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甯靜,漫天繁星密布。
一個老者站在夜色裏,仰頭望着星空。
如此看了一陣兒之後,老者忽然面露驚容,帶着一些驚疑的道:“關中龍脈複蘇,華雄将爲天下之主?!”
這話說出來之後,老者顧不得的自己身軀的老邁,忙接着擡頭觀看天象。
如此伫立良久之後,老者垂下腦袋,站在這裏低低思索了一陣兒,一句話都沒有說,扶着磚石壘砌的扶手,從一個三丈高的台子上,顫顫巍巍的下來。
他沒有再說什麽的話,一路來到了一個古香古色的屋子裏面,打開一個櫃子,從櫃子裏面拿出來了一個匣子。
匣子打開之後,是紅色的綢布,揭開綢布,露出三個巴掌大小的龜甲。
這龜甲也不知道是什麽種類的龜所産出的,也不知道這龜甲都用了什麽特殊手法進行處理,看上去整體潔白,燈火的照耀滞之下,竟似乎在反射着瑩瑩白光一般。
看上去很是稀奇。
老者伸出滿是老人斑的手,有些顫巍巍的将之拿出來。
将紅色的綢布鋪在桌面上,手中拿着白色龜甲在這裏口中念念有詞起來。
聽不清他都念的是什麽。
這樣過了一陣兒之後,他持着龜甲的手忽然一抖,那三個龜甲就從他的手中離開,落在了桌案上的紅綢布上。
不過,這三個龜甲并沒有立刻倒在地上,而是豎立在在那裏滴溜溜轉圈。
好一會兒才逐漸停下。
老者仔細觀看,而後将結果給記錄下來。
記錄下來之後,他将龜甲收起,重複之前的動作。
一番祝禱之後,将龜甲抛出,龜甲停下之後,開始低頭仔細觀看,并将結果記錄下來。
以往老者蔔卦之後,是需要将他的這三個珍惜至極的龜甲給小心的收起來,才會去看,去分析蔔卦的結果。
可是這一次,老者打破了這個不知道保持了多少年的習慣。
沒有理會三枚珍惜的龜甲,第一時間就目光落在了手中竹簡上面的結果上,在這裏認真分析起來。
從老者這極其反常的舉動之中,就足可以看出老者對此次事情的重視。
站在這裏看了好一陣兒之後,再三确認,老者面上露出一些驚異的神色。
卦象和自己觀看天象所得到的,可以相互映照,就是關中的龍脈複蘇,華雄當爲天下之主!
竟是華雄?
居然是華雄!!
回想一下最近所知道的一些,華雄的所作所爲之後,又忍不住的點點頭。
确實是華雄,也應該是華雄。
這事情,令人感到意外,卻又不覺得意外。
這樣過了一陣兒之後,他将龜甲收起,想起了一些自己之前曾經觀測的過的天象,益州有天子氣!
現在所觀看的結果,和之前的不符合。
所他準備再次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者名叫董扶,乃是有名的學者,最擅長的就是谶緯之學。
靈帝還沒有死的時候,他在長安就看出來了天下将亂,益州有天子氣。
他私下裏和劉焉的關系不錯,将之告知了劉焉
劉焉後來謀求益州牧,并最終真的成爲了益州牧,和董扶所說的話,有不小的聯系。
劉焉來到益州不足一年,靈帝駕崩,随後天下大亂,這些更是印證了董扶之言的正确性。
所以劉焉對于董扶的谶言更加相信,并覺得自己乃是有天命之人。
劉焉大肆弄天子冠冕,天子攆架這些東西,也是受其影響。
除了告知劉焉益州有天子氣之外,董扶曾經還告知了劉焉另外一個谶言。
那就是吳懿的妹妹吳苋,乃是一個有福之人,貴不可言!
(之前寫爲吳鎂,是錯誤的,吳苋才是正确的,吳苋此人,曆史上爲劉備入川之後的妻子,劉備稱帝後,她爲昭烈皇後。)
劉焉在得知了此事之後,本來是想要将吳苋收到自己房中的。
隻是,吳苋相差他實在太大,并且還是故人之女,一直叫他叔叔,終究還是沒能厚下臉皮做此事。
所以,一番思索之後,最終将其許配給了自己的三子劉瑁。
目前二人已經定親,還不曾完婚。
從這些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來,劉焉此人的野心還是不小的。
董扶以往對自己所看的,益州有天子氣,深信不疑。
此時卻又得出關中龍脈複蘇,華雄将爲天下之主的結果,那自然是心中疑惑,想要将之給弄清楚。
再次登上高台觀天象,董扶一站就是小半個時辰的時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切都在變化之中,一切又皆有定數。
氣運氣運,這個氣的後面還有一個運……”
董扶喃喃自語。
以往覺得,益州的天子氣,将會應到劉焉這個漢室宗親身上,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竟是受到了複蘇的關中龍脈影響。
之前關中龍脈不曾複蘇,自己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現在再去看,已經能夠看出,益州之天子氣,是爲了輔佐關中的龍脈所出現的。
此主關中華雄,必得益州!
明白了這個事情,董扶心中輕松了不少。
他返回自己房中,此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夜。
躺在床上想了一陣兒,董扶才算是睡着。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董扶坐上牛車,從自己的住所出發,一路上晃晃悠悠的朝着劉焉那裏而去。
董扶原本是不準備去與劉焉說這些的。
但一番思索之後,看在自己和劉焉乃是多年好友的份上,最終還是做出了這等舉動。
準備和劉焉說一說此事……
……
“主公,華雄這厮,來勢洶洶,雖然我等早已經做出準備,可終究還是有些不夠牢靠……”
吳懿望着劉焉說道。
劉焉卻沒有直接回答吳懿的這個問題,而是道:
“子遠,此番事情你不要多想,你是什麽人我知道的很清楚,絕對不會做出來這等損人不利已的事。
嚴顔之死,葭萌關丢失,你是中了華雄的計策,但最大的原因還是嚴顔自己自大輕敵。
有人想要借題發揮,以要一個交代的名義來做一些事情,這些我都知道。
這些都是表面的,伱我之間的這種關系,才是最爲牢靠的……”
聽到劉焉這樣說,吳懿心中不由一熱,說了一些感激的話,心中的一些委屈,全都散發出來了。
安撫好了吳懿之後,劉焉才接着道:“那依照子遠你的看法,如今該當如何?”
吳懿道:“我覺得,我們或許可以和荊州聯手,一起對抗華雄。”
劉焉聞言,皺了皺眉頭:“劉表那厮,一直都有吞并我益州之心,此等情況下找劉表這家夥結盟,無異于是引狼入室,與虎謀皮。
這家夥絕對會獅子大張口。
到時間就算是抗住了華雄,劉表那厮也絕對不會對我等手軟,絕對會對我益州下手。
甚至于在我等和華雄對抗的關鍵時刻,這家夥忽然猛插我等一刀,和華雄那厮将我等一起分食,也不是不可能。
劉表那厮很僞善,看起來很好說話,實際上并非如此……”
吳懿又開口勸說一陣兒,分析了一些利害之後,劉焉還是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
吳懿離開之後沒多久,張松張永年前來見劉焉,向劉焉說了相同的觀點。
同樣都是主張劉焉尋求和劉表聯手,一起對抗華雄,不同的是,張松所說出來的理由比劉焉更多一些。
但劉焉給出的答案,依舊是不同意。
劉焉有劉焉的自信和驕傲在。
雖然之前面對華雄的時候,被打的沒有絲毫還手之力,而且聞聽華雄再次出兵之後,還顯得驚慌,但是現在,經過了一系列的安排之後,劉焉覺得自己又行了。
打不過華雄,但依靠這些布置,将華雄給熬走還是不成問題的。
當然,他心中最深處的自信,還是當初董扶與他私下裏說過的,益州有天子氣。
益州有天子氣,自己現在就身處益州,且還是益州之主,這個事情就注定了會應驗在自己身上,或者是自己兒子身上。
董扶乃是極爲厲害的人,尤其是在谶緯之學上,那造詣已經是當世的頂尖水平。
他說出來的話,劉焉是深信不疑。
既然這天子氣應在了自己,或者是自己兒子身上,那說明自己終究會大有一番作爲,那也就注定了不會敗亡在區區華雄手上。
既然這樣,也自然也就不用再和劉表這樣的家夥打交道,引狼入室了。
可以說,這一番确實是邏輯自洽。
張松在這裏說了一陣兒之後,見到劉焉還不同意,就告辭離開了,舉止并不怎麽恭敬。
張松離開之後,劉焉目光閃過一片寒芒。
益州本地的這些世家大族,着實是張狂的厲害!
若不是華雄這是威逼的厲害,他需要顧全大局,整合手中力量,張松,以及張松所在的張家,還有其餘的一些人,他早已經是開始動手處置了……
平日裏和别人說起來華雄在關中對世家大族,地主豪強做出來的殘忍之事,每每破口大罵的劉焉,實際上内心深處,很是羨慕華雄可以那樣做,卻還能夠維持治下不亂。
他其實也想對治下的一些世家大族動手,做出相似的事情。
因爲真的成爲一地的統治者之後,才能夠切身的感受到,這些地頭蛇到底有多讨厭……
但,他不是華雄,沒有華雄的魄力與能力,隻能是忍着……
……
“劉焉賊子,不過如此!”
離開劉焉這裏之後,張松低聲罵了一句,言語之中,盡是對劉焉的不滿和不屑。
這該死的家夥,真以爲憑借他的那些布置,就能抵擋住華雄了?
當真是天真!
眼看着華雄就要攻破蜀中了,劉焉這家夥,竟還在那裏考慮他在益州的統治,當真是可笑!
如此罵了一陣兒之後,張松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做出了決定。
他按照帶了益州的地形圖,找機會離開了成都,一路朝着荊州而去。
他要去看看劉表的成色,如果可以的話,就将益州賣給劉表!
劉焉這是想要在這裏死扛,但他們張家家大業大,根基都在蜀中,可不能陪着劉焉任性!
……
“先生前來,必然有重要的事情要教我……”
劉焉看着意外到來的董扶,非常的歡喜。
因爲他覺得,曾經說出益州有天子氣的董扶,是過來說他是大富大貴之人,無需懼怕華雄之類的。
隻管在這裏和華雄硬抗,絕對不會出什麽問題,最後勝利的一定是他劉焉。
聽着劉焉說出來的這些話,再看看劉焉的神情,聰明如董扶,哪裏還會不明白劉焉心中想的是什麽?
最爲一個老谶緯高手,他也知道此時如何說,劉焉才會高興。
但他思慮一下,終究還是覺得的不能在這等重要事情上,欺瞞劉焉。
迎着劉焉那期待的目光,董扶歎口氣,鄭重的道:“關中龍脈複蘇,華雄當爲天下之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