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公既死, 劉黨也是樹倒猢狲散, 自然掀不起什麽大風浪。
蕭顔先登爲帝, 國号承安, 而後加封姜錦爲後, 接着一面處理叛逆餘黨, 一面又有條不紊的安排了梁帝棺椁入陵, 頒布恩诏,減免去年前年因災荒戰亂各地欠免的錢糧賦稅。
他雖然是新登基爲帝,但是早已經爲此準備了好幾年, 又一直在朝上辦事,雖然倉促接手,卻是忙而不亂, 讓某些想要看笑話的人落了空。
等到年末, 因爲梁帝駕崩和所造成的混亂便漸漸平定下來,京城一片安居樂業的景象。
對新任承安帝, 提着心的朝臣也漸漸安下心來, 便是幾個挑剔的老臣, 除了念叨念叨新帝登基就封後, 卻不充盈後宮,其他也挺滿意了。
臘月二十這日夜裏下了小雪, 秦王出門訪友未歸。
王府裏, 秦王妃徐氏一面安排家下事務, 一面念叨着女兒長甯郡主。
“人活在世上,臉皮值幾個錢, 皇後又不是那等厲害的,也不會爲難你的,你就進宮謝個恩又如何。”
長甯郡主垂眸看着小床裏睡着的兒子沒說話,小孩兒的臉粉嘟嘟紅潤潤的,十分可愛。
徐氏長歎一口氣,放下手中賬冊,走到外孫的小床邊,看着孩子可愛的臉龐,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心裏不平氣兒,我難道就能暢快了?隻是你也得想想,你自己能脫身,已經是你父王豁出去顔面冒了風險的,陸家那些人你難道還有什麽留戀不成?”
因爲秦王在關鍵時候支持了陸齊林,長甯郡主得以從陸家脫身,沒被牽連進去,連長甯郡主之子也被額外開恩赦免,當然陸家人就沒那麽好運氣了。
便是不爲之前的芥蒂宿怨,陸家也是叛賊主謀,犯的乃是十惡不赦的大罪,長甯郡主能帶着孩子脫身秦王夫妻已經十分慶幸了。
此時徐氏心中便懷疑起長甯郡主心裏還念着陸齊林,頓時惱火了起來,“你總不會還念着那個混帳吧。”
長甯郡主見徐氏惱了,方才道,“母妃莫要動怒,我便是犯賤,也經不住一次次打臉,哪裏還會念着陸齊林,我隻是不想面對姜氏。”
“那是皇後娘娘!”徐氏糾正了長甯郡主,看着她女兒憔悴的樣子又有點心疼。“不管之前如何,如今人家也是母儀天下,正位中宮。”
“她是個什麽出身,也好母儀天下!”長甯郡主提起此事就心塞,“當年她離開陸家的時候跟個乞兒有什麽區别!如今搖身一變,竟——”
話沒說完,長甯郡主臉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母妃你打我?”長甯郡主不敢置信的看着徐氏。
徐氏收回手,神色冷峻的道,“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了,别說姜皇後過去沒什麽好指摘的,便是有什麽,也沒有你能指摘的。你可别忘了,自己做過什麽孽。”
長甯郡主一愣。
徐氏看着她冷笑,“何況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你還當咱家是先帝在的那會兒?青梅,把小公子抱走。”
“母妃!”
長甯郡主沒想到徐氏會來這一手,一下子大驚,抓着徐氏的衣袖道,“你要把我兒子帶到哪裏去?”
“還要問?”徐氏示意丫環把孩子抱走,長甯郡主想要上去阻攔,卻被徐氏攔住。
“你别忘了這孩子的父親是誰,像你這樣的糊塗行子,把孩子教壞了,那才是毀了孩子一輩子。”
徐氏看着女兒哭泣,雖然心中不舍,還是硬下心腸叫人把孩子抱走。
姜皇後固然是心地良善,但新帝卻不是什麽善茬,而且她也并不敢小瞧了姜錦。
一個人如果能回回運氣好,如果不是真的運氣逆天,那就是本身其實也是聰明人。
不論這二者是哪個原因,都不是一般的人好去挑釁的。長甯眼下還糊塗如此,她是真不敢把孩子交給她來養,萬一養的對當朝帝後有什麽怨言,豈不是自尋死路。
長甯郡主雖然是一時口快,卻沒想到徐氏從她這一句話中判斷出她心裏依舊不平衡,果斷的把孩子抱走了。
等到第二天徐氏進宮謝恩的時候也沒帶上長甯郡主。雖然長甯郡主爲了把兒子抱回來,主動要求進宮謝恩。
秦王雖然權勢不似之前,但是畢竟是王叔,在蕭顔登基的時候又幫了一把,秦王妃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因此徐氏并沒等待多久,就見到了姜錦。
姜錦如今住在長春宮裏,不過日常起居,倒是常在皇上起居的紫宸殿,有幾個大臣念叨了幾句酸話,卻被意圖挑撥帝後不和的理由給怼了回去,也就沒人再去捋虎須。
反正雖然那姜皇後出身低微了點,功績做事卻是沒什麽可指摘的,又沒娘家,也不可能再起個後黨争權影響朝政。
姜錦雖然住在紫宸殿,日常見客卻是在長春宮的,因此徐氏見到她是從宮外進來的。
臘月裏天氣頗冷,夜裏還下了雪,姜錦穿着一件銀狐鬥篷,裹得嚴嚴實實的,銀白的毛絨裏面隻露出一張精緻的小臉,進來的時候臉上猶帶笑意,眼睛亮晶晶的,雖非什麽國色,卻透着一股精神勁兒。
徐氏想起之前在這宮裏見過的那些美貌精緻卻帶着固定模式的皇後宮嫔,心中竟也有幾分明了了。不過她心中更了悟的是皇帝心中這位皇後的地位。
從前也不是沒有鮮活女子進入這宮裏,但是不超過一兩個月,都規矩又刻闆了,便是皇帝寵愛,這宮裏的規矩可也不是擺設。
徐氏擡眼看了一下姜錦,心裏倒是想起高皇後,不,現在應該是高太後了。姜氏現在是皇後,自然沒幾個管得到的,連高太後都不管,也實在是她的本事了。
姜錦不知道徐氏心裏想的什麽,徐氏行禮,她免禮賜座之後,便說起來幾句家常閑話。
徐氏雖然也知道姜錦的性格,大約是不會平白無故的難爲她,卻也打起精神來應付。畢竟因爲長甯郡主的事,他們夫妻在姜氏面前總有一點尴尬的。
姜錦見徐氏小心翼翼,倒也了然她的擔憂,隻用話委婉安撫,等徐氏離開的時候,連帶長甯郡主和其子都賞賜到了。
雖然非什麽貴重賞賜,然其意義非常,徐氏一面松了口氣,一面有感激涕零的謝恩。
姜錦伸手扶起徐氏,笑道,“難道王嬸心裏本宮就是這樣心胸狹窄的不成?何況稚子無辜,皇上也不會和個孩子多計較。”
徐氏借勢起身,又謝恩方才退下。
出了宮殿,徐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回頭看看覆蓋着白雪的黃色琉璃瓦,心中也生出幾分惆怅恍惚之感。
她愣了一愣,就眼見着走過來一群人,爲首的女子身形瘦削修長,穿着一件青色緞面灰鼠皮鬥篷,戴着觀音兜,容長臉,膚色極白,容貌倒是尋常,細長眉眼,一雙眼睛卻寒冽冽的,望之仿佛有光,襯得整個人氣度非常。
徐氏雖然記性極好,卻從沒記得這是哪家的貴女,因此狐疑,不過看那女子穿着也不是皇室子弟,便是皇室中人,比她身份高的也沒幾個,因此也頗坦然。
等那女子過來,果然行禮道。
“嚴六見過秦王妃。”
聽到這女子自報名号,徐氏了然了。
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蕭顔登基後,之前跟随他的自然加官進爵,而之前和姜皇後相處親密,幫過姜皇後的也少不了的道飛升。
這嚴六小姐就是其中一個。
江南嚴家乃是一等一的大富豪,秦王妃徐氏也是知道的,這嚴六小姐不過是當代家主一個庶女,雖然有些能力,可是一個庶出女兒,又能如何?
誰料到這嚴六小姐竟然如此命好,交往從密并且合夥做生意的姜氏竟然搖身一變成了皇後。
這嚴六小姐因爲有金援資助之功,竟也得了個鄉君的封号,又有個皇後閨蜜,在嚴家可謂是呼風喚雨,據說連嚴家家主都要看她幾分眼色。
聽說她現在還領着皇商的名頭,地位上雖然比不得那些出身鍾鳴鼎食之家的貴女,然而卻是個自己真能當家作主的,嚴家本來想用她聯姻,現在一聲也不吭了,這足以讓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了。
不知道爲何,徐氏想起來自己那個鬧心的女兒,這主意大了的固然難管,腦子晃蕩一下都是水的,卻更是個愁。
嚴六小姐雖然見秦王妃神色複雜,但自姜錦成爲皇後之後,看着自己眼神複雜的多了去了,也不在乎這一個兩個。
她敢走與尋常女子不同的路,自然也承擔的起别人審視的眼神。
嚴六小姐與徐氏背道而行,進了殿内。
姜錦見她進來,臉上帶着笑意,站了起來,“就等你了,來的這麽晚,我真是太傷心了,你心裏都沒有我了。”
嚴六小姐笑道,“哪裏晚了,再說了,我心裏可不敢有你,不然皇上還不得殺過來。”
“他才不會呢。”姜錦叫宮女拿來鬥篷穿上,和嚴六小姐一起走出去。
“他今兒中午有事,晚上都未必得閑呢。”姜錦撇了撇嘴,然後又高興起來,“反正他不在,我們痛快玩一遭。”
今天是姜錦約了衆人吃燒烤,下雪麽,不吃燒烤火鍋哪裏對得起這天色。蕭顔今日忙碌,早說了不來後面吃飯,姜錦便約了柳葉,嚴六小姐,薛珍珠,以及還在宮中修養的殷飛虹一道兒賞雪燒烤。
等二人到了禦花園,早有個姿容絕代的白衣美人等着了。
白雪碧空,素衣紅梅,雖然隻是遙遙看着,也恍惚仙子降臨。
嚴六忍不住歎道,“我單見過這位紅衣美豔不可方物,卻不知道一身白衣依舊傾城絕色。”
殷飛虹之前總穿紅衣,如今大仇得報,加上還在國喪期,便換了素白衣衫,不過人生的美貌,怎麽着都是仙子一樣。嚴六和殷飛虹關系雖然尋常,勉強算是朋友,但也不得不心生感慨。
等走近了,殷飛虹也朝她們走過來,她身上衣服相較于衆人略輕薄,加之姿态如線,真當得衣袂生風,淩波微步。
“你們來了?”
殷飛虹微微擡眼,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帶着幾分從前未見過的病弱美感。
姜錦瞧她面色依舊有些蒼白,卻并未穿鬥篷,風一吹,輕輕咳嗽了兩下,摸了摸衣袖,略有些心疼的道。
“穿的也太少了,站那裏不冷麽?”
殷飛虹看着姜錦,微微低頭,笑,“還好。”
“我知道你這樣的人,比我們尋常人強,但是你可也别忘了前陣子都成什麽樣子了,也不是半大少年少女了,也要知道保養。”
“絮絮叨叨的,也不嫌煩,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你挂名的師父。”
“哼哼,我才不管這麽多呢,你穿不穿厚點?”姜錦橫了殷飛虹一眼,“不穿我就繼續念叨。”
“好好,我叫人去拿總成吧。”
“不用那麽麻煩。”
姜錦揮一揮手,自有宮女把備用的鬥篷送上來,“我的鬥篷,估計你穿着短了點,不過也好歹先穿着。”
殷飛虹笑着接過鬥篷穿上,也沒再說什麽,隻是笑着招呼了一下嚴六,姜錦回頭,沖着嚴六小姐燦爛的笑起來。
“快過來,雖然殷姐姐長得挺好看,但也不能看呆了啊。”
“你還當我是你?看見美人就走不動道兒?”
嚴六走過來,笑道。
其實她心裏也得承認,自己剛剛有點酸溜溜的,大約是體會到了蕭顔幾分心情了。
隻是,等姜錦回頭沖她一笑,心中的那些酸竟也無影蹤了。
橫豎,最頭疼的是蕭顔!
三人進了暖亭,姜錦方才發現柳葉和薛珍珠兩人都不在,“這二人跑哪裏去了。”
“你還不知道珍珠?”殷飛虹笑道,“都是她撺掇的,兩人去後面堆雪人了,也不知道堆得如何了。”
姜錦正要叫人去找,薛珍珠卻沖了進來了,後面跟着柳葉一副想笑又忍住。
“這又怎麽了?”
姜錦放下手中白瓷茶盞,詫異的問道。
殷飛虹和嚴六異口同聲的道,“這還要問,肯定又闖禍了!”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留下個薛珍珠急的跺腳,“誰知道那小子站在那裏不走啊,我又不是故意丢他雪球的。”
殷飛虹瞥了薛珍珠一眼,“你好好的丢什麽雪球呢?”
柳葉見此,幫薛珍珠解圍道,“珍珠是這沒想到,我們鬧着玩兒呢,她也沒想到樹後還站着個人。”
“就是就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還問了那人要不要請太醫,還說了有什麽,我會負責的,他說不要緊,直接走了,怪我麽。”
原來薛珍珠和柳葉二人畢竟年紀還不大,還有幾分少年心性,兩人跑去堆雪人,堆了半個雪人,就漸漸玩鬧起來,開始打雪仗了。
本來一兩個雪球誤中行人其實也沒什麽,但是薛珍珠仗着自己武功高,捏了個空心雪球,打在身上不甚痛,卻能來個滿天飛雪,一頭一臉都是。
這青年倒黴,被薛珍珠這一雪球正打在臉上,跌坐地上,頭發臉上都是碎雪不說,連身上也碎雪,那青年穿着官服,結果被雪打濕身上官服,雖然容貌清秀,依舊是形容十分尴尬。
能從後宮禦花園出入,若不是侍衛頭領,就是皇室子弟,再不然就與後宮太妃太後等有親。
薛珍珠雖然仗着姜錦的勢,但畢竟出身不高,怕得罪了人,難免有幾分揣揣,而且對方就算是不計較,多少也是惹了禍,挺對不起人的。
姜錦笑道,“不是什麽大事,不看僧面看佛面,還有我的面子呢,爲了怕這人要陛見,我遣人和前面說一聲。”
薛珍珠這才松了口氣,吐了吐舌頭道,“那就麻煩你啦。”
殷飛虹擡手在薛珍珠額頭上敲了一下,“也就你在宮裏這麽興頭,還得讓阿錦給你收拾爛攤子。”
薛珍珠不是很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又道,“今兒烤什麽,我聽說有海邊來的海鮮?”
姜錦現在也是特權階級了,她倒也沒多少架子,也沒什麽奢侈的愛好,對華美宮殿,華服美飾熱情都不大,唯獨作爲一個吃貨,吃是不能扔下來的。‘’
因此這食材豐富程度直線上升,如今天氣冷,海邊的海鮮也能冰鮮送過來,雖然跟前世沒法子比,倒也解解食材的匮乏。
眼見着薛珍珠提起,姜錦笑道,“不僅有海邊運來的海鮮,還有東北運過來的山珍呢。”“那可太好了!”
薛珍珠頓時雀躍起來,也不想着别的事情了。
“我們出去吧。”
薛珍珠拉着嚴六和柳葉沖了出去,姜錦和殷飛虹兩人并肩走在後面。
看着這三人沖出去,殷飛虹笑道,“等回頭回了天山,隻怕沒有這麽熱鬧的時候了。”
“你下決定了?”姜錦轉過頭,擡眼看着她的側顔,“難道就不能留下來嗎?就是爲了我?”
殷飛虹也轉過臉去,看着她明亮溫柔的眼睛,大笑,“就算是爲了你,我也不能在這時候留下來啊。”
“再說,我插手太多了,又不想繼續攙和這些事,何必招人忌諱。”
這人說的就是蕭顔了。沒有一個帝王會允許有可以動搖他政權的人存在,趁着眼下時節正好,抽身退步需趁早。
姜錦也心知她說的什麽,歎了口氣,沉默了一下方才道。
“星樓主呢?人家好歹湯湯水水的照顧了你一陣子,你把人氣走了,就不管了?”姜錦如今也是過來人了,歎道,“你未嘗不心動吧。”
“心動又如何,我心境已經老了。”殷飛虹也沒否認,歎道,“何況我的身體情況我知道,這一輩子都未必會有孩子了,何況他比我還小幾歲,過幾年這份感情淡了,照樣能過的好。”
“隻是我看他倒是情真。”
“我們這些人,誰是離了情過不了的。”殷飛虹笑,“你也别覺得惆怅,我先在外面玩幾年,過幾年估計還是會回京的,又不是之前回京忌諱。”
姜錦輕歎了口氣,轉了笑,“也是,說不準日後我還有機會去找你呢。”
殷飛虹笑笑,“還是希望沒那一天吧。”
兩人沒再說話,前面薛珍珠等人已經到了地方,正在朝着兩人招手。
禦花園暖亭裏,宮女太監早就布置好了燒烤的架子炭火等,還有宮女在燒水煮茶。
酒倒是沒有,梁帝去世還沒滿一年,雖然私下喝兩杯也無礙,但禦花園畢竟也是公開場合,還是要注意點。
禦膳房的大廚則是已經準備好了各種各樣的食材,腌制好的五花肉,豬蹄,豬皮,豬尾巴,豬舌頭,雞翅,雞腿,雞爪,雞心,雞胗,雞腰子,魚片,魚皮,以及從東北和西邊運來的鹿肉狍子肉山雞等山珍,從南邊運過來的扇貝生蚝鱿魚海膽之類的擺了一桌子。
姜錦也不是吃獨食的,各宮裏都送了一份兒,另外高皇後如今也樂的頤養天年,在她宮裏開了一桌,帶着幾個還沒出嫁的公主也燒烤取樂,想開了,其實也沒多大的事。
眼下幾個人在這邊吃飯玩樂,也是十分的愉快了。
姜錦尤其喜歡吃烤鳳爪,要說起來泡椒鳳爪之類的她其實并不怎麽喜歡吃,唯獨喜歡吃這烤雞爪,外皮微微酥,内裏柔韌多汁,味兒别提多好了,禦膳房還特别細心的把雞爪裏的骨頭剔除,連吐骨頭的功夫都少了。
不過話說回來,少了吐骨頭的功夫,反而少了一點趣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姜錦太矯情了。
殷飛虹喜歡吃海鮮,什麽蒜蓉扇貝,粉絲生蚝的一盤子眨眼間就被她給吃了,幾個人自己烤的都不夠她吃,還要宮女幫忙。
薛珍珠喜歡吃烤豬蹄,豬皮烤的酥脆帶着一些椒香,豬蹄上面的蹄筋卻十分柔韌,包裹在裏面的豬蹄上的肉微微有點膠原蛋白的粘膩,但是卻更入味兒。
柳葉倒是沒有特别喜歡吃,總覺得什麽味兒都不錯,吃了感覺都不錯。
嚴六反而是最挑剔,吃了幾塊鹿肉,還是回歸了雞翅的懷抱,然後抱怨烤青菜太少。
姜錦被她這一抱怨,也懷念起來烤土豆片來了,雖然烤韭菜烤蘑菇都很好吃。尤其香菇和口蘑,去掉蘑菇的蒂,傘面朝下用小火烤,撒上一點細鹽,等蘑菇烤好,原本的去蒂留下的小坑裏就汪着一股鮮美至極的汁水,别提多好吃了。
但是烤土豆和土豆片都讓她有點垂涎了,還有烤青椒烤西紅柿,都是美味啊。但是這會兒的土豆還在美洲大陸呢,姜錦和嚴六雖然弄了個船隊,不過這個船隊做的基本上都是近處,并未遠洋。
姜錦這會兒難免懷念起了前世的某些食材,便有些意動,想要弄個遠洋船隊,萬一發現了新大陸,就是中國人殖民,也比歐洲人那些強盜好啊。
而且萬一要是能發現新大陸,就不說那可能的利潤了,自己說不準在曆史上也能留名呢,這可真是名留青史了。
虛榮心嘛,姜錦也是有一點的,再說都當了皇後了,若能開疆拓土,那也是自己的政績啊,說出去倍有面子。
殷飛虹瞧見她笑的一臉癡漢樣,忍不住戳了戳她,“你這是想什麽呢,想的這麽入神,你這羊肉串都快烤焦了,你不吃,我可吃了啊。”
姜錦吐了吐舌頭,低頭一看,這羊肉串烤的還真有那麽一點兒焦了,忙遞給殷飛虹,殷飛虹也不嫌棄姜錦一時失手,痛快的吃了。
雖然稍微有了那麽一點過,但是還是肉嘛。
浪費糧食可恥,浪費肉就更可恥了。
姜錦十分高興拿了一盤子生蚝烤起來了,她吃的差不多了,但是以殷飛虹的飯量,放開量的話肯定沒吃飽的,反正烤什麽都是烤,還是烤點殷飛虹愛吃的。
至于她想吃什麽,柳葉小天使肯定會幫忙的。
幾人其樂融融,蕭顔在原處看着這和睦的一幕,心裏就有點酸溜溜的。
尤其殷飛虹那厮,接了阿錦烤的羊肉串,還相視一笑,整日勾搭他家阿錦,幸好說要去天山了,不然還真得想個辦法把她嫁出去。
他本來的确是沒有時間過來的,但是事情結束的比他預料的還快,正好高皇後的外甥又委婉的向他提起要做媒,便借機過來看看。
如今瞧見殷飛虹又在憑借自己的美色意圖勾搭阿錦,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得那麽多,狀似無意的走過來。
“你們吃的很快活啊,朕倒是還餓着。”
姜錦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還能猜不到他的心理活動,頓時笑起來,“是啊是啊,吃的很好的,你要不要來一點?”
蕭顔撇了撇臉,略帶高冷的道,“不必了,朕也不是很想吃。”
姜錦還能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眨了眨眼睛,“我親手烤的,真的很好吃的,你要不吃,那就便宜别人了。”
然後殷飛虹就看着本來屬于自己的生蚝一個一個進了蕭顔的嘴,按着最後一個都要消失了,終于忍不住了,站而起而憤道。
“放下那個生蚝!”
“哼,休想!”
蕭顔和殷飛虹先發生一場筷子大戰,接着兩人越打越激烈,扔了筷子,鬥到亭子上。
姜錦看着這兩個□□而起,笑眯眯的把最後一個生蚝送到柳葉嘴邊。
柳葉看向姜錦,姜錦眨了眨眼睛,柳葉很開心的吃掉了。
薛珍珠正在看飛來飛去打的熱鬧的兩個人,嚴六小姐倒是看了一眼姜錦,笑起來。
“噓。”
姜錦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然後拉着嚴六開始分烤雞翅,剛剛烤好的雞翅膀色澤金黃,上面還塗着一層蜂蜜,香甜的口感讓人百吃不厭。
等到殷飛虹和蕭顔兩人分出勝負,殷飛虹憤憤不平的從亭子上下來,白了蕭顔一眼。
“如果不是我前陣子受傷,你怎麽會是我的對手。”
“不管怎麽說,我也不會把生蚝留給你的。”蕭顔笑眯眯進了亭子裏,然後傻眼了。
“生蚝呢?”
“吃掉了啊。”姜錦一臉平和的道,“你們不會以爲動武的人不會有懲罰吧? ”
蕭顔:……
殷飛虹看着蕭顔目瞪口呆,哈哈大笑起來,叫他跟自己争。
畢竟,最終boss可是姜錦啊。
不過沒有生蚝,雞翅膀也不錯,姜錦一直覺得燒烤中羊肉串和雞翅膀一直是競争一番。
幾個人還是吃的肚兒圓,而此時外面又開始下雪,嚴六和薛珍珠都告辭,柳葉最近住在宮中和殷飛虹一起離開了。
姜錦和蕭顔兩人倒是沒有急着回去,雖然有一點微雪,但是打着傘,在雪中漫步也别有點樂趣。
蕭顔自己有護體功力,倒不是很怕風雪,因此打的傘便往姜錦哪裏傾斜了點。
姜錦察覺他的動作,微笑的往他身邊靠了靠,然後笑道,“我以爲你今兒中午不會過來了呢,你不是說前面事情特别多嗎?”
蕭顔笑道,:“前面事情處理起來比我預期的還快,再說我可怕你跟殷飛虹這厮跑了。”
姜錦笑道,“你可真是想太多了,我看殷姐姐其實還是有幾分喜歡星樓主的,不然她那性格,難道是能允許什麽人都能接近她的?”
蕭顔點頭,“确實是,不過我還是擔心啊。說真的,如果你不是嫁給我的話,應該也不是那麽想在宮裏呆着吧。”
姜錦吐了吐舌頭,“你在擔心什麽,爲什麽總覺得我會跟着别人跑了啊?”
蕭顔笑了笑沒說話,卻轉頭吻了上去,恩,還是有點燒烤雞翅的味道。
姜錦笑着把他推開,“在外面呢,你也收斂點兒。”
蕭顔才不在乎那麽多呢,一手拿着傘,一手抱緊懷中人,腳下一點,輕輕一縱。
姜錦被吓了一跳,反手抱緊了他,等蕭顔放下她,方才松了口氣,轉頭四處看看。
原來這是禦花園中一處二層樓閣,小小的,位置也有點偏。推門進去,一樓隻放了兩把椅子,一張桌子,一個書架。家具都是最簡單的家具,用的木頭也不是什麽好木頭,書架上放的也是最常見的書,論語之類的,看着也沒什麽特别的。
姜錦詫異的道,“這裏我好像從來都沒來過。”
蕭顔笑道,“沒來過很正常,不過我小時候倒是在這裏住過幾天。”
姜錦有些詫異的道,“真的嗎?我怎麽不知道?”
關鍵是蕭顔可是皇子,便是因爲生母去世的早,劉妃收養了,面上的事情做的還是可以看得過去的。
蕭顔笑道,“你還有好多不知道的呢。”
他琥珀色的眼瞳耀耀生輝,窗外的雪光照耀進來,姜錦忍不住心跳亂了幾拍。
蕭顔一顆心都在她身上,如何看不出來她心中的想法,俯身親吻下去。
二樓有簡單的床榻,不得不說,偶爾換個地方感覺也挺不錯的。
不過姜錦第二天有點後悔自己的放縱了,蕭顔下朝回來她還起不來床呢。
渾身又酸又疼,再俊美的外表,再溫柔的琥珀色眼瞳都沒有多少魅力了,姜錦抓着手邊的枕頭砸了過去。
“你昨天也太過分了吧。”
蕭顔坐在床邊,委委屈屈的看着姜錦,任由枕頭砸在身上。
“難道你不舒服嗎?你也點頭了啊。”
姜錦臉上微微一紅,“那也不能從下午折騰到晚上啊。”
蕭顔認真的道,“我聽說夫妻之間成親久了,吸引力就不足了,你難道不喜歡我了?”
姜錦啐了一口,“我不喜歡你,怎麽會點頭。”
蕭顔松了口氣,抓着姜錦的手,十分開心的道,
“那我們也要考慮要一個孩子了。”
姜錦也知道蕭顔在這方面不僅有壓力,壓力還是不小的。
畢竟蕭顔的年齡也不小了,又堅持不納妃,隻自己一個,就是不說朝上那些文人給蕭顔的壓力,便是爲了國家安定,也是早有子嗣比較好。
因此她雖然心裏也有點遲疑和擔心,還是點了頭。
蕭顔開心了,“希望正月就有好消息。”
“這個不太可能吧。”
“貴在努力嘛。”
然後他就真的努力起來了,姜錦在接下來一個月裏可後悔死自己點了這個頭,蕭顔這個折騰勁兒,如果不是她最近開始練武,真的要爬不起來床來了。
本來姜錦還擔心得去高皇後哪裏每隔五日早起請安,結果高皇後表示爲了早點抱孫子,姜錦去找她喝個下午茶就好。
連最後的借口都沒有了,姜錦索性奮發向上,找了一堆畫本子來看,決定提高自身技術,然後逼某人早點結束。
然而沒過幾天,她就絕望的發現,某個人的技術提升速度比她提升速度快多了。
不過好在等到二月底三月初,這段床榻上的較勁告一段落了。
姜錦終于在衆人期待之下懷孕了。
連姜錦本人都是松了口氣,這陣子折騰的太辛苦,早點懷上,也能松口氣,起碼她也能松快一下。
唯獨蕭顔有點小郁悶,畢竟有了孩子後,他的福利可就低了不少,不過想想,有孩子後姜錦的心多半也要定下來,不會整天想去和殷飛虹去天山彙合,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氣。
殷飛虹也有點小看了蕭顔對宮中的控制力。
其實蕭顔是知道姜錦和殷飛虹有某些約定,大約和萬一事情不好,如何離開有關。
但是他并不想追查具體的渠道。
一方面他對自己有信心,另一方面,阿錦不是狠心的人,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如果日後的他真對阿錦不好,他甯可阿錦離開去過一分自由自在的生活。
這是他的溫柔,也是他的真心。
當然,不去追查姜錦留給自己的底牌,不代表他不做什麽防止阿錦被殷飛虹那個狐媚子給勾走。
比如說用着宮裏的故事和自己的過去勾着阿錦,比如說一個孩子。
雖然副作用不小,但是阿錦的性情蕭顔還是很了解的。
她會是個負責任的母親,如果有了孩子,就不會輕易考慮離開。
不過等過了一個月之後,姜錦也沒有之前剛剛懷孕的輕松了。
倒不是因爲孕吐,這個孩子是十分乖巧十分的聽話。
而是各路人馬過來遊說她身子不方便,要給蕭顔安排伺候的人。
連高皇後都提了兩句,不過高皇後倒是好意,在她看來,沒有幾個男人不愛偷腥。
梁帝就是個最好的例子,那會兒高皇後和梁帝還是夫妻情深呢。高皇後還懷着太子的時候,梁帝就偷偷摸摸的把高皇後身邊的宮女給睡了。
雖然說蕭顔看起來比梁帝人品靠譜多了,但是天下的男人沒幾個好東西。高皇後還真怕姜錦日後也落到自己的境地,便提議姜錦把主動權抓到手裏。
高皇後念叨了好幾次,姜錦索性給蕭顔提了一提,“我如今懷着咱們的孩子,母後提議我找幾個的女人陪你睡,你覺得怎麽樣?”
蕭顔頓時眼巴巴的道,“你不想要我了嗎?厭倦我了嗎?”
姜錦被他逗笑了,“你不想要,可不是我沒問過你。不過你不要也好,畢竟我這個人最講究公平公道的了,要是給你挑幾個俊俏佳人,我還要給自己選幾個,也挺麻煩的。”
蕭顔聽她這話裏畫外的意思,這是又要找個男人啊,頓時渾身豎起。
他的阿錦這陣子将養的越發好了,皮膚百裏透紅,眼睛水潤明亮,看人的時候讓人心神都要丢了。
他可沒忘了,之前他都有好多情敵的,殷飛虹滾去天山了不說,嚴六小姐到現在還沒嫁人,那也是虎視眈眈的,那林大公子到現在都沒成親,于明遠也說撲在事業上,沒成親,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點放不下。
以前阿錦那還是荊钗布裙呢,這些男人都一個兩個的賊心不死,阿錦這是越來越可愛了,還不知道會多吸引人呢。
就算是阿錦給自己挑幾個俊俏宮女,那還有殷飛虹和嚴六小姐這樣的狐媚子呢。
姜錦見他緊張的不行,忍不住笑起來,“我也就是開個玩笑,你還認真起來了?”
“不,你倒是提醒了個很重要的問題。”蕭顔非常嚴肅的道,“我要把危險都扼殺在搖籃裏。”
姜錦有點無語,不過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便由着他折騰起來。
不想過了幾天,蕭顔借着給姜錦腹中孩子祈福的理由,表示要放宮女和太監出宮。
說起來這可是德政,而且雖然有人挑剔姜錦的出身不是特别高,但是也得承認姜錦其實是個挺合格的皇後,她腹中的若是兒子,可是嫡長子,名正言順的帝國繼承人,再怎麽舉行一點慶祝活動都不出格的。
後宮的人反而沒那麽單純,有幾個梁帝時候的嫔妃覺得蕭顔和姜錦這是想肅清宮中勢力,跑到高皇後那裏嘀咕。
高皇後那裏會管這個,若新任帝後是性情比較軟弱的就罷了,便是從劉家謀反那一日,她就知道便是看着整日笑呵呵的姜錦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而且極其有心數。
眼下宮裏平安無事,跟姜錦丁是丁卯是卯,責任到戶,規章清正有關系,反正蕭顔也沒有個寵妃或者出身高貴的嫔妃讓她掣肘,事情實施起來雖然有些麻煩,倒也不算太困難。
高皇後不出面,其他幾個太妃就更沒辦法了,讪讪的離開了。
高皇後讓人送這幾個人出去,自己在屋裏冷笑了兩聲道,“還真以爲我是老糊塗了?打的什麽主意算盤我還能看不穿?保不齊在心中盤算什麽呢,必然拉攏了幾個美貌宮女。”
安平公主有點緊張的道,“那要不要去通知皇後嬸娘?”
高皇後笑道,“你當你皇後嬸娘不知道?她既然提出放宮女和太監出去,就是防着這點的。”
這次高皇後還真猜錯了,撺掇這事的是蕭顔,姜錦知道消息都不比他們早多少。
“你這是折騰個什麽,好歹給我商量一下啊。”姜錦略有幾分煩惱,誰懷着孕,都不想怎麽折騰,雖然她心裏也知道,其實這倒是個好機會,整治一下宮裏内務。
“我知道你辛苦,所以我親自督辦總成吧?”蕭顔是被姜錦所描述的場景給吓到了,因此十分堅定的要把這些潛在的危險給放出宮。
姜錦無奈,這陣子朝政清閑,笑顔想折騰就折騰吧,除非蕭顔突然看上了某個美貌宮女,要論能力,自己還是沒法給這個奪嫡的最終勝利者相比的。
至于前者,也被證明是姜錦想太多了。
十天後,宮裏不論是打掃的,還是端盤子的,還是洗衣服的,還是喂鳥養貓的,顔值統統下降了。
姜錦在宮裏轉了轉,發現不僅是自己周圍,連後宮其他太妃公主處,都沒有以前那雖然說不上是什麽絕色,卻也楚楚可憐的小美人宮女了。
全部換成了大衆臉,雖然不醜,但是和美也不搭邊,而且蕭顔還責令宮裏掌管夏裝的太監總管,新的夏裝絕對不能太好看,絕對不要襯托出什麽優點。
不過這一條被郁悶的姜錦給叫停了,蕭顔不是顔控,姜錦是啊。
雖然知道幾個太妃籠絡的那幾個宮女美人被蕭顔秉持着不選對的,隻選醜的這一原則,都遣返回家了。
這點姜錦的确挺高興的,可是這宮裏都沒有幾個亮眼的美人,連長得俊俏的太監都沒有,就太過分了吧。
蕭顔自己長得好看,想要顔控對着鏡子就行,姜錦不一樣啊,她也想要看幾個美人洗洗眼睛啊。
姜錦郁悶之下,召見宮外的命婦貴女次數多了不少,殷飛虹去了天山,不然隻她一個就足以讓姜錦沉迷在她的美色之下。
不過這個時機顯然不是太好,姜錦召見的都是美人,雖然不僅僅是未嫁的小姑娘,但嫁了人的美人家裏一般也有個美貌的姐妹不是?
因此外面傳言姜錦這是要失寵,想要找幾個美人固寵,或是蕭顔終于熬不住要想要納妃,姜錦準備選幾個老實聽話的,免得作妖。
不管怎麽說,都是個大大的好事,蕭顔年少英俊,就算不是皇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嫁給他,何況他又是皇帝,做個嫔妃那也很值得了。
因此每次姜錦召見的時候,這些貴女反而打扮的越來越低調溫婉,讓姜錦不解中有點郁悶。
這會兒那些老學究反而反對納妃了,尤其這種出身比較高的嫔妃——劉妃的事情就是前車之鑒,當然要謹慎。
因此被人隐晦的勸說了即使要納妃也要等皇後腹中嫡子生下來,當皇帝要知道如何克制女色之後,蕭顔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非常郁悶的去找姜錦溝通了。
“你又不想要我了?”
“你怎麽又這麽說了?孩子都有了,我還能不要你不成?”姜錦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我怎麽外面說你要給我納妃?”
“納妃?”
“你沒這個心思吧。”蕭顔松了口氣。
他真怕姜錦心裏存着事,抱着娃跑了,扔下他一個人孤單寂寞冷。
“到底是怎麽回事?”姜錦見蕭顔是确确實實的松了口氣,便知道是真有什麽緣故風聲,便問出到底發生了什麽。
蕭顔郁悶的把事情說了,“你也是,沒事召見這些人做什麽。”
姜錦聽說了後也有點郁悶,“我這也是孕中無聊啊,也就召見了兩三次,這些人就腦補了這麽多?”
蕭顔很無奈的道,“這些人最擅長腦補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姜錦郁悶的趴在床上,“我就看幾個美人又怎麽了,這不是想着看看好看的人,生出來的孩子也會更好看麽。”
“還是忍一忍吧,要不你多看看我。”蕭顔眨了眨眼睛,“難道我不好看嗎?”
“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姜錦笑起來,不過蕭顔的确長得非常非常好看就是了。
“嘿嘿,不過我還是希望孩子像你。”
“不不不,還是算了吧。”
就是去掉濾鏡,姜錦也得承認蕭顔的外貌絕對是屬于無可指摘的那種,要是随着自己,那可就是平常人中的平常人了,最多比普通人要更好一點,也最多就是普通人裏面的好看而而已。
小夫妻兩個從孩子的相貌到孩子的培養叽裏咕噜扯了不少,并肩躺在床上,氣氛也是十分的溫馨。
隻是過幾天蕭顔放出風裏不納妃,姜錦也不再怎麽召見貴女,外面的那些人可大大的失望了。
一部分人本來就存着攀龍附鳳的心思,這一下希望沒了,自然非常的郁悶。另一部分則是想要看姜錦笑話的,更是大失所望。
長甯郡主本來就有點陰暗的心思,雖然不敢明言,但是一直暗搓搓關心。
先是一個勁兒念叨姜錦雖然當了皇後,但是一直都沒有懷孕,是個不下蛋的,沒想到等到開年三月裏就得了喜信兒。蕭顔這個沒出息的,還因爲姜錦懷孕,由着姜錦把長得好看的都趕出宮去。
雖然蕭顔自己擔了責任,說這些人绮年玉貌,早點出宮嫁人免得耽誤了,但是大家都不是傻的,這樣的借口誰能相信?
好在五月裏,就聽說了姜錦召見美貌的貴女命婦,這可見是要爲了納妃做準備了。
秦王倒是說也未必是如何如何,但是秦王妃徐氏可不這麽認爲,不是爲了給皇帝納妃做準備,總不是單純找人說話解悶吧。
誰想到還沒到六月裏,蕭顔就自己公開對外說不納妃,姜錦也不怎麽召見在外面跳的最歡的那幾家了。
徐氏不知爲何松了口氣,長甯郡主卻有幾分憤憤不平。
徐氏這會兒對女兒也漸漸消氣了,眼見着長甯郡主這樣,歎道,“你怎麽就不明白,這人,再怎麽能争,難道能争得過命?我就說那黎族來的小婦,和你争了半日,又是個什麽下場。”
說起來,這也是渣男賤女了,陸齊林是個人渣不說,那黎族小婦也是十足的豁出去了,鬧的不可開交,秦王夫妻那會兒就有讓女兒和離的意思了,便讓長甯郡主退了一步,讓陸家把人接進來,給個等同平妻的地位。
當然,實際上不可能有平妻,其實大梁律法也不支持平妻的地位,妾室就是妾室,總不能讓是長甯郡主這個皇室郡主當妾吧。
隻是那黎族小婦卻不怎麽滿足,暗暗用毒蟲去害長甯郡主的兒子。
長甯郡主鬧了一回,衆人都不信,長甯郡主索性抱着孩子回了娘家,正好避開了陸家抄家。
倒是那黎地來的,如果不是鬧着非要入府,其實陸家之事真的牽連不到她身上的。長甯郡主其實也覺得那小婦真沒必要強行入府,畢竟陸齊林可不是一般的狠毒。
當初陸齊林可不是單純的一去不複返,那可是差點把這對母子賣給頭人的,如果不是那女子的舅舅是另一個小部落的頭領,還不知道是什麽下場呢。
如今鬧成這個德行,也不知道那黎族小婦心裏有沒有一點後悔。
反正長甯郡主挺久沒想起來陸家那一窩子人了,年少的時候隻想要非同尋常的感情,眼下才發現能夠安穩餘慶已經很不錯了。
陸家其實也有人在京城的,比如說陸紫玉。
大皇子這次被困在宮中,沒有直接攙和劉家叛亂的事情,反而成了個好事,别的不說,至少保住了一條命。
當然,自由生活是别想了,不過好死不如賴活着麽,過得一日算一日。
蕭顔還是比較厚道的,雖然給的皇子灌了一碗□□,保證大皇子生不出來孩子後,把他的那一堆姬妾也送進去了,給他曾經的大哥娛樂。
陸紫玉就在其中,蕭顔沒專門處置陸家已經嫁出去的女眷,畢竟王氏的大女兒二女兒嫁的人家都牽扯到叛亂中了,根本就不用專門處置。
因此陸齊林父子雖然被判了斬立決,其他人小命基本上還是保住了,尤其陸紫玉,嚴格來說單純從物質條件上也勉強算的是小康,畢竟頓頓有肉吃。
不過陸紫玉心裏可是恨死了姜錦了,她本來就想要嫁給七皇子的,如果嫁給七皇子的是她,那她不就成了現在的皇後了,陸家也好,她也好,都不會陷入如今的境地。
本來聽說風言風語蕭顔要納妃,姜氏要失寵,她還拍着巴掌哈哈大笑,誰料到過了幾日,又被辟謠了,她頓時失望極了,狠狠大罵蕭顔連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雖然這一群女子都沒有什麽指望了,但是也不妨礙這群鬥雞一樣的女子鬥的厲害。
蕭顔那位第一開始定親的女子本來還以爲自己憑借着和蕭顔曾經的那點關系能夠得到額外的赦免,說不準還能當個寵妃什麽的。
然而不得不說,她真的是想的太多,蕭顔也好,姜錦也好,早就忘記她這個人了。
過了好幾個月,她方才漸漸絕望了下來,便開始争奪這宅子裏的優勢地位了。
她還是恨這些女人的,如果沒有這些女人,蕭顔不好搞特殊,說不準自己就能被赦免了。
此時陸紫玉偷偷罵蕭顔和姜錦,就被她給聽了去,跑去報告大皇子。
大皇子不是什麽有氣節的人,不然的話早就自裁了。
事實上大皇子惜命的很,聽說陸紫玉在那裏罵蕭顔和姜錦,怕的要死,生怕蕭顔是覺得自己心懷不滿,弄上幾杯毒酒給自己喝了。
因此便叫人把陸紫玉叫了堂前,然後親自抽了一頓鞭子,直把陸紫玉抽的皮開肉綻,十分慘烈,也不令人給陸紫玉醫治。
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殺雞給猴子看,免得還有人惹出什麽事情,害了他的小命。
天氣炎熱,本來陸紫玉就被打的奄奄一息,天熱傷口容易感染,沒過幾日,陸紫玉就死了。
又過了幾日,姜錦知道了這消息,不由有幾分歎息。
說起來前些年的時候,陸紫玉在陸家何等的嚣張跋扈,連姜錦穿越過來後都受了她幾次難爲,更别說原主姜錦娘了,那可真是被陸紫玉用鞭子抽過的,經常罵姜錦娘,二百兩銀子買來的,還充什麽嫂子歀兒,好不好一頓鞭子抽死了,也沒人出頭。
如今陸紫玉竟也是這麽個死法,讓姜錦也不得不道一句天道好輪回,看老天饒過誰。
之前經常欺負的姜錦娘的王氏的下場也不比陸紫玉強多少,姜錦隐約聽說過,王氏因爲生活困苦,雖然年紀大了點,還是有一點姿色,便在流放地當了暗娼。
這原本是有人打聽了消息,特意說來讨好姜錦的,但是說實話姜錦其實沒有特别的歡喜。
她隻是想着,當時姜錦娘最初進府的時候,小心翼翼戰戰栗栗的請安行禮,卻被王氏撲頭蓋臉的一頓打,說她下賤行子,連窯子裏的姐兒都不如,也就是個站街拉客的暗娼。
如今姜錦娘芳魂袅袅,不知道何處去了,這王氏的卻如同自己詛咒别人的話,當了柳莺暗娼,王氏如今也是半老徐娘了,這皮肉生意都未必能做多久。
姜錦想想這命運可真是諷刺的不行。
人這一世,說長挺長,說短挺短的。
這才多久,竟也是一個輪回了。
正在歎息間,蕭顔下朝回來了,姜錦看着他看過來的溫柔的琥珀色眼瞳,微微笑起來。
正因爲這世事白駒過隙,轉眼輪回,方才要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