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的條件相當不錯,由生活專員送來的午飯過後,還有咖啡和甜點。
苗染始終在思考辭職的事情,無論在亞楠市的任何地方,辭職對普通人來說都是一件很大的事,她因此有些魂不守舍,吃飯時也是潦草幾口就完事了。
陳宴通過通感感覺到了她的焦慮和恐慌,但沒辦法幫助她,這是她必須獨自面對的東西。
午飯過後,依然沒有囚犯因受傷而被送來醫務室。
陳宴百無聊賴,走出醫務室,便看到了走廊盡頭站着的埃克斯奎什·内斯特。
今天的天氣不算太好,雖然風雪不大,但從上午10點之後就沒了太陽,環境陰沉起來,陽光即便是在午後也沒有太過明亮,尤其是在透過防盜窗進入監獄大樓之後,不知是何原因,更顯陰森。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就站在這陰森的光線裏,一半身子被窗戶旁的陰影遮蓋,雙手握着欄杆,擡頭看着窗外。
陳宴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機械孤塔的塔尖。
陳宴突發奇想,閉上眼睛操縱機械孤塔,使塔尖的某根槍管對準了這位處刑者大人。
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從埃克斯奎什·内斯特眼神中看到了濃郁的焦慮。
‘哈。’
陳宴回想起之前從典獄長齊肯·菲尼克斯那裏得到的關于處刑者的消息,考慮到之前和他之間的交易,走上前去,說道:
“地下的那件事,我自己給搞定了。”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扭過頭來,看着他的喉嚨,眼神中有恍然之色一閃而過,稱不上英俊但足夠硬朗的面孔上沒有出現更多表情:
“真是出乎預料。”
語氣中完全沒有出乎預料的感覺。
陳宴把手放在欄杆上,想要對他産生通感。
陳宴的試探很小心,但依然被對方發現了。
處刑者的手離開了欄杆。
“别耍小心思,我見過太多像你這樣的人了。”
看起來,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有相當多面對【靈能通感者】的經驗。
陳宴說:
“你之前說過,想要研究當初巴格萊身上的詛咒。”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東西,終于正視陳宴:
“是的,我想要知道這件事。”
沒有通感真的很不方便,陳宴不知道對方到底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否在說假話,在面對普通人時的絕對自信沒有了,陳宴隻能更加謹慎的思考對方的行爲動機。
“你之前說過,如果我肯配合伱對巴格萊的研究,你不但可以幫我大幅度減少刑期,還可以告訴我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坦然道:
“是的。”
陳宴看着他的眼睛,停頓片刻之後,把關于人魚的詛咒告訴了他。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聽完,眼神恍然,喃喃自語道:
“原來如此……”
他定了定神:
“這是非常有用的信息,謝謝你。”
陳宴默默等待着。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用較低的聲音繼續說道:
“第一個消息——你一定會死。”
陳宴心情頓時變得糟糕,這是他已經知道的事。
“第二個消息——你的死期,在大後天晚上的11點。”
陳宴沉聲道:
“你怎麽知道……”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回答道:
“這幾天的時間裏,外面的角逐已經到了最後時刻,一切都将在大後天晚上的11點鍾塵埃落定。”
“而在那之後,你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價值了。”
陳宴追問道:
“這是從哪裏來的消息。”
從“哪裏”來,而不是從“誰”來,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從陳宴口中簡單的單詞了解到,陳宴已經在一定程度上知曉了他的背景。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有點頭疼,這是他從接觸超凡側社會直到現在,每一次面對【靈能通感者】時,最難以應對的時刻。
他們總會通過各種渠道知道些什麽,但又知道的很片面,其中一些愚昧的無法從他們所知道的信息中推測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但總有一小部分足夠精明,又足夠幸運的,可以從他們接觸到那些浩如煙海的知識中得到有價值的消息。
陳宴知道了他的背景,這很不好,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明白,陳宴如果知道了他的背景,意味着知道他和典獄長之間的糾葛,意味着進一步了解到他即将上位的事實,以及他能夠上位的根本原因。
他直視着陳宴的眼睛,陳宴也直視着他。
一切危險和試探在不言而喻中醞釀着。
陳宴知道埃克斯奎什·内斯特的背景,所以知道【一切都将在大後天晚上的11點鍾塵埃落定】這一消息從何而來——那必定是從帝都威廉·亞當斯總集團傳出的風聲!
至于這風聲的準确性……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屬于舊貴族投資的新貴族勢力,其本質上和完完全全在近十幾年才崛起的工業時代新貴族威廉·亞當斯水火不容,商業場上的戰鬥是殘酷的,他們能夠從敵人處得到的消息,以及根據敵人消息得出的判斷結果,應該是足夠謹慎和準确的。
陳宴推測出了這些結論,但他不知道這些結論是否準确。
爲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他追問道:
“現在呢?我存在的價值是什麽?”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竟然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是欺騙,陳先生,你存在的價值,是對所有人的欺騙。”
我的價值……是誰對所有人的欺騙?誰想騙所有人?目的是什麽?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埃克斯奎什·内斯特沒有做過多的解釋,隻是沉默起來,向監獄的另一頭走去。
在經過陳宴身邊時,他說道:
“這兩天會爲你安排豐富一些的家鄉餐。”
陳宴心裏涼涼。
我要吃斷頭飯了嗎……
舊貴族勢力這就已經根據他們得到的消息,給我下定論了嗎……
埃克斯奎什·内斯特話中充斥着毋庸置疑,這讓陳宴更堅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是【他殺了萊昂納多·亞當斯】這件事導緻了【威廉·亞當斯需要他爲兒子陪葬】,這是最根本的邏輯關系,并且,這個邏輯不會被其他任何人和事所影響,更不可能被改變。
這一邏輯是由整個威廉·亞當斯集團做背書的,甚至由于威廉·亞當斯集團的人脈牽扯,這一邏輯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整個社會做背書的。
如果整個世界都要一個人死,一個人還能夠活下去嗎?
陳宴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活路。
他之前還企圖借助亞楠市各大勢力之間博弈産生的影響,利用自己的價值,想要想辦法讓自己在勢力之間的博弈中活下去。
現在看來,亞楠市各大勢力之間的博弈根本就和他沒有關系,他們根本就不是他一個普通人能夠利用的力量。
‘真的沒救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