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影子……
是之前在被淺水淹沒的、園内公車道路上的鮟鱇目海魚!
角蒼健太郎吐出的陰影海魚眼看已經遠遠超過他肚子的體積——迅速被他吐出并堆積滿地的陰影海魚以驚人的速度堆積着,陳宴眼睜睜看着腳下堆積的陰影海魚堆積的超過了腳踝——這說明他肚裏的陰影是無窮無盡的。
陳宴反應過來的時候,槍口已經對準了角蒼健太郎,于是扳機被扣動了——
“嘭!”
巨大的火花炸開了發生異變的身體,就像是炸開了一座泉眼,一朵巨大的水花在狹小的水族館倉庫中爆發了。
陳宴被一股難以抵抗的推力撞在牆上,整個身體好像散了架,而他此時腦袋裏并沒有“真他媽疼”之類的想法,僅僅隻有一個念頭充斥着他的腦海——
我的槍可别因爲浸水而啞了火!
後腦勺的撞擊讓他眼前一黑。
在黑暗過後,視野恢複的那一刻,他看到自己已經被淹在水裏,雙腳離地無法支撐身體。
作爲一隻旱鴨子,陳宴之所以還沒有溺水,完全是因爲艾瑞斯特支撐着他的身體——
此時此刻,艾瑞斯特就在他懸浮在水中的腳邊,她尚未完全恢複的腦袋還在溢出藍血,但她依然抓的很牢固——她牢牢固定着陳宴的身體,以至于陳宴的身體不會因爲水族館倉庫内洶湧的暗潮而和牆壁發生二次撞擊。
陳宴的腦袋幾乎和水平面平齊,這樣的角度讓他看到了面前倉庫水域中密密麻麻讓人頭皮發麻的鮟鱇目海魚陰影,可那些家夥像是沒有發覺他的存在,所以并未向他發出攻擊。
他好不容易憑借着冰冷的水流,從後腦勺撞擊産生的眩暈感中清醒過來,腦袋裏終于有念頭泛起:
‘對了……傷口!這些鮟鱇目海魚隻會攻擊受傷了的人——它們在嗅到鮮血的情況下才會發動攻擊。’
同樣是此時此刻,另一邊——讓陳宴驚呆了的倉庫另一個角落,西卡正和格拉斯一起“坐”在水面上,手裏拿着剛剛武器箱裏拿到的塑料船槳。
他們下面是一隻海豚!
陳宴隻看了那海豚一眼,差點頭暈目眩——那隻海豚和正常的海豚完全不同,它身體的流線結構雖然屬于海豚,但皮膚卻是鲨類的松軟纖維,這一大張松軟纖維被用銅制鉚釘釘在海豚身上,并随着它的遊動而向外溢散着淡淡的紅暈——那是從鉚釘縫隙裏逃逸出的血液!
最令人不适的并非它的身體,而是它的臉——它長有一張中年油膩男性魯克人的臉,臉上的胡子已經許久沒有刮過以至于已經覆蓋了半張面孔,幾乎要從眼眶部分滴落下來的眼袋代表着它對自身精力的透支,可偏偏它的眼睛裏放着精光——它十分精神!
而在它的嘴裏,似乎正嚼着什麽……
陳宴忍不住把目光上移,便看到了已經沒了褲子的格拉斯。
陳宴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海豚得到了粑粑,于是實現了格拉斯他們關于求生的願望!
陳宴正想着,聽到海豚用字正腔圓的帝國語罵道:
“兩個廢物!還不快劃!朝着門外進發!”
格拉斯還算保持着理智:
“可馬上就要到水族館動物們的放風時間了!”
海豚向上呸了一口,竟直接呸到了格拉斯臉上:
“廢物!廢物!看我的!”
它話音落罷,轉過身去,朝着安全門方向猛然撞了過去!
“轟!”
安全門應聲而倒,鮟鱇目海魚陰影向外湧出,艾瑞斯特變成的章魚支撐不住水流的力量,和陳宴一起被水流帶出了安全屋。
陳宴被水流帶着沖進水族館内部的黑暗裏,他内心誕生出了強烈到不可抑制的恐慌,他想到了剛剛進入水族館時看到的東西,而那東西或許就在他身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随時會出現在他面前……
陳宴感覺到水流逐漸平靜,直到片刻之後已經不再洶湧。
他感受着嘴裏泛起的苦味,忽然意識到,自己正身處海水之中。
‘海水……海水的浮力大!我或許可以漂浮起來……’
他将身上剩餘的力氣一部分用來拿槍,另一部分保持着身體不動,片刻之後,他已然浮出了水面。
陳宴四肢僵硬的躺在水面上,耳邊傳來無數個竊竊私語聲,就好像有無數小東西在圍觀他的窘态,他不自覺的通過手和水體的接觸産生了通感,于是聽到一些更不好的事:那些小家夥們似乎在讨論着如何把他當做夜宵吃掉……
可他們還沒想好,又或者在讨論時産生了分歧,所以陳宴目前還算安全。
‘奧斯曼狄斯。’
他呼喚着獨眼少年的名字。
‘我在。’
奧斯曼狄斯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疑惑:
‘我怎麽看不見了?’
‘陳宴,你還在嗎?’
陳宴答道:
‘我還在這呢!’
奧斯曼狄斯繼續呼喚着:
‘如果你在,就叫一聲。’
陳宴不敢叫,因爲他身邊已經被水族館裏的小東西圍滿了,他們甚至已經開始試探着接觸他的手臂!
‘陳宴?還在嗎?’
短暫的死寂之後。
‘BUG,被發現。’
他開始隻用簡單的單詞進行溝通。
‘我暫時離開,修複鏈接。’
‘你撐住。’
話音落下之後,陳宴仿佛感覺自己眼睛裏少了某個東西。
恐懼比黑暗還要濃郁。
好在,發生在他身邊的不隻是壞消息——好消息是,他感覺到了水流的流動!
水流朝着某個方向開始了流動,而他的身體随波逐流。
‘這是好事,我說不定可以在片刻之後被沖到某個岸邊……’
陳宴一動不敢動,水的浮力可以負載的起蝮蛇VIII型已經是奇迹,他感覺自己隻要随便動動,就會打破平衡,開始下沉。
大概随着水流漂流了片刻時間,他耳邊響起了一個真正的、并非通過超凡力量傳入耳蝸的聲音。
“歐呵呵!”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某個重度精神病患者。
陳宴扭過頭,便看到距離自己極近的位置——大概隻有1厘米的距離,一隻龐然巨物正在水中懸停在他身前。
是……虎鲸!
陳宴腦袋裏立刻出現了剛才告示上的注意事項:
【8如果落水,請遠離虎鲸。
9虎鲸是危險的,需要殺掉。】
關于虎鲸的描述隻有這兩條,現在看起來,這兩條同時在說明着虎鲸的危險。
‘對了……虎鲸……虎鲸很挑食!他不吃死物!我……我要裝死!’
陳宴一動不動的躺在水裏,腦袋因恐懼而混亂不堪。
‘不對!虎鲸是通過聲呐捕獵的!它能聽到我的心跳,知道我是活的!’
陳宴意識到,自己最後的依仗,就是霰彈槍。
‘千萬不要浸水……千萬不要啞火……’
事實證明,他對北局的科技過于信賴了,輻射VIII型不但無法開火,甚至連膛都推不上去了!
虎鲸的聲音回響在陳宴耳邊。
“歐呵呵?”
陳宴從虎鲸的聲音裏聽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嗯……
這個虎鲸……
難道是傻的嗎?!
虎鲸頂了頂陳宴,于是陳宴在水中漂出了一段距離。
“歐呵呵!”
虎鲸興奮起來,從另一個方向頂了頂陳宴,把陳宴推了出去。
于是陳宴被迫在水中飄蕩,他甚至沒辦法做到保持身體的平衡,稍一不注意就會下沉嗆水,而嗆水的後果是緻命的——
陳宴被迫喝了幾口苦到離譜的海水,已經感覺頭暈腦脹,胸腔裏被某種濃郁的惡心充滿了,難以言說的不适感逐漸向着全身蔓延,那是因爲過高的鹽度正在讓他全身的細胞失水,而這又是另一種痛苦了,雖然不疼,但難受程度絕不亞于高燒。
肉體的痛苦撕裂了理智,他甚至無法做到正常的思考。
‘媽的……以前面對那麽多危險,都過來了……竟然要被一隻虎鲸玩死……’
他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麽停下來,他必須做些什麽。
他拼盡所有力氣,才勉勉強強調用靈感,對虎鲸發出了低語聲:
‘停下來!’
“歐呵呵?”
在長達3秒鍾的僵直之後,虎鲸停止了繼續撞擊!
它似乎很疑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于是它開始在陳宴身邊遊曳。
‘它沒有停下來……這說明低語沒有完全生效……該死的,低語難道不能對精神病患生效嗎?!’
虎鲸不但沒有停下來,還變得十分“煩躁”,在通感中,這些“煩躁”很快變成了“暴躁”,虎鲸遊曳的速度更快了。
虎鲸遊曳帶起的水流推着陳宴前進,陳宴不知道自己正在前往哪裏。
陳宴堅持着,努力不讓自己因喝進去大量海水而發生暈厥,他認爲在這個時候失去意識是緻命的,他認爲自己必須堅持下去。
好在,虎鲸雖然沒有停下來,但也沒有繼續和他産生接觸。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大概有十分鍾,也或許更長,遊曳在陳宴身邊的虎鲸忽然離他遠了一些——它保持着大概十米左右的距離,遠遠的注視着陳宴——陳宴能夠在通感中感受到它的目光。
‘它怎麽離開了……’
陳宴内心有不好的征兆。
這壞征兆很快應驗了——就在虎鲸離開的幾秒種後,陳宴和某個東西發生了撞擊——軟綿綿的撞擊——就像是在撞擊一具屍體。
“你好啊!”
聲音含糊不清。
他看向聲音來處,便看到了之前剛剛進入水族館時看到的東西——一具漂在水族館中央水域的浮屍。
那浮屍像是落水時間并不久,所以還未腫脹,陳宴之前看到這家夥的時候被吓了一跳,所以也沒關注浮屍身上的其他位置,這次被迫和浮屍待在同一個位置,才看得清楚,浮屍身上穿的那破破爛爛的衣服,竟然是印有拜倫維斯集團樣式的員工服。
也就是說,這浮屍是水族館的飼養員!
在水流的沖擊下,陳宴再次和浮屍發生了撞擊,并令後者翻了個身。
于是他看清了已死去水族館飼養員的面目——他看起來不超過30歲,近乎方形的臉上有着濃郁的北方民族混血特征,臉色和屍體一樣蒼白,但并未出現一丁點腫脹。
“你好啊大明星!”
浮屍用已經僵硬的嘴發出了生硬的聲音。
陳宴決定回應,因爲他從通感中感知到了善意。
“你好,請問你是?”
浮屍牽動着已經頗爲僵硬的頰肌,露出一個醜陋又可憐的笑容:
“我是水族館的管理員之一,來自第一島鏈【铷博島】的吉哈克,海神信徒。”
陳宴聽了他的話,倒沒一下子關注到“铷博島”和“海神”兩個關鍵詞上,而隻把注意力放在了“管理員”這個名字之上。
在帝國語中,“管理員”和“飼養員”的語義産生了一定程度的交叉,和“飼養員”這種純技術工種不同的是,“管理員”掌握着包括園區建設等等更多的權力。
“我聽說拜倫維斯高層因爲你而開了一場大會,他們産生了激烈的沖突,而最終的結果則是保留你的員工身份。”
令人震驚的消息。
吉哈克沒有意識到陳宴内心産生的複雜變化,他還在用僵硬的語調和似乎因爲腦袋僵硬而不那麽流暢的邏輯說着:
“現在同事們都知道你了……園長大人似乎也開始對你産生了興趣……真可惜,我的手機不在了,不然我就能拉你進群,這樣你就可以和大家聊天了。”
陳宴一下子沒适應這種詭異的現狀——在超凡側社會幾乎完全融入高科技社會的情況下,科技的适用變得詭異起來。
陳宴始終用通感感受着吉哈克的情況,并在片刻之後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還……活着嗎?”
吉哈克回答道:
“又是這個令人傷心的問題,我當然還活着,我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爲我本身就是這樣的——我擁有一些變異的彩雀血脈。”
他這麽一說,陳宴立刻就明白了——彩雀,擁有這種名字的小動物并非性格溫順的禽類,而是一種鲈形目、攀鲈亞目、絲足鲈科的小型海魚,雖然體型很小,但十分兇悍。
彩雀很懶,不喜歡動彈,不捕獵的時候就會一動不動的待在陰暗的角落裏。
而吉哈克身上變異的彩雀血脈,無疑将“懶”這種特質放大了,把“懶”放大到了僵硬且完全不會動彈的地步,看起來和僵屍一樣。
PS:謝謝大家的關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