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時候，人心是最經不住考驗的！
天津巡撫鄭宗周摸着胡須，他不是不想催促。
實在是昨天得知的消息，就算快馬加鞭到了京城也得深夜。
陛下他善于勤政，必然不會耽擱軍情。
他與幾個閣老商量計策，确定出戰人，就算連夜調兵，也得做好準備，乘船而下，興許會快一些，明天都不一定能夠到。
“大人能否發軍饷呢？”
聽着士紳的詢問，鄭宗周果斷搖頭，巡撫能有個什麽錢啊？
他反口詢問：“你們能否慷慨解囊？”
如此詢問，直接把士紳給問住了，這話茬是沒法接的，他岔開道：
“尤總兵麾下有多少人？”
“五六千總是有的。”
“五六千還是不穩妥，我聽聞京營的人足有數萬！”
京營人數一直都很多。
永樂時期，京營擴編爲五軍、三千、神機三大營。
三大營共有七十二衛，人數在四十萬左右。
京畿八府擁兵二十八萬，是作爲京營的預備役。
随着朱棣對外發動戰事，京營已擴充到百萬人，占據全國總兵力一半了。
就這，還不算親軍和錦衣衛不屬于京營的二十九萬人。
待到英宗留學後，無論是京營、親軍還是錦衣衛全都元氣大傷。
待到張居正防備兵事時，祖宗有百萬，如今僅存六十萬（不到）。
可是到了後期，京營根據冊籍或者冒領虛糧有三四十萬，但實際上僅有幾萬人，甚至連十萬都不足。
就這些人疏于訓練，其中好多人都是老頭或者随便招人頂替的。
讓京營來天津營救，能安全走到天津，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鄭宗周指着城外的人道：“尤總兵的人，對付這些人足夠了。”
幕僚感到奇怪，這些賤民，衛所兵就足夠，最該剿滅的不應該是碼頭那些叛軍嗎？
“我聽聞這些叛軍皆是騎兵，一旦朝廷天軍前來，必然會縱馬而逃，至于攻城，他們絕不會攻城的。”
鄭宗周信誓旦旦的理由，讓衆人都覺得他說的對。
“大人，爲了以防萬一，今天夜裏，還是讓我們來守城吧，至少要比那些衛所兵可信，因爲我們的身家都在城内。”
鄭宗周颔首，答應了這群士紳的要求，他也不相信這幫衛所兵。
這個要求一說，讓許多衛所兵皆是難以接受，紛紛聒噪起來。
随着千戶的鎮壓，這才乖乖下了城牆。
如此不相信的他們的行徑，反倒讓他們堅定了信心，今天夜裏搞事情，要不然對不起他們。
吳海是一個衛所兵的百戶，他嘴裏不斷咒罵着這些髒心爛肺的狗士紳。
然後與另外的百戶商量，一波人出去領雙份的錢糧，一波人在城内當内應，以便立功，能順利進入天津衛城。
反正巡撫都不信任咱們，那咱們索性直接投了叛軍兄弟，以後還能吃香喝辣的。
待到晚上之後，他召集麾下士卒偷偷打開天津衛北城門，向着大直沽碼頭沖了過去。
那裏有許多銀子在等着他。
“兄弟們，去碼頭領銀子啊！”吳海大聲的吼叫。
城外的衛所兵大聲吼叫着，意圖卷走更多的人，隻要實力夠強，他們就能幫助叛軍兄弟們，直接拿下天津衛城。
到時候便能吃香的喝辣的。
天上挂着月牙，照耀着黑暗當中舉着火把的士卒，他們奔向帶給他們快樂的地方。
整個天津衛城全都沸騰起來了。
黑暗當中，有士紳急忙帶着自己家奴想要關閉城門，卻是被一群衛所兵趁亂砍殺。
誰敢阻攔他們去發财，誰就是個死！
在錢糧的刺激下，縱然巡撫敢來攔他們，他們也敢砍了巡撫。
當然有些衛所兵開始聚集起來，直接上門搶掠士紳家裏，反正他們帶着大批家奴上城牆守衛去了。
這個時候趁火打劫，實在是太正常了。
永遠不要小看人的底線！
“亂了，亂起來了。”
今天想要睡個好覺的天津巡撫鄭宗周，又被老仆人給叫起來了。
“老爺，城内亂成一鍋粥了，有叛軍的内應，打開城門去迎接叛軍入城了。
還有更多是衛所兵，劫掠守城士紳的家，有得到消息的人已經帶着家奴殺回自己家去。
現在整個天津衛城，斷然沒有幾個人守衛的，老爺，咱們快趁着黑逃跑吧！”
老奴清晰的話，瞬間讓驚慌失措的巡撫穩定了下來。
鄭宗周搖搖頭道：“跑是不可能跑的，我一旦跑了，陛下也不會放過我，莫不如殉國，也可讓子孫享受餘蔭！
你去找一條結實的繩子來，我堂堂巡撫，豈能死于亂賊之手。”
“老爺。”老仆人一下子就跪在地上。
“速去，否則我該如何受苦，你會不知？”
他抹抹眼淚，便出去找繩子了。
天津巡撫鄭宗周長長歎了口氣，他縱然是臨死也想不明白，爲何這波天雄軍就反叛了呢？
難不成當真是盧象升侵吞了屬于這些人的軍饷？
可據他所知，盧象升絕不是這種人。
天雄軍必定是被人給挑唆的。
賀今朝這兩日倒是睡的香甜，他也不用擔心是否有人會來突襲他。
崇祯想要調來大軍剿滅，至少需要幾天時間呢，運河上百裏外，還沒有出現朝廷大軍的迹象。
周遭又沒有什麽強軍，他如何能睡的不安穩呢？
“大隊長！”牛有才喊了一聲。
賀今朝猛地睜開眼睛，坐起來喊道：“可是京城派來的軍隊到了？”
“不是，是天津衛城出事了。”
賀今朝當即下床：“快進來說話，到底發生何事？”
牛有才帶着一名哨騎進入房門，然後便聽到：
“大隊長，今天三更三刻從天津衛城跑出來一大幫衛所兵，說是來咱們這裏領錢糧。
還有他們要投降咱們，一同叛亂，現在天津衛城内部已經亂起來了。
無論是守城士紳，還是天津巡撫，都沒法控制住亂起來的衛城，許多人都在放火，或者趁火打劫。
我們是否要趁機進城，奪取天津？”
看樣子是攻心之策取得了明顯的效果，今天晚上他們都忍不住了。
至于天津衛城亂不亂，賀今朝才不管。
他本是想要靠着天津衛城釣魚，沒成想魚連直餌都咬！
可見北直隸的百姓困苦成什麽逼樣了！
“嗯，錢糧可以發給他們，咱們正好缺乏一支軍隊組成的起義軍去山東呢。”
賀今朝重新躺下來：“今夜不進城，都好好睡覺！
該頭疼的是大明官軍，至于我們天亮之後再說，免得有詐！”
“是。”
牛有才與哨騎齊齊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