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止境的下墜,毫無意義的下墜,人的生命在漫長的下墜中走向終結,一切希望不複存在。
他們失去了薩隆美爾的庇護。
也許薩隆美爾從沒有庇護過他們。
直到我寫下這段記錄的時候,監測站的檢測數據中顯示出的數據已經是7萬8千多公裏的距離——墜落的基地下層,已經位于距離我們7萬8千多公裏的地方了。
比整個星球的直徑還要長。
與此同時,我們還能從監測站的數據間接發現另一件事——從他們下墜的距離來看,他們下墜的重力加速度和星球引力引起的重力加速度不一樣——物理學在他們身上失效了。
也許物理學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也許一切都是假的,物理學之類的東西僅僅是神明爲了讓我們這些愚昧之人信仰科學而編造出來的謊言而已。
可如果一切都是假的,我們又是什麽?
我們到底是不是“人類”?
也許“人類”的定義也是不存在的,是神明爲了愚弄我們而編造的玩笑。
可神明爲什麽要這麽做呢?
祂明明已經擁有一切了。
我們的站長壓下了這件事——站長告訴我們,一旦人們意識到物理學是假的,并因此聯想到世界的虛假,就連聖山上的聖人們也會因此精神崩潰。
他是對的。
聖人們不過是生命層次稍高一些的人類罷了,沒什麽特别的,他們也會情緒失控——他們甚至比我們更容易失控——從我在聖山服務器中得到的信息來看,他們對世界的感知比正常人類強得多,因此也更容易産生對一切極端情況的共情——
他們将其稱之爲【通感】,那是感知世界、探索世界的能力,是進化的産物。
通感能夠讓他們更深層次的理解世界,那是他們比我們更容易失控而導緻瘋癫的原因。
另外,由于基地下層的墜落,我們失去了地下田,儲存的食物已經不夠用了,必須統一配給,才能讓所有人都能吃上食物,不至于被餓死。
統一配給……呵,真是拍拍腦門就能知道的不靠譜辦法,那些軟弱的、幼小的人,如何去和強壯的、掌握武裝力量的人平分食物呢?
我認識到一些可怕的事情即将發生,我不知道那是什麽,總之我需要盡快搞到一把槍,這樣一來才能得到保護妻兒的能力。
即便這些能力幾乎微不足道,也總好過坐下等死。
我在深夜向遊曳之眼祈禱,祈禱薩隆美爾能夠通過遊曳之眼看到我們所經受的苦難,能夠庇佑我們一家三口。
這是我成人之後從來沒有做過的事。
我記得小時候,我常在周五晚上跟着奶奶前往基地北邊村子裏的薩隆美爾小教堂,那時候的氣候還不像現在這麽冷,人們還能離開基地前往不遠的地方,信徒們會在每個周五晚上一起坐在教堂裏,由神父主持,向遊曳之眼進行祈禱。
奶奶祈禱薩隆美爾能夠傾聽她的聲音,能夠對她所經受的苦難進行救贖,在她死後引渡她去往祂的神國。
信徒們很虔誠,每一個都在傾訴時流下眼淚。
我那時候什麽都不懂,就隻是和奶奶一起低着腦袋,将十指環扣抱拳放在胸前,在神父引導大家虔誠祈禱的時候悄悄睜開眼睛,去看大家臉上的淚痕。
我當時隻覺得搞笑。
直到現在,我終于明白,原來人真的需要信仰去對抗恐懼。
在面對未知的恐懼時——在面對一個所謂【至高神】的存在要将毀滅世間時,我無能爲力,甚至連掙紮都無法做到,僅僅隻能忍受恐懼而已。
一旦我認可薩隆美爾的存在——一旦我認爲薩隆美爾是存在的,隻要我足夠虔誠,薩隆美爾就能通過遊曳之眼看到我的存在,傳說中的救世方舟會接引我前往祂的神國……
在我認可這些事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不再恐懼了。
無論如何,不再恐懼是件好事。】
……
看完這段的時候,陳宴發現,在這個時代的人的認知裏,薩隆美爾并不等同于遊曳之眼。
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薩隆美爾】是神明,而【遊曳之眼】是薩隆美爾的眼睛。
根據這些記錄裏的說法,信徒們相信,隻要對着遊曳之眼進行祈禱,薩隆美爾就能看到他們的苦難。
‘嗯……這個【薩隆美爾】神,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難道就是【巨舟】的樣子嗎?’
‘其實從宗教的角度來看……從我認知中的宗教的角度來看,神明和巨舟在【救世】面前擁有同等意義,其實可以看成同一事物……許多神話中也有很多這樣二位一體,甚至三位一體的存在。’
陳宴繼續看下去:
【現在是冰河末日的倒數第67天,我預想中的事情發生了——
擁有暴力武裝的人——原武裝保衛科的人在昨晚發生了一場嘩變,處于饑餓中的他們殺掉了指揮官和直系領導的官員,并控制了物資配給中心。
出乎我預料的是,他們竟然尚且存在人性——他們并沒有完全斷掉普通人的食物補給,僅僅是壓縮了普通人每天的食物配給,而給予自身更多食物。
這樣的情況恐怕持續不了多久,因爲食物越來越少,淡水也越來越少了。
補給總有不夠所有人分的那一天。
薩隆美爾保佑,我找到了兩把槍,一旦事情到了最惡劣的程度,我至少……
至少能夠……
(這段話的記錄在此處斷掉。)
另一方面,在持續于聖山服務器内探索了幾天之後,我發現了更多關于聖山的情況。
和我當初預料中不同的是,聖山内部竟然不是鐵闆一塊,聖人們也和基地内的人類一樣擁有派系。
聖人之中比較消極那一派,認爲神明的滅世是不可避免,不可逃脫的,大家能做的就隻有等死。
【消極派】這一系聖人并不相信薩隆美爾的存在。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是很愚蠢的人,相反的,這一系聖人提供了整個基地三百年來80%以上的科技成果,培養了幾乎所有的實幹派官員。
如果沒有他們,基地不會在這個時候都還保持着相對比較穩定的局勢。
他們之所以消極,是因爲他們發現物理學不存在了——很遺憾,監測站的數據沒能逃過他們的眼睛——不但物理學不存在了,在持續不斷越來越遭的極端環境中,他們發現就連以往的客觀認知都被颠覆了,按照廣義科學觀點來看的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沒有薩隆美爾信仰的他們,被未知帶來的恐懼擊垮。
相比較這一派聖人而言,另一派聖人依然在尋找生存下去的辦法——
造船。
我姑且将這一派聖人稱之爲【造船派】。
他們企圖制造出傳說中的救世方舟【薩隆美爾】,并通過薩隆美爾來度過這個時代的大冰河末日。
聖人們雖分派系,但彼此之間共用一個服務器,共享着科技知識,因此我無法判斷【造船派】到底是否空想,他們所做的事情是否能夠成功——我在主觀上支持他們,即便他們的行爲完全是在渎神。
除了【消極派】和【造船派】這兩個大派系之外,聖山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小派系,他們各自主張在大冰河末日來臨前的求生方法不同。
比如嘗試将意識上載到服務器裏,想辦法讓服務器硬件度過末日的派系;
比如嘗試将自身進行改造,讓意識能夠存在于到處都是輻射的雪中,進化成以輻射雪爲基礎的生命體,成爲【保留意識的輻射僵屍雪人】的派系;
比如嘗試打造“下墜避難所”,讓人類在無止盡下墜中可以通過“避難所”來自給自足的派系。
……
聖人們掌握的知識足夠多,物質也足夠多,因此誕生的想法也多得出奇,因此出現的派系也足足有十幾支。
我注意到的是聖山上的某一支很小的派系,也是之前聖山發布那則離譜公告的派系——
先前“讓一個人帶着所有人标記的基因整合體活到下一個時代,再複活所有人”的離譜言論就是從他們這個群體中傳出來的。
我将其命名爲【基因存續派】。
【基因存續派】是聖山内最小的派系,聖山發布的諸多公告中也不隻是關于他們的計劃。
我之所以能注意到他們,是因爲我在服務器中詳細看過他們的計劃:
他們之所以有那樣離譜的言論,是因爲作爲【亞人】這一特殊群體的他們,在聖人中的“進化程度”最高,甚至開啓了進化的“更下一階段”——
根據聖山服務器裏的記錄,他們甚至能夠看到“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所謂“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就是“世界的極點”另一邊的東西。
他們不把那稱作【極點】。
而稱之爲【終極】。
即【終點】。
按照他們的說法,世界的【終點】也是另一個世界的【起點】,隻不過另一個世界的起點比我們所在世界的終點高了許多——無論是科技還是文明程度,還有許多我無法理解的東西,另一個世界都是更高層次的世界。
他們認爲,至高神就來自于那個世界,所以,當至高神想要毀滅我們的世界時,我們無法抵抗。
基于這樣的認知,他們得出一個結論:
要想讓族群存續下去,就必須傾盡所有力量,通過【升騰儀式】,制造出一個最完美的亞人生命體,通過科技将這亞人生命體的各項身體機能提升至碳基生命能夠達到的極緻,讓這亞人能夠抵抗至高神的滅世天啓,在大冰河末日的苦寒煉獄中存活。
他們稱其爲【王】。
我詳細看過他們的理論資料,看過他們用來進行【升騰儀式】的機器——簡單點來說,就是将生命體的碳基進行重新排列組合,加入一些東西,并剔除基因庫裏的一些垃圾,使其從各個方面達到【完美】。
我想,這樣一個【王】,或許真的能在大冰河末日中活下去?也說不定?
我爲什麽是這樣想的?是因爲我覺得其他辦法都不靠譜嗎?
無論如何,基地裏的幸存者們最終将會何去何從,答案很快就要揭曉。】
……
亞人王……獨眼的奧斯曼狄斯……園長空間射電望遠鏡中的亞人王之眼……從冰川地帶回來的科考船上看到的亞人王屍體……【升騰儀式】産生的【完美生命體】……二十年前如喽啰一般站在亞楠市港口冰川地帶科考船外圍的蒼耳和陳長生……
陳宴聯想到這一切,仿佛感覺腦袋裏有一團光爆發了,無數念頭湧入腦海,一些往日裏不切實際的猜想在這一刻達到了驗證。
他深呼吸一口氣,在腦袋裏重新思考過一遍自己的猜想,而後繼續看向記錄:
【現在是冰河末日的倒數第61天,出乎我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聖山裏又有聖人下了山。
聖人渾身浴血。
聖人是從聖山裏殺出來的。
下山的聖人叫奧斯曼狄斯,是【基因存續派】欽定的【王】。
基地裏剛剛爆發了一場暴亂,電力輸送設備被破壞了,整個基地的電力系統陷入癱瘓,但我認爲這不是聖人下山的原因。
聖人們的服務器不用電,這是我之前就知道的事。
那麽,【王】爲什麽要下山呢?
我偷偷回到辦公室,想要用備用的柴油發電機來進入聖山的服務器,看看聖山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很快發現,聖山的服務器關閉了。
聖山裏出了亂子,我認爲多半是因爲聖人派系之間起了沖突——聖人所掌握的資源依然是有限的,當派系之間因爲驗證各自的猜想而進行實際行動時,誰都不會嫌自己掌握的資源少。
呵,聖人也和普通人一樣!
我回到人群中時,【王】的演說已經進行到一半,我隻見證了他演說的後半部分:
經過聖人們的“激烈讨論”,最終選定了【基因存續派】的“修改版計劃”作爲度過大冰河末日的路線。
我注意到了這句話中的“修改版”三個字。
【王】告訴大家,在展開計劃的第一步,就是讓所有人進行【升騰儀式】,成爲擁有強大力量的亞人。
我在此意識到,現存的資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供給基地裏的所有人進行【升騰儀式】。
所以,我估計,【王】口中的升騰儀式,應該是某種“基礎版”,或是“簡單版”。
人群一片嘩然,反抗者居多,因爲在大家的觀念裏,誰也不想從人變成野獸——即便是因此擁有了更強大的力量,擁有了在末日中生存的資本,即便内心知道這樣可能是最優解,人們也無法接受“堕落”成爲“畜牲”的事實。
我看到了【王】眼神裏的失望,此時此刻,我甚至感覺他對這群人失去了信心。
可他克服了這種失望——我對此很震驚,我心想,原來“憐憫”和“善心”這兩種東西是存在于強者身體之内的。
真是……不可思議。
我原以爲這世上隻剩下弱肉強食而已。
我原以爲,類似“憐憫”和“善良”這樣高尚的情感隻是寫在書裏用來給人洗腦的玩笑,我原以爲道德是一種将人愚弄的笑話。
是我錯了。
我感知到了自己的卑劣,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出改變。
生活的慣性帶着我往前走,我早就身不由己了。
最終,人群中的一部分接受了【王】的建議,他們作爲第一批準備接受【基礎版升騰儀式】的人,進入了聖山。
很快,我們将看到他們的改變。
另外有個好消息——因爲【王】的出現,基地内的動亂暫時結束了,人們重新拾回了薩隆美爾的信仰,并因此變得和善。
由于監測站是少數沒有失去工作能力的基地重要職能部門之一,所以我們得到了優待——我們得到了比普通人稍多一些的食物供給,孩子們因此不必在深夜因饑餓而在痛苦中呼喚父母。
監測站同事們的家屬聚集在一起,大家還算團結。
我的妻子和孩子也在其中,他倆尚且安全,這是我在這冰冷世界裏唯一的慰藉了。
我迫不及待看到【基礎版升騰儀式】的結果。
【王】帶來的消息一定能夠平複平民們的暴躁,也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犯罪率——這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也是好事,現在基地裏所有人都無路可走,能依靠的隻有聖人。】
……
【現在是冰河末日的倒數第49天。
距離上次聖人下山帶走那群人之後,已經十天過去,聖山的門沒有再次打開過。
我們越來越恐慌,聖人難道放棄了我們嗎?
聖人帶着唯一的一批,也是最忠誠的信徒們離開了嗎?
基地内越來越冷,僅剩不多的老人們無法挺過緻命的寒夜。
陸續有人因饑餓而死,他們的屍體被抛棄在基地下方的空洞裏,因爲大家很快發現,地表之上的輻射開始向下滲透了。
第一個人變成了藍皮僵屍,沒有止境的恐懼因此爆發。
輻射無法抵抗,越來越多人變成了藍皮僵屍,它們遵守着至高神的旨意尋找生人,并奪走他們的生命。
我和妻兒失散了。
當我找回去的時候,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我依然活着。
我怎麽還能活着呢?
難道這是薩隆美爾在庇佑着我嗎?
薩隆美爾!我的主!當我的生命行至盡頭,進入你的神國時,我還能與我的妻子和孩子團聚嗎?
我似乎聽到了神啓!
我聽到薩隆美爾告訴我:你要尋找我的存在,我會幫助你度過冰河末日,我會應你之求,令你和你的家人團聚。
我欣喜若狂!我很快就要見到他們了!
我告訴監測站的同事們:我們要建造巨大的天線,要把監測系統的功率調到最大,要在整個世界範圍内尋找薩隆美爾,一旦找到了薩隆美爾,我們就能度過末日!
同事們竟然不相信我!
這群傻X!這群腦殘!這群……
他們不但不相信我,還要阻止我!他們說我瘋了!
我沒瘋!我沒瘋!你們才瘋了!我要造天線!我要見薩隆美爾!我要……見家人!
你們如果再來阻攔,我就把你們全殺了!】
……
【現在是冰河末日的倒數第20天。
在這一個月内,我整合了監測站的資源,好消息是剩餘的柴油足夠機器再運轉十天,這樣我就有足夠的時間來搜索薩隆美爾。
我同樣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改裝了一部分監測設備,使得電信号的檢測距離能夠覆蓋半個星球了。
如果薩隆美爾真的存在,就一定能被感應到。
就是工作量太大了,仿佛怎麽都做不完。
同事們工作效率太低,沒關系,我自己來做就好。
他們得陪着我才行,基地裏幾乎沒有活人了,要是同事們也死了,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麽辦才好。】
……
這人……
怕是已經瘋了……
薩隆美爾本來就是不存在的,他這麽找下去也必定是找不到的。
陳宴心想,如果還有關于聖山或者聖人們的信息就好了。
陳宴繼續向下看:
【現在是冰河末日的倒數第14天。
我聽到了薩隆美爾的聲音!
薩隆美爾告訴我,祂爲信徒們準備的末日方舟就在這座基地裏!
祂還告訴我,這座基地名爲【賽博錫安】,是下一個時代的起源之地,是祂對抗至高神的神聖之所。
我就知道薩隆美爾不會放棄我們!
薩隆美爾告訴我,祂現在就在聖山裏——在基地的頂端!
我即将踏上這神聖的朝聖之旅。】
……
賽博錫安……是這座基地的名字?
陳宴無法從這個名字上判斷出來什麽。
緊接着的,就是陳宴之前看到過的那段最後的記錄:
【現在是冰河末日的倒數第13天,我們終于遭到了那傳說中的審判日——來自神明的分布式拒絕服務攻擊引爆了賽博錫安的鋼鐵穹頂,我們必須離開了,離開這裏,去尋找末日的方舟——薩隆美爾。】
記錄在此結束。
陳宴沉吟片刻,一扭頭,就看到身邊的枭耳克萊恩、狐耳苗水生和斯沃姆三人也正睜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屏幕看。
陳宴問道:
“你們都看明白了?”
除了斯沃姆之外,其餘兩人一卡一卡的說道:
“看了……沒明白……現在不是末日……”
“他說的……不對……”
兩人雖然表情依然呆滞,但眼神裏已經有了光,雖然依舊可以被稱爲“人工智障”,但明顯已經接受了“啓蒙”,擁有了自己的想法。
陳宴心想,這記錄的确不太對。
這個世界是不太妙了,但完全沒有達到“末日”的程度。
甚至獸耳人們的村落看起來還挺繁榮,村落中道路雖窄,但行人也還算是絡繹不絕,沒有一丁點衰落的樣子。
陳宴看向枭耳克萊恩手臂上沒被獸皮衣服遮住的皮膚,心想:
‘不一樣的是,獸耳人們不會受到輻射雪的影響。
這座基地……賽博錫安裏的人在遇到輻射雪之後會變成藍皮僵屍,獸耳人們是被僵屍咬了才會變成藍皮僵屍……從這一點來看,獸耳人們的身體是比賽博錫安裏的人類要強的。’
陳宴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既然如此,不如尋找聖山,進入其中,看看聖山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賽博錫安内部的結構還算簡單,除了位于頂層的監測站之外,就是遍布藍皮僵屍的地面,以及從地面之上的坑洞能夠看到的漆黑的基地下層——按照記錄裏的說法,那裏應該是無底的深淵。
藍皮僵屍雖然衆多,但行動緩慢,斯沃姆用不知從哪找來的鋼管揮舞一下就砸飛一群。
就憑這副身手,陳宴不知道村子是怎麽被攻破的。
‘一旦涉及到村子,這個世界的設定就會變得智障,出現問題……跟特麽假的一樣。’
陳宴一行四人在斯沃姆的開路之下,很快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基地——也就是賽博錫安的頂端。
“頂端”這一特征實在太過明顯——整個賽博錫安裂開的穹頂之下,地面是傾斜的,從底端到頂端,就像是一條用作朝聖的道路。
道路的頂端是一道被破壞的合金大門,那門明顯是防爆的,門上印着殘破的【遊曳之眼】,也即薩隆美爾的【眼睛】标志。
現在,門已經被某種爆炸物強行破壞,【遊曳之眼】的圖案也已經不完整了。
陳宴看着被破壞的【遊曳之眼】圖案,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是那個記錄者破壞的嗎……能炸開防爆門,不知道用了什麽樣的手段。
他明明信仰薩隆美爾,卻破壞了薩隆美爾的圖騰,即便爲了回應薩隆美爾的召喚,也是毋庸置疑的亵渎……按照這個世界的情況,渎神者的下場多半不會多好。’
陳宴想要往前走,進入門中,卻忽然感覺門上被破壞的洞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他定睛一看,隻見門上的破洞内正和他對視的竟是一隻被充斥着黑血的晶狀體包圍了慘白色瞳孔的眼睛!
“吼!”
在對上陳宴視線的一瞬間,一股巨力在門内爆發了,沒了禁制的合金大門裹挾着不知多大的慣性力量朝陳宴猛然撞來,眼看下一刻就要将陳宴砸碎。
“轟!”
斯沃姆幾乎以“閃現”的形式出現在陳宴面前,整個合金大門在斯沃姆身上轟然炸裂!
破碎的金屬殘片割傷了陳宴的臉,甚至穿透了他的身體,讓他的身體在一瞬間之後變成了到處透風的篩子。
可他對此毫無感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被金屬殘片穿透。
他隻是下意識看了一眼懷中的泰達尼奧斯。
小東西沒事。
小東西正睡得香甜。
陳宴松了口氣,看向門中。
已經死在斯沃姆拳頭底下的是一隻渾身血肉模糊的怪物,那怪物原本是穿着衣服的,從衣服的樣式來看,似乎是曾經聖山裏的工作人員,隻是因爲發生了變異而導緻衣服破裂,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陳宴走上前去,嘗試對怪物使用通感。
他這次産生的通感十分微弱,僅僅是“能看到破碎畫面”的地步——在産生的通感中,陳宴看到了怪物由人變異而成的過程:
那人似乎被注射了什麽東西,然後變得很痛苦,他伸出顫抖的手,開始向面前視野裏的“一雙腳”求饒,但“一雙腳”并沒有動靜,于是他的身體開始加速畸變,直到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那個注射物……是【基礎版升騰儀式】。’
陳宴雖然這麽想,但沒有任何理由。
‘變成這個鬼樣子,多半是儀式失敗了。’
他把目光從變異怪物身上移開,看向聖山之内。
聖山内部,也就是之前那個記錄所說的“山上”,竟是一片白霧——整個聖山籠罩在某種白色的霧氣中,看不清楚任何事物。
聖山原本就是這個樣子?還是?
好在,繼續往前,在霧中行走的時候,斯沃姆已經有了應對變異怪物的經驗,總是能提前一步殺死沖上來的變異怪物,一行四人算是有驚無險。
繼續前進了大概幾十米的距離之後,陳宴發現了聖山上的另一種事物,那是一根刻有遊曳之眼圖騰,看起來像是【塔】一般的複雜結構機械立柱,如今已經被破壞了,産生的通感很有限——
在對【塔】的通感中,陳宴再次看到了“一雙腳”,并看到一雙腳前跪着的人們——那些人的身體發生了變異,比正常人類強壯很多,雖然穿着合金裝甲,但明顯能夠看出有了野獸的特征——利爪、毛皮、過分健碩的肌肉,以及獸耳。
‘這是那一批跟着【王】進入了聖山的人……是第一批接受【基礎版升騰儀式】的人,和之前變成了怪物的那種不一樣,他們成功了,成爲了【亞人】。’
亞人們跪在地上,觐見他們的【王】。
陳宴一行四人繼續前進,并在幾分鍾後發現了下一座【塔】。
在通感中出現的下一幅破碎的畫面裏,陳宴聽到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至高神等不及了,祂迫不及待的重啓了末日,這次祂使用了和上一次不同的手法——祂使用了針對我們的攻擊,讓整個世界的環境變得讓我們生存不下去,而這種新環境能使這個時代的新生者得到生命的滋潤。”
“要想活下去,我們必須适應新的環境,在祂注意不到的地方适應這個新的世界。”
“我知道這很難,也許要花費成百年,上千年,也許必須要承受難以承受的痛苦,也許必須徹底和往日的一切告别,直到連記憶都被時間抹殺。”
“可我們已經來到了這裏,這意味着我們終将勝利。”
殘破的通感畫面中,陳宴順着那雙腳向上移動視野,于是看到了那張熟悉的、滄桑的、帶着堅定表情的面孔。
是奧斯曼狄斯。
他注視着臣服于他的亞人們,可陳宴明明看到他的目光落在陳宴自己的瞳孔裏。
“活下去。”
PS:今天兩章放一起了。
前一段時間太忙了,導緻錯别字太多,實在抱歉!接下來我盡量避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