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使用了量子糾纏咒,強尼·墨格溫出現在了感知中,而苗水生沒有——對這樣的情況,陳宴能想到的唯一答案,就是蒼耳在其中使用了一些手段。
陳宴并不在意,他雖然一開始也抱有【将苗水生作爲自己的量子分身】這一目的,但他抱有這樣目的的原因并未針對苗水生本身,而僅僅是想要将其作爲日後和蒼耳進行交易的籌碼。
蒼耳不僅發現了他的行爲,并且做出了相應的應對手段,幹涉了陳宴試圖将苗水生轉化爲量子分身的舉動,這是陳宴之前沒想到的——在陳宴的認知中,量子糾纏咒是獨特的,是量子力學的不科學演化,是南無量子糾纏佛這一獨特存在的獨特手段,無論如何也不該被普通手段幹擾。
他顯然大意了。
當面前的手機裏傳出強尼·墨格溫的聲音時,陳宴視野回轉。
“那麽……接下來呢?”
陳宴回應道:
“接下來,你會先指引我找到荒野中的發光物質,然後我們回到原先的世界,我們去見你的女兒。”
電話裏的聲音略顯激動:
“嗯……好,好!”
“發光物質……在我們現在所在位置的右手邊,大概不到20米的距離,請務必小心,那裏盤踞着非同尋常的荒蕪,我們的小隊曾在和那荒蕪的對峙中一敗塗地,成爲了它的獵物。”
荒野獵人們被荒蕪獵殺了,彷佛每一個獵人的宿命一般,獵人也是獵物,他們注定獵殺或是被獵殺。
月光發生裝置所能驅散的黑暗随着陳宴的前進而變得越來越少,直到大概從整個獵人小屋的大小縮小到半徑5米的樣子,陳宴才在朦胧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束花朵狀的光輝。
強尼·墨格溫所說的荒蕪在哪?
當陳宴升起這個念頭的時候,忽然感覺頭頂光線一暗。
他頓時渾身緊繃,抽出了腰間的手槍,豁然轉身時,借着蛇吻岩提燈綠油油的燈光,隻見懸空的月光發生裝置已經被捏爆了漿!
而原本應該在月光發生裝置之下的斯沃姆已然沒了蹤影。
陳宴剛剛升起呼喚斯沃姆的念頭,空氣中忽然傳來了一聲穿透肺腑的爆鳴聲。
當爆鳴聲襲來時,瘋狂的耳鳴聲充斥了陳宴的大腦,暴漲的失控幾乎在這一瞬間讓他陷入瘋癫!
好在他堅持住了,僅僅是因過度的壓力而導緻失明失聰,跪在地上大口吐着鮮血,腦袋因爲持續的耳鳴聲而完全無法思考,而沒有立刻變成一具屍體。
好在他鼓膜已經炸裂,黑暗中後續傳來的聲音已經無法對他造成影響,悶雷一般響徹在黑暗中的爆鳴聲除了讓他胸腔如遭受錘子鑿擊,四肢如同經受電擊麻痹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陳宴艱難的思考着活下去的辦法,可僅僅隻能想到當初看到的一幅畫面——那是在宇宙的另一邊,在斯沃姆應災難而生的菌城,初生的神明屹立于大地之上,穿透雲霄的嘶吼逼退了來犯的舊神。
‘斯沃姆在戰鬥,那是我活下去的原因。’
這是陳宴能進行的唯一思考了。
唯獨沒有變化的是腳下。
荒野亘古不變,也不會遭受任何破壞,即便是神明之間的戰鬥也無法對其造成哪怕一絲一毫的顫抖。
空氣中傳來的震蕩波讓陳宴體内的鮮血從每個毛孔裏飛濺出去,搖搖晃晃站起來的他再次倒地,如果不是存在于身體各個部位的菌株正持續不斷地修複着這具身體,陳宴恐怕已經沒了物質依托。
陳宴不知道戰鬥是什麽時候結束的,他暈厥過去了。
……
……
當陳宴再次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依然是綠油油的光線,高大的身影坐在光前,彷如萬古不變的山嶽。
“斯沃姆……那東西呢?”
身上窗簾已經破爛到隻剩圍腰的斯沃姆伸手一指前方的黑暗:
“喏,它還在那,怎麽都不肯走。”
他指的明明是光線和黑暗邊緣距離陳宴不到6米的位置!
陳宴雖然很想害怕,但已經沒有害怕的精力了。
‘身體……沒有被完全修複……’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依然在被修複中,但修複的速度已經大大降低,這和之前完全不一樣,陳宴清楚的記得,即便是子彈擊穿腦子這種嚴重穿透傷,春神的菌株也會很快将其修複才對。
或許荒蕪造成的傷害是不同的。
陳宴内心恐懼漸生。
“斯沃姆,你保護好蛇吻岩提燈。”
斯沃姆知道光源的重要性,在月光發生器被破壞之後,蛇吻岩提燈是他們唯一能用的光源了。
陳宴調整腦袋的朝向,艱難的看向花朵狀的光輝。
‘奧斯曼狄斯,你在嗎?’
沒有回應。
奧斯曼狄斯沒有回應,因爲現在不是《拉格朗日時間》,外界無法和荒野進行信号溝通。
陳宴隻能靠自己來完成接下來的任務。
他如奧斯曼狄斯所說的那般,将亞人王之眼的視野集中在發光物上,在幾乎用光了所有力氣的時候,他的視線開始聚焦,發光物在無限縮小的瞳孔中無限放大,直到整個在亞人王之眼中綻放開。
直到如此之近的距離,陳宴才看到這朵發光花的花瓣是無數條細絲,那些細絲從花瓣周圍垂下,像是綻放在天空中的煙火。
視線還在聚焦。
不斷擴大的視野讓細絲一般花瓣上的光芒無限放大,當視野聚焦到一定程度時,陳宴忽然看到了一些複雜的鮮豔畫面。
忽如其來的空襲之下,因掩護學生進入防空設施而淹沒在爆炸火海中的教師;因守護諾言而被割掉舌頭的忠誠之人;夕陽下明知有去無回而義無反顧的戰士;被押解着前往刑場的慨然赴死的凡人……
陳宴看不到他們的臉,隻知道他們做過什麽。
這些事發生在過往的世代,每一件都因本身太過燦爛而綻放出了光,因其本身的輝煌光芒而不被荒野吞噬,在絕望的土地上開出了希望的花。
‘我會記得。’
陳宴心中默默地想。
‘我會記得這些事……世界會記得這些事,希望和美好永遠不會被黑暗掩埋。’
一念之間,花瓣再次綻放,已經是在陳宴的瞳孔之内。
黑暗中的東西,退卻了。
雖然拿到了發光物質,但陳宴依然渾身虛弱,他艱難的對斯沃姆說道:
“斯沃姆,抓住我。”
斯沃姆抓住陳宴的手臂之後,陳宴便在腦海裏升起了強烈的“我要回到船上”的念頭。
他已經對自己的精神擁有了良好的控制力量,于是這念頭很快強烈起來。
當念頭強烈到阈值時,傳送發生了。
眼前交錯的光影隻持續了一瞬間,當陳宴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船隻的甲闆上。
陳宴在斯沃姆的攙扶下回到船艙裏,手機中便傳來強尼·墨格溫的聲音。
“陳先生,這時候開口實在是不合時宜,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句,我的女兒呢?”
陳宴解釋道:
“她在今天早上的時候被我安排去擁有一具腦機人的軀體……至于腦機人是什麽,咱們之後再說,我現在很餓……”
春神的菌株顯然需要大量能量才能工作,之前的修補消耗幹了陳宴身體裏儲存的能量,如今他腹中饑餓難耐,甚至眼前出現了間歇的黑影。
他找到冰箱,拿出一罐鮮奶灌下,大概兩升左右的奶竟然完全填不飽他的肚子,他又拿出一整盒培根和半籃框土豆,将其簡單處理之後放進烤箱,在焦急的等待之後開始了快速的進食。
他從來都不知道,土豆竟然能好吃到這個程度。
随着饑餓感消失,身體的力量重新回來了,甚至連眼前的視野都變得比從前明亮了許多。
經曆過一場戰鬥之後,斯沃姆倒是不用吃東西,甚至也不用穿衣服——在陳宴完全沒注意到的時候,斯沃姆已經把船樓中另一扇窗戶的窗簾扯了下來,當做衣服來穿了。
陳宴一邊吃着,一邊問道:
“斯沃姆,你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
斯沃姆回答說:
“我想去找科長。”
斯沃姆始終想去找賽博格·奎因,這是陳宴早就知道的事情,但之前從來沒有像如今這般仔細詢問過:
“爲什麽要去找他呢?”
斯沃姆撓了撓頭,說出的答案卻出乎陳宴的預料:
“我想知道自己從哪來的……我隐隐約約記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就是科長。”
陳宴按捺住内心的驚訝,追問道:
“僅僅如此而已嗎?”
斯沃姆又撓了撓頭,他似乎在每次感到困惑的時候都會撓頭:
“嗯……我還想問問他,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他怎麽就不帶我了。”
斯沃姆……完全是一個孩子的心态。
斯沃姆已經爲陳宴做了許多,而陳宴并沒有爲斯沃姆做過些什麽,這樣的行爲在陳宴看來是不道德的——無論斯沃姆認不認這個道德,陳宴是認的。
基于這樣的認識,陳宴一邊吃着東西,一邊把斯沃姆的來曆告訴了他。
斯沃姆聽着陳宴所說的事情,隻感覺如夢似幻,整個面前的場景都不真實了。
“長官……這些都是真的嗎?”
陳宴一邊再次将一盤生菜放上調料放進烤箱,一邊說道: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看。”
他來到斯沃姆身邊,在腦海中泛起當初在菌城中看到的那一幕的同時,對斯沃姆反向使用通感力量。
反向的通感讓斯沃姆看到了當初發生在菌城中的一切。
他完全看呆了。
在反應了好一會兒後,他變得十分困惑:
“我……我到底是什麽?”
陳宴答道:
“我并不知道這個答案,隻知道你是某種自然文明的超級造物,是……相當于這一文明的神明的存在。”
斯沃姆臉紅道:
“我……這麽厲害的嗎……”
陳宴點了點頭,心中不斷思考,要不要把他缺少腦前額葉的事情告訴他?
從當年菌城裏的情況來看,初生的斯沃姆可是個真正的殺人狂,當初陳長生和約瑟夫·拉格朗日的小隊一個照面就幾乎被斯沃姆團滅,而且這樣的殺戮毫無理由。
如果記憶恢複,斯沃姆會不會成爲當初那個樣子呢?
陳宴拿不準,也推測不出。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隻要告訴他真相,他就能立刻恢複如初。’
陳宴承擔不起這樣的風險。
‘請原諒我的自私……我總有一天會把真相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想到這裏,陳宴點了點頭:
“是的,你特别厲害。”
斯沃姆開心極了,坐在那裏捧着臉,沉浸在“我特别厲害”的喜悅中不可自拔。
陳宴吃完了烤生菜,坐回餐桌旁,拿出電話:
“墨格溫先生,你在嗎?”
強尼·墨格溫的聲音立刻出現:
“我一直都在。”
陳宴說道:
“請你稍等。”
他撥打了奧斯曼狄斯的電話。
這一次,電話很快就被接通,其中傳出奧斯曼狄斯的聲音:
“這麽快就回來了?!東西拿到了嗎?”
陳宴看了一眼手機上方任務欄中顯示的下午3點的時間,回應道:
“拿到了,我打算和園長交易,需要注意什麽嗎?”
兩秒鍾的沉默之後,奧斯曼狄斯的聲音裏帶着感慨:
“真是……不可思議,隻存在于傳說中的不存在之物竟然就被你這麽簡單的找到了,如果說沒有什麽力量在背後推助,我實在是不能相信。”
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結論:
“但【殘缺者】本身的存在已經是世界規則的BUG了,出現什麽離譜的情況都算正常。”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已經引起了陳宴的厭煩,他不再隻說廢話:
“要說需要有什麽注意的,實際上你不需要做什麽,我會在整個過程中幫你看着那家夥,以保證你們在交流的整個過程中不出現意外——威廉大師這個人很喜歡出爾反爾,隻要是有利于他的事情,他總能說出個大義凜然來。”
陳宴表示明白,挂斷電話之後,撥打了園長的電話。
電話幾乎被立刻接通了,園長克制着迫切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
“你最好說點派的上用場的消息。”
陳宴說道:
“我已經拿到東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