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張福臻卻曉得賀今朝,隻把他自己的戰略計劃說了一半,另一半沒有說出來,他也懶得點破。
南軍抵擋不住闖王高迎祥等人,必定會調撥北直隸的官軍前往南方。
若是天下有變,他不得直接率軍直撲北京城,定鼎天下?
宣大、薊鎮怕是攔不住他入京的。
張福臻拱拱手說道:“主公倒是好想法,但是延綏那些邊将怕是不會輕易臣服于主公,是個需要解決的問題。”
“不能用的全砍了。”賀今朝攤攤手道:“問題就得到很好的解決了。”
張福臻嘴角微微抽動,自己這個新主公,還真是蠻會解決問題的。
“不理解?”
“主公行事未免過于殺伐果斷,不利于整合大明遺留的許多資源,更加不利于一個政權的統治。”
賀今朝舉起自己的手掌:“明朝爲何那麽多皇帝都被大臣辱罵成昏君?
當真是他們都不願意處理朝政,而不是底下的大臣們想要過于控制皇帝嗎?”
張福臻沒有立即回答,因爲皇權與臣權自古以來就是一個相争的局面。
賀今朝可是知道滿清爲啥沒有人當朝罵皇帝是昏君,敢罵就直接誅你九族。
水太涼、頭皮癢的讀書人不計其數,自然不敢向前朝一樣罵清朝的皇帝。
“張參謀,其實我也是在變相的拯救大明。”
張福臻:???
我雖然跳了黃河,但可沒有被淹的腦子變傻喽。
“我的理念是拯救大明必須要從造反開始。”賀今朝伸出手指道:
“當老百姓,得造反,當邊軍,得造反,當海賊,得造反。你知道爲何?”
“爲何?”
“因爲大明的體面人太多了,就得有人幫他們死的更加體面,要不然将來鞑子入關,屠殺的人指定比我要多出不知幾十倍。”
張福臻颔首,确實是這樣,否則大明也不會出現這樣那樣多的問題。
女真鞑子已然成爲大明的心頭大患,前兩年能進入北京厮殺,再過幾年,難不成他就不能來了呢?
要知道經過大淩河戰事,整個遼東的精銳已然損失殆盡。
甚至連山東登州等地的叛亂,也還在繼續當中,朝廷還沒有完全平息。
以前張福臻覺得女真鞑子在遼東大肆殺人是因爲被邊軍逼迫的。
但是随着阿敏屠戮永平府,就算投降他的漢人也都被一并宰殺。
他就曉得這夥人過于野蠻,将來再入大明,定然會徒增許多殺戮,以此來耀武揚威。
不顧張福臻知道了賀今朝能夠殺掉莽古爾泰,心裏便有了底氣。
将來能滅掉後金女真政權的,必然是錘匪。
“主公,你放在吳堡的人,可信嗎?”
“人還可以信,但麾下士卒戰力不可信。”賀今朝指着沙盤上的吳堡道:
“勇将白惠喜是随我一起入晉的起義軍,他開始也在西路軍厮混,後來曹文诏在太原殺了我的人,就想拍拍屁股入秦。
他被我叫來守衛吳堡,莫要讓曹文诏占據這個渡河據點,堵住他,給我追上曹文诏争取時間。
待到我擊潰曹文诏後,他便賴在吳堡,甘願當我的小弟,也聽從我的話,但對于他麾下士卒的戰鬥力,我沒什麽信心。”
“主公在臨縣盤踞了三萬大軍,我麾下的兩萬人都是經過長時間整訓的,倒是可以前去替代他。”
“不着急,有我在背後給他做支撐,就算白惠喜不敢出城野戰,守守城不成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有士卒從外面送來一封信交給賀今朝。
賀今朝讓吉珪給張福臻說說,讓他跟上己方的作戰思路。
他打開延綏總兵王承胤的書信,迅速浏覽了一遍。
起義便是張福臻麾下叛亂,是因爲張福臻跳黃河自盡,他給救回來了,然後陳奇瑜也不給解釋,便下令鎮壓。
然後叛軍被錘匪接走後,便是陳奇瑜決定要讓張福臻背上投降錘匪的名頭,意圖讓他取得伱的信任,然後作爲一枚棋子給洪承疇通風報信。
賀今朝啧啧稱奇,陳奇瑜可是當代pua大師哎。
最後又提了一嘴,因爲曹文诏在晉南連戰連捷,洪已經派遣了兩萬人馬渡河,屯聚河津,要大幹一場呢。
至于洪承疇的核心标營、賀虎臣、以及左光先,還有他全都沒有進入陝西的打算。
他不知道洪承疇是怎麽想的,反正把知道的消息全都寫在信上了。
賀今朝看完之後,便把手裏的信遞給張福臻。
“王承胤果然是你的人。”
張福臻瞪大眼睛,遠在幾千裏之外的薊鎮總兵跟他相互勾結也就罷了。
山西鎮旁邊的延綏鎮總兵還主動給他寫信通風報信,那大同的總兵,有沒有他的人?
怨不得賀今朝占據山西鎮廣大的長城線之後,左右兩鎮總兵都毫無反應,原來他們早與錘匪有所勾結。
“你别糾結誰給我送信,且先看看信件的内容。”
待到張福臻看完信之後,心底拔涼拔涼的。
他萬萬沒想到陳奇瑜會使出如此歹毒的計策,他是怎麽心安理得奪下我的官職後,不僅要給我身上潑髒水,還要讓我冒着巨大的風險,給他通風報信?
合着風險全都讓我擔着,他和洪承疇兩人在後方羽扇綸巾,把好處全部吃掉。
這能是人幹出來的事?
張福臻捏着手中的信,都給捏的要扯碎了一般。
他對大明官員的無恥程度,又加深了印象。
還是吉珪強行掰開他的手指,嘴裏嘟囔道:“我還沒看呢,你可别給撕碎了。”
人在面對自身情況的時候,很難變得理智起來,縱然張福臻還要五十歲了,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原本他心裏還有那麽一絲對大明的愧疚,但随着同僚的再次捅他一刀,他徹底放下了。
張福臻的心已經死了。
就他媽的知道欺負老實人,接下來也讓你們瞧瞧來自老實人的憤怒。
“主公,務必讓白惠喜堅守吳堡,引誘這兩萬人馬前來援助他,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幹掉這兩萬援軍。”
賀今朝看着地圖搖搖頭道:“就目前這個地形,怕是沒有什麽口袋能夠裝進去兩萬人馬。
不現實,還是想法子一口一口吃吧。”
軍師吉珪看完信倒是笑出聲來:
“這陳奇瑜是個損人利己的人才啊,隻有這種厚心黑的人,才可以在大明官場上混的如魚得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