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祖算出身後劫難,卻無法看破生死。
沒人願意去死,藥祖也不免俗,便布下了重重的局,隻爲了日後的複生。
生死門,有一條光陰之河,光陰之河隻有上遊,想要跳出生死,隻能在上遊的地方定下重生的節點,可是在這過程中最大的危險就是迷失。
一滴水融入江河,它将不再是曾經的一滴水,會和衆多的水滴相融,分解,最後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曾經的樣子。
藥祖最怕的就是忘記自己,所以才将自己最重要的記憶封在了白骨人的腦海裏。
隻要将來白骨人複生,她的記憶就會複生,而白骨人的複生隻有她一個人可以做到!
那個她指定的人,也就是光陰之河前方某處的自己,會帶着她的彼岸花胎記來到世上!
無論之前在光陰之河做過多少停留,她都會叫自己在未來的那一天回到這世界,繼續她的拯救世間的使命。
她一直堅信,超越生死,一樣可以平衡。
當淩月看到這份記憶,意識轟然炸開,她已在光陰之河中。
後方是生死門,大門敞開,一條大河從門裏流出,不知流向何方,而她正在努力地往前遊動。
光陰之河并不是平靜的,每一朵浪花打來,都會将她帶進一個世界,這也表示她在那個世界誕生了。
她看到了無數的浪花拍打着自己,看到了自己在不同的世界停留,生了又死,或長或短,但隻要死去就會在這光陰之河順着本能往前遊動。
那些停留的世界并沒有留下記憶,不過此時看來有些印象,猶如被遺忘的童年一樣,直到再次地被一朵浪花打來,進入了現代的世界!
她看着自己生下來,她的年輕現代的父母激動地抱着她,她慢慢在他們身邊長大。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霓虹燈猶如白晝,而她趴在辦公桌上睡着了。
那是永遠的睡去了。
她再次回到了光陰之河,這時候她像是有了些目的,閃避着一些浪花,不知多久主動進入了一朵浪花,來到了這一世!
雷雨大作,黑漆的夜晚,被扔進河中,伴随着她的哭聲,她這一世的母親以及衆多知道她出生的人被默默殺戮。
這一切她都毫不知情,順水而下,被一個姓淩的人撈起抱回去。
那個孩子肚子上有朵花式胎記,取名爲淩月!
和上一世的名字一樣,她心下歡喜,又有了随身空間,對未來充滿了無數的渴望。
她活的很艱難,但還是堅強地長大了,在山裏挖藥遇上了一個少年。
“不要叫,不然我要你的命。”那個少年說道。
“你叫什麽?”
“我叫淩月。”
“我叫納蘭。”
……
原來她就是藥祖,藥祖就是她!
那一滴水滴,不知道跋涉了多久,擋住了重重的艱難險阻、種種迷失,終于按照原來的意願回到了三百年之後她的世界!
所以她出生引起血案,十幾年牽連無數!
所以她遇上了納家的後人納蘭。
所以她見到了守護白骨人的青衣。
所以她拜了藥王爲師。
所以在西邊那處綠洲的祭壇上見到了藥祖……
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注定,無論如何的偏差,有再多的紛擾,最終都會回到原來的命運點上,因爲這是她的意願,她的信念!
彼岸花是她的特征,随身空間是她自身的傳承,救藥王是喚醒記憶。
你想知道你是誰嗎?
你爲什麽會來到這裏?
你又怎麽會成爲她命定的人?
你知道那扇門是什麽嗎?又在哪裏?做什麽的?
隻要你救了白骨人一切都會明白。
如果你不救,你會後悔的。
……
是的,她會後悔,因爲如果不救,她永遠不知道自己就是當年的藥祖!
救藥王代價有三,天下生靈,納家血脈,還有一個天機,缺一不可!
這個天機就是白骨人!
淩月是藥祖,藥祖就是淩月!
淩月仰面大吼,像是将這混沌的三百年光陰吼出去一樣!
……
三個月後。
淩月走出石屋,身後多了一個戴着面具的人,
山谷上方,一直守護的青衣當見了淩月身後的人,呼吸頓時一緊,眼睛定在了那人身上。
淩月帶着面具人飛出山谷,落在了青衣的身前,心情說不出的感歎。
一個月前就将白骨人複活了,隻是那時候白骨人需要恢複,而她也需要更多的時間消化自己是藥祖的事實。
經過一個月的緩沖,見到青衣這個三百年前的弟子,淩月既生疏又熟悉,拍拍他的肩。
“青衣,你做的很好。”
青衣并不知道淩月就是藥祖,聞言很是意外,目光轉回淩月的臉上,他覺得淩月身上好像多了些什麽,可多了什麽卻又看不出來。
隻是他現在惦記的是别的事,輕輕咳了一聲。
“你沒有拿下他的面具吧?”
淩月一怔。
“沒有,爲什麽這麽說?”
“你最好不要拿下他的面具。”
白骨人是她創造出來的,她自然知道那張臉是什麽樣子,青衣不知道她就是藥祖,這麽說可能是怕吓到她。
“我知道。”
淩月想起青衣之前說,她喜歡白骨人,其實這隻是青衣的認爲,她喜歡身邊所有的人,包括白骨人,但并不是男女的喜歡。
她心懷天下蒼生,所念的也是爲了蒼生造福,又怎麽會受這些紛擾的影響?
想到這裏看到空間躺着的藥王,她沒想到藥王會對她生出那樣的感情。
“……你真的複生了他?”
一個聲音響起。
淩月看去,是子墨,一邊站着小明。
子墨眼睛看着她身邊的白骨人,面色慘白,目光露出絕望。
“你不該複生他的,你無法控制他……”
淩月輕輕歎了口氣。
“小白沒有那麽可怕,他心思單純,隻是好奇人間的事,不過是那些人招惹他的,那不是他的錯。”
子墨愣住,他沒聽明白,可青衣聽明白了,這番話是當年白骨人闖下大禍藥祖對他說的。
他頓時生出了寒意,緊緊看着淩月。
“小明,過來。”淩月對小明招手,“這段日子你跑到哪裏去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小沙……”小明遲疑地走過來,可走到半路卻突然大叫道,“你不是小沙!”
這句話突兀地叫其他三人都驚住了,不是小沙,那就不是淩月!
“你是誰!”青衣長劍出鞘。
淩月微微錯愕,随即苦笑。
她确實不是小沙,她是藥祖。
不,她是藥祖,但同樣她也是小沙。
“小明,這是幾個?”淩月伸出了手掌。
小明看了看,下意識地就說道。
“三個。”
“那這個呢?”淩月又伸出了三個手指。
“三個。”小明疑惑地道。
“呵呵!你個不會識數的小明,還懷疑我不是小沙嗎?你忘了孫悟空的故事了?”
“你是小沙?”小明依然疑惑,“可是你的氣息不對。”
“那是因爲小沙變得厲害了。”說着淩月對着山谷中那座石屋一指。
石屋瞬間坍塌,化作一堆塵土。
三人驚愕!
淩月笑了,她藥祖回來了!
身姿傲然,俾睨天下!
……
大周戰亂三年,平亂結束,沒有人想到,引起大亂的藥王徒弟淩月會積極平複戰亂,并帶着藥門所有弟子親自義診。
四年後淩月從皇帝小寶那裏拿到解除的婚約,返回江南溫泉谷。
臨别之際,小寶無比遺憾。
“其實我還是很喜歡你這個皇後的。”
淩月笑笑。
“可我不喜歡你,皇上。”
小寶眼神有些冷。
“如果你還想着将你的江山傳承下去,那就找個合适的皇後吧。”淩月看着他冷眼,淡淡地道。
“你真的能破解納家無後的詛咒?”
“當然!”
她詛咒的,她當然能破解。
小寶歎了口氣。
“那也隻能如此了,可惜我父皇的一片心意。”
“放心,你父皇知道也一定會贊同我的決定。”
你的父皇如果知道他的兒媳婦是藥祖,大概會氣的從棺材爬出來的!
“但願吧。這是我父皇曾經托我給你的東西,說是迎娶你的聘禮。雖然你不會成爲的皇後,可是父皇說了,這個隻有給你适合,所以你拿去吧。”
“這是什麽?”
小寶沉默了會道。
“是阿紅留下的。”
他拒絕承認阿紅是母後,那個生死都把他父皇霸占得死死的,不給他母妃留一點位置的人,他很是厭惡,自然不會留下阿紅的東西。
何況,他也看過,沒什麽重要的。
淩月聽到是阿紅的東西,想起了現代那一世,默默點了點頭,收下了。
一邊納蘭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裏面的東西是什麽,而且也早已被他換掉,進了他的基地,其中一些已經化爲實際。
也就是林木橋說的冊子。
那是好東西,可惜皇上永遠不會知道了。
納蘭唇角一彎。
幾日後一行人坐上了船,納蘭照例和淩月坐在一條船上,看着淩月身邊戴着面具的人寸步不離,很有想上去摘下對方面具的沖動。
今晚有些雲遮月,江水拍打着船,不斷傳着單調的聲音,淩月坐在船艙中,靠着軟塌和對面納蘭說着話。
燈光布下一片溫馨。
如果沒有這個家夥就更好了,納蘭看着坐在淩月身邊的白骨人,很是不爽。
“……你接下來可有什麽打算?”納蘭問道。
“和我師父一樣,在溫泉谷裏種種藥,養養花。”
納蘭看着淩月嘴角含着笑,似乎很是開心,半晌道。
“那我們呢?”
“什麽我們?”
看着淩月不解的樣子,納蘭有些窩心。
“自然是我們的婚事。”不等淩月開口接着道,“我不再有側妃,你也不再是皇後,難道還不能在一起嗎?”
淩月看向他,納蘭卻隻覺得這一眼有些陌生。
他突然想起,自從淩月從大楚回來就變得陌生了,隻是那時候他隻當淩月看到平亂想起了藥王,心情不好才會疏遠他,如今看來好像并沒有那麽簡單。
“你,還是不原諒我嗎?”
淩月看着納蘭,曾經那份悸動和愛戀依然存在着,這是三百年後自己的心意。
隻是,三百年的光陰之河,無數的記憶,一朝喚醒,她的心也變得蒼涼了,那份悸動和愛戀也開始變淡。
“還記得在巫神殿地下嗎,當時我們分開了,你不斷地找我,而我其實正在和那個紅袍人說一些事。”
納蘭注視着她,等待着下文。
“……那個紅袍人說了很多,其中有複生我師父的辦法。”
納蘭吃了一驚,張了張口,還是忍下了。
“他說複生我師父是有代價的,要用納家人的命祭奠。”淩月看着他緩緩道,“前太子的,現在皇上的,還有,你的。”
納蘭緊緊盯着淩月,好長時間才澀聲道。
“如果你要,我願意。”
淩月一愣,心裏深處像是有什麽東西融化開了。
那是三百年的仇恨嗎?
“謝謝。”淩月溫柔地道,“但我更需要你就這樣陪着我。”
她是藥祖,複生藥王自然不需要那樣。
納蘭眼底溢出笑意,慢慢展開、放大,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了淩月的手。
“淩月……”
還沒等說完,一隻手伸過來就将他的手扔了回去。
竟然是白骨人。
納蘭頓時惱怒,看着那張被白色面具遮得嚴嚴實是的臉,迅速地伸手就給扯下來了,他倒要看看,這下面是個什麽貨色!
淩月其實是可以阻止的,隻是臨時又放棄了,她下意識地就想看看納蘭看到白骨人真實樣子的反應。
結果納蘭并沒有驚呼出聲,而是驚訝地看着白骨人,說了句。
“怎麽是你?”
淩月一怔,誰,轉頭看向白骨人,頓時驚愣住,畢世軒!
去掉面具的白骨人,竟然是畢世軒。
……
遠在大楚的青衣,已經知道了淩月就是藥祖,藥祖就是淩月,他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現在更擔心的是淩月摘下白骨人的面具。
白骨人是沒有血肉的,當年也因此吓壞了人才引起大禍,他想給白骨人找具血肉之軀,就這樣選中了畢世軒。
畢世軒喜歡淩月,他是知道的,有這一層關系,淩月會接受白骨人。
可他沒想到淩月成了藥祖。
可想而知當藥祖看到自己喜歡的白骨人卻頂着别人的臉,他實在不敢想是什麽後果。
他不怕淩月,但他怕藥祖。
他極爲頭疼,但願不要這麽快拿下那個面具,但願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