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倒是有些蹊跷,紀芙茵走進偏殿當中,頓時皺了皺眉,隻是不到兩天的光景,這房間裏頭就已經有了一種說不出的頹敗荒涼之感,門窗各處都是緊閉着的,孔采芸坐在椅子上,神情麻木,眼神放空,連有人進來了都沒有聽到。
“長公主。”紀芙茵輕輕喚了一聲。
孔采芸聽到這一聲,猛地轉過頭來,眼神當中也有了一絲生氣,隻是那絲生氣,卻是被怨恨所帶動的,她的臉上,冰霜又凝結了幾層,就那麽陰冷地盯着紀芙茵的眼睛,一動也不動。
“長公主休息的可好?”紀芙茵隻當是沒有看到她眼中的怨恨,說道。
“爲什麽?!你們爲什麽要設計我?”孔采芸一開口,吐出來的話都帶着一縷森森寒氣。
紀芙茵搖搖頭,揀了把椅子坐下來,“沒有人設計你的,長公主。”
“沒有人?那前天去到我房間當中,跟我說了那些話的人是誰!?如果不是你們太子,我怎麽會……”孔采芸忿恨地咬着牙,攥緊的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去,可她的憤怒,換來的卻隻是紀芙茵的茫然。
“長公主,我無意爲誰辯駁,隻是那天,太子進到你的房間之後,馬上就出來了,他沒有時間,也不可能跟你講那麽多柔情蜜意的話。”
“你撒謊!”
紀芙茵長歎一聲,“長公主出了這樣的事情,爲什麽就不懷疑一下,平時跟公主走的最近,也最有機會下手的呢?先前我可是聽說,在昭明有種藥物,可以迷了人的心智,令其出現幻覺……”
孔采芸神色猛地一僵,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甚至還有些隐隐作嘔的惡心之感,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話,都在不經意當中夾雜了一種扭曲的感覺――“五皇兄……?”
“先前我隻是覺得五殿下對你的态度有點不同于尋常的兄妹,但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是……”紀芙茵看着她的眼睛,平和道,“先前五殿下說過的話,你自己也聽到了,這總不會有假才是。”
孔采芸的臉色頓時青白一片,就像是在瞬間被什麽人抽走了體内的鮮血一般,她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卻哇的一聲,俯下身,難受的幹嘔了幾聲――她想不到,她想不到對自己疼愛有加的五皇兄會做出這種事,更加想不到,他會――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孔采芸猛地站起身,卻臉色一白,晃了晃險些撲倒在地,幸好一雙手緊緊地抓住桌沿,這才避免了出醜,隻是口中仍然喃喃道:“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讓父皇母後殺了他!”
紀芙茵搖搖頭,看向她的時候,臉上帶了一絲憐憫的神情,“可惜,等公主再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恐怕……不會是活着的人了。”
“什麽意思!?”孔采芸臉上的神情一僵,“父皇和母後怎麽了!?”
“現在暫且還沒什麽,可是,等再過些日子,可就不一定了。”紀芙茵緩聲道,“你認爲,五殿下會放過任何知曉你們身份,又有可能阻擾你們的人嗎?等到大業被攻破之後,再然後,五殿下就會領兵回到昭明,逼你的父皇退位。”
“到那時,若是五殿下心裏還有一絲骨肉親情,最好的可能,是會将他們永遠的囚禁起來,但最有可能的還是……五殿下會殺光皇室的人,一個隐患也不留,包括你的母後,與你真正的兄長,太子。”
聽到紀芙茵的話,孔采芸的臉上漸漸被驚恐所侵占了,那一雙透亮的眼眸此刻竟然也變得渾濁了起來,“這不可能……你一定是騙我……父皇,母後……這不可能……”
對上她的眼睛,紀芙茵開口道:“若是以前,公主不信也就罷了,可是現在,在自己遮掩了這麽多年的秘密被揭開之後,五殿下看來是不會收手的了,從那天開始到現在,五殿下是如何對你的,聯想一下将來他會如何對待你的父皇母後……公主應該不難想到吧?”
紀芙茵的話,令孔采芸打了個寒噤,一絲涼氣從她的心底竄了上來,這兩天,她在這裏過的簡直就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孔翼冉幾乎時時刻刻都要病态地纏在她的身邊,就算他的所作所爲已經快要将她逼瘋,可他卻總是會更加瘋狂地告訴她,這是因爲他的愛!
她的手下意識地隔着衣服,撫摸起了自己的身體,那裏面已經淤青累累了,他積壓了那麽多年的感情,當爆發出來之後,根本就是病态而扭曲的!隻是不到兩天的時間,她就已經被折磨的猶如地獄了!
一個已經病态了的人,将來會如何對待她的父皇母後……孔采芸隻是稍稍設想了一下,就覺得遍體生寒,牙齒都開始不自覺的打起了冷戰,“父皇,母後……怎麽辦,怎麽辦!?”
“其實,說到解決的法子倒也不難,隻要在昭明徹底攻破大業的防線,與五殿下接頭之前,就讓昭明帝君下令,讓大軍撤退,這樣一來,五殿下的手中就沒什麽其他的籌碼餓了。隻是不知道,公主的心裏是不是還殘存着對五殿下的手足之情,不肯與大業合作。”
“手足之情!?”孔采芸布滿淚痕的臉上露出一絲咬牙切齒的痛恨,“在我心裏,五皇兄已經死了,現在的那人,根本就是一個扭曲的瘋子!說吧,你們要怎麽做,就算是要殺了他,我也一定不會反對半句!”
紀芙茵搖搖頭,“在這種時候,殺了五殿下最是不明智之舉。公主是帝後的掌上明珠,如果能讓他們知道,五殿下對公主做了這樣人神共憤的事情,他們就必定不會再袒護五殿下半分了,到那時,自然會有人替你殺了五殿下出氣,隻是……”
“隻是這樣一來,帝後就會知道公主你的遭遇了,就算是回到昭明,将來的婚事恐怕也……”
孔采芸冷笑一聲,眼神當中是說不出的堅定,“隻要可以讓個扭曲的瘋子不得好死,我什麽代價都願意付出!婚事算什麽,就算是要豁出我這條命,我都想要讓他碎屍萬段!”
“如果隻是将這消息,送到昭明的皇宮當中,帝君未必會相信。先前我還在思量,沒有一個鐵定的證據,要如何說服昭明的帝後,現在,有了公主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紀芙茵對着落微點點頭,“落微,手腳麻利了些,别弄痛了公主。”
“是,奴婢記下了。”落微一點頭,緩緩地拔出了手中的軟劍,對準了孔采芸,“公主殿下,奴婢得罪了――”
隻見一道雪亮的光影掠過,孔采芸悶哼一聲,一道鮮血濺在了地上……
擦拭好地上的血迹,紀芙茵同落微離開了房間,就在落微将房門關好之後,卻見到孔翼冉迎面走來,臉上還帶着一絲陰冷的笑意。現在的孔翼冉,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一座寒潭當中沉睡了多年的石頭,隻是遠遠的看上一眼,都會讓人覺得寒氣四溢。
“太子妃是來探望芸兒?”
“之前看長公主身體似乎有些不适,身爲大業的太子妃,來探望一下自然是有必要的。”紀芙茵淡淡道,“公主的身體倒不像是抱恙的人,隻是精神看起來卻不怎麽樣,五殿下若是真的關心她,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煩擾她的好。”
“煩擾?”孔翼冉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眉梢冷冷上挑,“我是最疼惜她的人,怎麽會讓她覺得煩擾!?真要是覺得煩擾,也隻會是因爲一些不相幹的人!太子妃還是請回吧。”
“現在邊境的戰事應該已經開始了,太子妃不去忙着安撫一下焦頭爛額的太子,反而跑到這宮裏面四處亂竄,可實在是有些對不起你這個太子妃的身份啊。”
孔翼冉冷冷一笑,“哦,我差點忘了,再過不了多久,你可就要成爲亡國奴當中的一員了,到那時候,可就真算不上什麽高貴的太子妃了。”
“大膽!在大業宮中,竟然對太子妃不敬!”落微登時便惱了,當即便要拔劍,卻被紀芙茵給微微一擡手攔下了。
紀芙茵的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五殿下,待人和氣,永遠都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的最好方式,我如果是你,在一切都還沒有成爲我的囊中之物以前,我不會這麽嚣張。”
“那也因爲你沒有這個嚣張的本錢!”孔翼冉輕蔑地掃了她一眼,徑直從她的身邊走了過去。
紀芙茵也不惱,隻是笑了笑,搖搖頭,帶着落微離開了桂瓊宮。
孔翼冉推開偏殿房門的時候,一隻茶碗立即飛了出來,他一側身,那茶碗便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随即裏面便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