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皇宮。
素合等人也不得不跟着回了銀月,他們又何嘗不知道,那厮分明是想把國家的政治中心搬回銀月去。
連日的奔波勞碌,步天音一直在昏睡。
到了皇宮的第三日,她才醒來一會兒,好巧不巧的是,她醒了,雲長歌還沒有在。
素合笑得像隻小狐狸,舉着鏡子到了她面前,卻不讓她先看,反而揶揄道:“雖然你毀了容,但是小長歌對你不抛棄不放棄,呐,真是讓人感動。”
步天音看了她一眼,幽幽的翻了個白眼,信你?
信素合?鬼才信!
也就淩風那根木頭整天被她的鬼話連篇騙得心甘情願還“不抛棄、不放棄”吧。
還小長歌……
這副長輩對晚輩的愛昵稱呼,真的生生将步天音逼出了一身冷汗的好嗎?!
打鬧着從素合手中搶回來鏡子,步天音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踏實的松了一口氣。
她他娘的終于變回了自己的臉!
摸着臉上一寸寸的皮膚,感覺都有些不真實。
素合笑道:“你剛到銀月那天,白公子來找過一次。他帶着那個姑娘,我好奇怪啊,她的身體竟然一直都沒有好,但是卻死不了。他們走的時候,還帶走了一個小孩子……哦,然後有一個叫北野望的說他從東邊來追到金碧卻沒有看到你,那個時候你已經被小長歌帶了回來,小長歌和他打了一架,把他趕回東邊啦。”
步天音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的問道:“你嘴裏說的‘小長歌’是誰?”
素合:“……”
素合看了她好久,才忽然站了起來,哀哀的喊了一句“天啊……”
“失憶啦失憶啦失憶啦……”
素合重說三,不停的在屋裏走來走去,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一拍自己的腦門兒,大步向外走去:“喂,我之前用過的那批巨珍貴的藥材還有沒有剩了?”
那天之後,步天音再度睡了過去。
雲長歌每天晚上都睡在這裏。
抱着她入睡。
偶爾,步天音夜半醒來,還會聽到他低低的跟她道歉。
她無聲的一歎。
聽說素合又開始研制讓她恢複記憶的藥了?
用上次治療雲長歌時剩下的藥材。
可步天音哪裏是失憶啊,她分明就是誠心要讓雲長歌緊張一把的。
——讓他也感受一下被心愛的人選擇性忘掉的酸爽。
所以她裝完失憶之後繼續裝睡。
因爲不能保證在醒着的時候,不被雲長歌發現是她在裝。
可這樣的“裝睡”也沒能持續多久。
——某天晚上,雲長歌解開了她的衣裳,他灼熱的身體壓上去的那一刻,步天音再也無法裝下去了。
雲長歌悶聲笑了笑,他開始真的以爲她在昏迷呢,沒想到這小丫頭,還是這麽會折磨人呀……
“雲長歌……你給我下去!”
“嗯,不是不認識了麽。”
“……”别說你不知道我裝的!
雲長歌輕聲笑了,低頭下去吻她,步天音躲了一下,冷冷道:“你不嫌髒麽。”
“嗯。”
“不覺得惡心麽。”
“嗯。”
“嗯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話音剛落,雲長歌再次吻了上去。
步天音掙紮了一下就放棄了,任他爲所欲爲。
事後,雲長歌仍然像隻不餍足的獸,哦不,是禽獸,抱着她,笑道:“小步這是原諒我了麽。”
“休想。”
“你想再來一次?”
“雲長歌,這就是你威脅我的手段麽。”
雲長歌緘默了好久。
步天音以爲他生氣了,從他懷裏掙出來,翻了個身,睡到了床的另一邊。
反正床足夠大,兩個人之間還能再放下三四個身強體壯的男人。
男人……
她要感謝,雲長歌雖然料事如神,卻捕捉不到她腦子裏此時的想法,否則,她明天、後天、大後天都别想下去床了。
步天音才消停了不過數秒,身後便是一熱,雲長歌又死乞白賴的貼了上來,死死抱住她,步天音回肘,狠狠戳了他一下,他吃痛,悶哼一聲,卻沒有放開。
步天音扶額,不是沒見過這樣無賴一般的雲長歌——那時候在太子府給韋歡熬藥,他就相當傲嬌的假裝“不小心”碰到了藥鍋子不是麽。
在她身後,雲長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貼近她的耳朵,用極輕、極溫柔的聲音說道:“小步,對不起……”
步天音心頭陣了一下,似乎有什麽東西不受控制的從心底跑了出來……
下一瞬,雲長歌的唇便緊緊的壓了下來,用抱住她時那樣大的力氣吻在了她的耳後、頸後……
步天音本能想要推開他,雲長歌卻突然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轉了個身,直接面對他,他輕輕一歎,再次說道:“小步,對不起……”
這是之前不管她是真的昏迷,還是在假裝時他每晚都會說的話……
雲長歌的吻,既輕柔,也霸道,既小心,也用力,既強悍,又如春風一般撩得人心神蕩漾……
于是不知從何時起,步天音抗拒着他的手便轉爲抱住他,回應着他……
那天的後果就是,某人三天沒有上朝,某人三天沒能下床……
據說,被趕走的北野望聽到消息,差點從半路殺回來;
據說,韋歡提着劍在宮門外,要不是雲楚攔着,早就殺進來了……
步天音有些怔然:韋歡啥時候來的銀月?
飛羽道:“小姐,韋公子早就到了,是……陛下不讓他進來見您。韋公子一氣之下,将全家都搬來了銀月,說是要找陛下謀個一官半職……”
飛羽說完,才捂住了自己的嘴,驚覺自己叫“小姐”習慣了,眼下竟然又忘記改口,還好沒有外人在……
步天音挑了挑眉,嗤道:“韋歡把一家子都搬來了?”
飛羽點了點頭。
步天音真的是無語!
不知何時,外面飄起了雪片。
步天音湊到了窗邊,伸出手去接了一片,一點微不足道的清涼,落到了手上,瞬間就融化了。
她的目光輕輕落在了地上那層薄薄的雪上,問道:“讓你去查的人,可有下落了?”
飛羽搖了搖頭:“一直沒有消息。”
步天音歎了一口氣。
當初花清越死前告訴她,花如夜還活着,他放了他,但是他卻不肯告訴她在哪裏。
雖然,她心裏隐隐的有種預感,花如夜是真的沒有死。
可是見不到人,總歸是不能讓人放心的。
她當花如夜是朋友。
是曾經真心爲她好過的朋友。
她自然也希望他好好的。
窗外的雪地上,幾個宮人正将白色的燈籠摘下,換成了火紅的燈籠。
步天音這才發現,竟然不知不覺間,又要過年了啊……
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今年過年,她終于可以和雲長歌一起守歲了吧?
當年,她初來乍到,便答應過雲長歌要陪他一起守歲,誰能想到,這樣輕易許下的一個算不上諾言的諾言,真正實現的時候卻要等到幾年以後?
這幾年,真的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但慶幸的是,想要保護的都還在。
今年過年,她、雲長歌、飛羽、韋歡四個人應該可以組一桌麻将了吧?
雲楚就不要參與了,他過年應該去陪着南織的。
南織……如果南織還活着該有多好。
步天音眼神一黯,突然吩咐飛羽道:“去櫃子裏找找,有沒有一件火紅的狐裘披風?”
飛羽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
不多時,果然翻出了一件。
那是曾經她送給雲長歌的,她知道他一定會妥善保管。這裏是他的房間,會有這件披風也不稀奇……
步天音抱着披風出去了。
太子府外。
風雪無邊。
長街盡頭,兩個人相互凝視。
雲長歌白衣缥缈,長發如歌。
步天音眼神清澈,眸色無邊。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某一時刻。
步天音解下自己披風,雙手抖開替他披在了身上。狂舞的風雪中,兩雙同樣宛若星辰的眼睛靜靜對視。
那一年,你送我一件天衣,我在風雪中贈你避寒的披風。
那一年,雲長歌還是一位站在冰原巅峰的強者,長久面對淋漓永恒的冷寂,他的内心早已強到碩大無朋。堅韌無比。
而今,他依然還是那樣一位強者。
但心裏卻有了一個人。
想要永遠拼盡全力去保護的人。
一個讓他天涯海角,也總值得去等待的人。
她叫步天音。
雲長歌笑道:“小步,是不是每一年下雪,都要重新上演這一幕?”
“怎麽,你不願意?”
“你若喜歡,奉陪到底。”
“白輕水把沈思安的女兒抱走了?”
“是領養。”
“……”她怎麽覺得都像是被迫領養的?
“回去吧,雪大了。”
雲長歌解下自己身上火紅色的披風,蓋在了她的身上,握住了她披風下微涼的小手,勾唇笑道:“小步,給我生個孩子吧。”
步天音全身一抖,嘴角抽了抽:“素合說,那種藥很難喝的。”
“我陪你一起喝。”
“……你說的!”
“君無戲言。”
“喂,還有,你娶的又不是我,難道就不考慮補辦一場婚禮給我麽。”
“正在籌辦。”
“雲長歌……”
“嗯?”
“你好像沒有跟我說過你愛我……”
“好像有說過吧?”
“……”
“小步。”
“嗯?”
“以後還有漫長的一輩子。”
——以後還有漫長的一輩子,等我來說,我愛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