象。
代善的女婿親自領兵迎戰曹變蛟，被他一刀砍死。
被砍下的手臂，掉落的腦袋，撒在地上的血腥味。
配合着幹旱空氣的味道，與馬糞等一起嗆入鼻孔。
右翼固山額真阿代同樣被曹變蛟殺散，代善身邊隻剩下一群巴牙喇。
唯有這些人讓曹變蛟的進攻态勢變得受阻起來。
代善看見明軍竟然有如此猛将，心裏也微微發慌，這便是劉綎再世嗎？
他當即不再堅持正面斬殺此人，下令射箭，射殺眼前這個明軍将領。
巴牙喇的箭矢自是不用說。
曹變蛟的戰馬被射死，連他身上也有箭矢。
如此才減緩了曹變蛟帶領的明軍攻勢。
明軍主将的進攻受挫，又有豪格帶着更加精銳的正黃旗鞑子無腦沖鋒，明軍士卒的士氣一下子就崩了。
賀今朝雖然得到了消息，但是此時帶着車營想要快速前進。
都不如豪格直接領着兩個甲喇的騎兵迅速抵達戰場。
豪格看見正紅旗的旗幟，地下倒了許多人，敵我雙方的皆有。
“随我殺敵。”
豪格大叫一聲，直接領着正黃旗的旗兵沖殺上去，與明軍糾纏在一起。
他們這些盔甲武器箭矢皆是充足的很，一下子就把明軍剛剛打出來的優勢打沒了。
代善見豪格領軍殺出，終于松了口氣。
要是明軍在沖的猛烈些，他今日怕是真的陰溝裏翻船，死在明狗手中。
代善甯願自殺，也不願意受此大辱。
曹變蛟中了一箭重箭，幸虧他這個将軍的戰甲夠厚，要不然直接身死當場。
待到賀今朝拿着單筒望遠鏡看去的時候，隻發現戰場上傳來陣陣的嘶殺聲。
腥臭味随着風一起灌進他的鼻子，頭上的熱汗也越發的多了起來。
“情況如何？”
“大帥。”探馬急忙來報：“現在是明軍反被後金鞑子給包圍了，明軍落入了下風。”
“放兩炮。”賀今朝直接下令。
周達親自帶人操炮，叫兩門随軍而行的紅夷大炮直接停下來，瞄準前面的戰場。
管他們有沒有明軍和後金軍混合，先打他兩炮再說其他。
砰砰。
兩門紅夷大炮發出鉛彈，奔着正在激戰當中的兩方而去。
發燙的鉛彈打的三個後金軍士卒說不出話來，碰到一個後金軍士卒的胳膊，直接把他的皮膚都給帶走了，露出紅彤彤的肉。
錘匪的旗幟高高舉起。
武大定、李茂春二人帶着麾下的騎兵奔着後金軍的外圍就馳射而去，意圖把他們包裹在一個巨大的圈子裏。
兩響炮聲，聲傳數裏。
大貝勒代善剛剛發狠叫人，務必砍死那個沖鋒最猛的明軍将領。
這種人要是不殺了，他寝食難安呐。
葉克書也連連點頭，這個明軍将軍當真是讓人害怕，當初劉綎臨死前，臉上中了一刀，都被劈了半個腦袋，還在繼續厮殺。
幸虧他沒有援軍。
可這兩聲炮響，讓葉克書急忙回過頭來。
藍色旗幟上面繡着一個大大的錘子。
這面旗這幾日讓他印象深刻，因爲草原上無論是蒙古人還是漢人，都捏着是這面旗幟，想不認識都難！
“錘匪怎麽來了？”代善暈乎乎的腦袋随口問道。
固山額真葉克書卻是變得臉色難堪起來，這幾日在草原上的種種遭遇，不全都是錘匪賀今朝造成的嗎？
方才與明軍厮殺了一通，大貝勒就忘了是誰一直想要置咱們于死地？
“他是來殺咱們的。”
聽到葉克書的回答，代善猛地一驚！
曹變蛟盡管折斷了胸前的箭尾，可是這隻箭讓他有些拿不起手中的大刀。
孫守法在前面用死命的阻擋後金軍的進攻。
一旁的家丁扶着曹變蛟，頭上都是熱汗，大熱天已經厮殺了一會，雙方都有些精疲力竭。
相比于明軍，累的更不行的是正紅旗的士卒，他們被錘匪高一功給拖成了疲憊之兵。
倒是豪格帶領的正黃旗絲毫不懼這夥明軍。
“歇息一會你便帶着兄弟們随着孫守法突圍出去。”
曹變蛟靠在死馬上，他感覺自己有些不行了。
“将軍且好好歇息，一會兄弟們便帶你沖出去。”家丁隊長咬着牙說道：“隻要兄弟們在，絕不會放任将軍不管的！”
“這夥增援的鞑子本就難纏，你們帶個累贅，如何能突圍出去？”
“咱們爺們不懼狗鞑子，死就死在一起，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咱們到了地府也跟着将軍一起殺鞑子。”
曹變蛟費力的擡起自己的臂膀：“我在這吸引敵軍，你們突圍！
大丈夫馬革裹屍，乃是我平生所願，唯一遺憾便是沒有殺了狗鞑子的大貝勒代善，我心有不甘，你們走吧，将來好爲我報仇。”
“将軍！”
砰砰兩聲炮響，讓正在生離死别的他們兩個人側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