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一座七層高塔,正是佛門總壇——七級浮屠。
七級浮屠深處大殿,巨佛金身之下,有一身着褴褛袈裟的老僧,手托一隻破敗缽盂。缽盂之中,隐有缤紛彩霞。
此人正是佛門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佛尊,曆來雲遊四方居無定所的他,如今卻是在整整四個月的漫長時光之中,皆身居七級浮屠。雖仍不露面,事事皆由慈善菩薩與四禅天代爲處理,但他依然悄無聲息的開始重新掌控佛門,操控一切。
此時的他,竹杖陳于一側。一手持缽盂,一手敲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将近三個月的浩劫,中土生靈,淪亡早已超過億數,罪過,罪過。”
“不能讓無辜蒼生白白罹難,他們的犧牲,必會有所價值。”
“因着諸多生靈死怨煞氣滋養,分散源世界各地的十八處修羅血佛身,想來将近成熟。再有半月,便可以此仙靈結晶爲引,窮我佛門千年信仰之力,鑄就這十八尊修羅血佛。單獨一個,就有至尊能爲了。”
“到得那時,儒門不能阻我,正道不能阻我。就是人族雙尊齊齊歸來,也是不能阻我佛門!”
“隻是在此之前,還需防變數,尤其是那秦家大少。或可命諸多佛家弟子暫停傳教,不再争奪信仰,以免節外生枝。按照此人處事風格,接下來或可針對銀龍城或萬妖會行事。我佛門雖也與其有所嫌隙,卻比那兩方更加根深蒂固,一時難動。而且,從未在真正明面上與魔族、邪道有所合作。”
“若從現在開始改變與銀龍城之合作方針,化爲明面冷淡、暗中加深援助之策,想來能幫他們多存些時日。無論如何,隻要拖過這半月,十八修羅血佛将誅絕一切禍世邪源。”
“介時,雖會有更多的流血犧牲,但源世界也會充斥我佛門信仰,籠罩在我佛慈悲之下。到那時,便是真正的天下靖平。畢竟,要想救世,唯有我佛啊。”
“善哉,善哉!”
老和尚咧開嘴角,露出無比慈祥的笑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番話究竟是多麽扭曲。
忽的停止了敲動木魚,擡眼開口。
“潤禅,何事?”
走入深處大殿的潤禅強行止住全身微顫,如實報來:“禀佛尊,鬼武至尊求見!”
“鬼武至尊?”
佛尊不着痕迹的将手中缽盂收回空間戒指,拾起竹竿,淡然起身。
“僅是她一人嗎?”
“正是”
“如此貴客,快請!”
七級浮屠殿門之外,佛尊領慈善菩薩、四禅天并一衆護法高僧,雙手合十,深施佛禮:“鬼武至尊駕臨蔽寺,有失遠迎,當面恕罪!”
執禮甚恭,佛門上下心内卻是大爲警戒。各種陣法、防禦,蓄勢待發。雖然他們早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找好了足夠的說辭,但終究是理虧在心,怕鬼敲門。
盡管雙尊向來嚴格遵守至尊盟約,從不會主動在源世界之中出手。但是活到這個歲數,早就人老成精。誰會将自身安危,寄托于對方的人品呢?
鬼武至尊生受這一禮,微微點頭示意:“尊佛不必多禮。此番蒼生浩劫,佛門出力甚多,本座特爲蒼生,向佛門緻謝而來。”
“豈敢,豈敢。鬼武至尊蕩平魔淵孽禍,言後等三大至尊一戰大敗三大邪道,方是真正大功德。我佛門,不過做了一些當爲之事。隻是,沾染紅塵,便有是非。進來,關于我佛門的風言風語也是不少。或許,是我佛門行事不能盡善盡美,令得一些人心生不滿吧。若是如此,倒也罷了,怕就怕一些不軌之徒,借機生事。此類人等,說不得又成爲下個三大邪道的苗頭.”
佛尊倒也不是省油的燈,對方還什麽都沒說,他就想用幾句話将有關佛門的負面消息給推得一幹二淨。
鬼武至尊沒有任何表示,隻是淡淡說道:“尊佛與我這等層次,紅塵之事無需多做評短論長,時辰一到,自有公理,佛尊不必介懷。”
此話等于什麽都沒說,又相當于将一切通通講出。佛尊一時猜不透其來意,也不慌張,隻道:“冕下所言極是,卻不知今日駕臨佛門,有何貴幹?”
“貴幹不敢,隻歎近日諸事不順。姐姐仍是生死未蔔,又逢邪魔爲禍。我一時沖動闖了魔淵,雖僥幸活得一命,一身能爲卻去了六七分。今日前來無爲他事,一爲尊長向佛禱告,求其平安;二欲與佛尊與諸位大師論禅,望指點迷津。”
聽得此話,佛尊甚至有此刻便出手将其留下的沖動,但他壓根沒有将這股臆想付諸行動的意思。就算鬼武至尊真的隻剩三四分根基,佛門起碼也做不到悄無聲息将其留下。屆時若是傳得開了,又是一場軒然大波,佛門别想安穩。大計,也将受到影響。
況且鬼武至尊面色紅潤有光,一身氣息圓滿無漏,分明不像重創。難保不是已對佛門起疑,隻不過是礙于至尊盟約與沒有真憑實據,沒有出手的理由。其實,她仍是全盛。若是那樣,自己與慈善菩薩、四禅天并力出手,再借助地利,敗她不難,留她卻難。更是作實了一切罪名。屆時,她便有了足夠的理由召集天下英雄聯袂而來,事情便大條了。
心念電轉,佛尊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指點愧不敢當。但若冕下有此雅興,老衲倒是略通佛理,尚可一論。”
随後,鬼武至尊竟然真跟着他前往七級浮屠深處。佛尊請其上座,慈善菩薩與四禅天也一一落座,各自把控一處陣眼。再配合塔中一百零八名高僧,以七級浮屠本身爲主題。一座完美無缺的困陣蓄勢待發。但凡鬼武至尊稍有不軌之意,便出手防之。
然而,鬼武至尊竟似當真是來論禅,而且興趣極大。這一論,便是整整十個日夜。
十日之内,鬼武至尊不時釋放其滔天靈力,引得衆佛警戒。按照她自己的解釋,卻是:“禅之一字,道理當真深不可測。竟能夠讓本座有此感悟,或可突破一番。”
“啊,本座又有感悟。”
“我感悟、我還感悟、我再感悟、我不停的感悟.”
短短十天,她“感悟”了八十多次,卻沒有一次真正突破。
尊佛、慈善菩薩與四禅天暗暗警惕,神識擴散開來,緊盯其一舉一動。但凡有一點可疑之處,便準備動手。
面對這樣一尊實力驚天又牽連甚廣的龐然大物,佛門上下,皆是十二分的戒備。
但時間一長,他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事實上,佛門基本功夫便是禅。這十天的不眠不休戒備,莫說佛尊與四禅天,哪怕浮屠各處的一百零八名高僧,有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隻是,鬼武至尊的行爲,太過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過尊佛也不急,他的十八血佛修羅,乃是一個陣法。佛門醞釀千年,幾乎遍布整個中原的龐大陣法。再有五日,隻要他在此啓陣,注入仙靈結晶,十八修羅血佛将會感應其七色聖力,對應的激發佛像之内深藏的枉死怨力。周圍任何生靈受此感染,都将失去理智,自相殘殺祭修羅。到那時,鬼武至尊打的是什麽主意,都不重要了.
就在此時,一股帶着憤恨殺意的狠厲神龍吟嘯,震蕩寰宇,直透七級浮屠。
“衆賊秃,出來領死!”
“轟隆隆——!”
語甫落,一股集中了數道強悍威能的聚合之力,轟穿七級浮屠層層高牆。餘威不減,盡向在場衆人而來。
宏大佛光、鬼武雄勁,當世兩大至尊展現不世根基,皆出一掌,拍散宏大餘勁。紛飛煙塵之中,數道浴血身影,紛至沓來。
“何方宵小,竟敢犯我佛門!”
四禅天皆怒,齊齊上前。
當先一人,袖袍一甩,塵埃盡散。着裝随意,雙目雖露殺氣卻蓋不住其萬事散淡随心的氣質,掌中一口孽蛟血劍,赤芒盡顯。不是秦源,又是何人?
王天尊、苗山子羅、趙君皓、言輕靈、小紅、空幻老祖皆緊随其後,而在她身旁,是神色複雜的蘇小九。
彩霞般徇爛的雙眸之中,有悲、有沉、有憤,但更多的,是一股大仇得報的快感。
今天,是向佛門讨公道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