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
陰暗幹燥的辦公室裏,搖搖晃晃的頂燈打下昏暗的光線,照亮被囚禁在隔離室裏的保爾金·沃克。
男人身上有血漬,但那血漬并不來自于他。
此刻,他蹲坐在角落裏,腦袋垂得很低,像是在争鬥中失敗的公獅。
用來隔離的鐵栅欄之外站着滿臉擔憂的達麗雅。
她因爲過度緊張而聲音有些顫抖:
“剛才那警員說你可能會面臨一年的監禁……你打傷了你的老闆,一個供養着他們的納稅人。”
保爾金·沃克擡起頭。
“他們想要什麽?”
達麗雅低聲道:
“他們想要錢,保爾。”
保爾金·沃克站起身,來到栅欄邊上,用緊張的目光注視着妻子的臉:
“他們想要多少……”
在妻子用顫抖的聲音說出那個無法負擔的數字之後,保爾金·沃克低聲道:
“這不行,達麗雅,咱們沒錢了,這筆錢幾乎是我兩年的工資!不如讓我被關一年,也好過付出這麽多錢!”
達麗雅将手伸進栅欄,握住丈夫的手腕,啜泣道:
“對不起,保爾,我已經把錢給他們了,擔保手續正在辦理,等辦完手續,伱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她眼神裏充滿了慌張和不知所措,語氣裏透露着恐懼和迷茫。
她已經和保爾金·沃克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度過沒有他的日子。
她無法獨自在下城區生活,在這片無法的土地上,獨居的寡婦就像是夏日裏吊在下水道口的豬肉,會被數不清的蒼蠅爬滿。
達麗雅很漂亮,但在下城區,漂亮并不是一個帶有褒義的詞彙,她曾見過以美貌示人者的許多種凄慘後果。
對美的追求是不被潛規則允許的,一旦僭越,就要付出常人無法承受的代價。
她知道自己必須救出丈夫,即便家裏的财務已經不允許她這麽做。
辦公室的門開了,兩個警員走了進來,保爾金·沃克的咆哮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們把他打了一頓,像扔死老鼠一樣把他扔出了街道警務處。
……
畫面一轉。
保爾金·沃克失業了,他的名字上了工業區大多數工廠聯合定制的黑名單,無法繼續通過勞動來獲取報酬。
對老闆那一隻耳朵的賠償榨幹了這對年輕夫妻的積蓄,他們不得不賣掉住了三代人的老房子,搬到一棟破爛的轉角樓内租房生活。
家裏的錢越來越少,就像是達麗雅臉上逐漸減少的笑容。
一天兩頓的苦汁改成了一頓,每天的早餐裏也不再出現雞蛋和培根。
保爾金·沃克知道,他們快要破産了。
他到處面試,到處碰壁,一個十年經驗的油漆工并不是什麽很稀有的存在。
在亞楠市,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
他不得不撿起自己的老本行。
賞金對決——這是保爾金·沃克想到自己能賺錢的唯一渠道了。
年輕時,保爾金·沃克認爲拿命賺錢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直到幾年後的今天,他蹲在屬于自己的小屋裏,聞着妻子無處不在的氣息,用因工作而生了老繭的手掌再次握住手槍握把,精神恍惚之間,像是回到了許多年前的決鬥場上。
他閉上眼睛。
手裏槍械冰冷的觸感讓他重新回到了決鬥場上,他渾身緊繃,知道很快可能會有兩種事物即将降臨在自己身上——一種是金錢,一種是死亡。
對金錢的渴望和對死亡的恐懼同時刺激着腎上腺素的分泌,保爾金·沃克的身體牢牢的記住了那樣的感覺,以至于即便最後一次對決已經過去幾年,他依然會在想到當時的場景時血脈噴張。
聚光燈和歡呼聲讓氣氛達到高潮,而這樣的高潮在兩個槍手背對背走到十步遠時忽然停下——
一切聲音都消失了,一切的危險都離他遠去,一切疑問在這一刻得到了解答。
保爾金·沃克和對手同時轉身,手中槍械激發出的子彈在下一刻命中了對方的眉心。
對手倒下了,聚光燈的光線全打在他身上,歡呼和尖叫聲爲他帶來超越一切的愉悅和享受,滿足了他一切的虛榮心……
他睜開眼睛。
身體對過去的回溯戛然而止。
賞金對決不是什麽好事,隻是年輕人不懂事時的玩鬧罷了,拿生命當賭注是對家人的不負責——賞金槍手總會死,不是死在現在,就是死在未來。
有能力“作弊”的他也不例外。
他曾經迷信自己異乎常人的能力,他認爲自己的能力能讓自己成爲聲名遠播的槍手,能爲自己帶來數之不盡的金錢。
直到遇到了達麗雅,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的能力并非爲金錢或是名望而生,而是爲了保護她而存在的。
這種不可思議的轉變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
他那不可思議的念頭随着和女人的交往而逐漸加深,身邊的朋友罵他因女色而丢失了鬥志,可他心裏明白,自己隻是選擇了自己想要選擇的道路,成爲了自己想要成爲的人。
就像是有人喜歡吃雞蛋,有人喜歡吃面包。
于他而言,隻是對達麗雅的愛,多過了手中的槍。
他并不在乎别人怎麽說,能評判他的隻有他自己……還有達麗雅。
現在,他已經成家,在治安極差的下城區,他不僅要保護妻子的安全,還要爲即将到來的孩子鋪路。
他們還沒有孩子,也許以後也不會有,達麗雅的身體始終不太好,他們已經嘗試過很多次,也嘗試了很多方法,但始終沒能讓她懷上孩子。
他們去看了醫生,并被告知,如果想要孩子,就得花費一大筆錢來調理達麗雅的身體。
他們的經濟狀況并不好,自從保爾金·沃克失業以來,他們一直靠着過去的積蓄過活,積蓄這種東西花一點就少一點,他們必須精打細算。
或許是因爲聖光眷顧,他們碰巧遇到了一位名聲不錯的亞裔大夫,那亞裔大夫雖然是亞裔幫派泰盛和的人,但其本身并不像普通的幫派匪徒一般暴戾和瘋狂——他隻是個普通的醫生罷了,擁有天神州古老醫術的醫生。
亞裔大夫不給開藥片,隻給人用植物根莖葉花果實熬成的苦汁喝,保爾金·沃克已經打聽到有很多人被亞裔大夫治愈。
最關鍵的是,亞裔大夫給出的價格,他們負擔的起。
從那時開始,達麗雅開始喝苦汁,她的身體發生了很多變化,比如體臭開始加深,比如不停的感冒和發燒。
在一次嚴重到導緻她昏迷的發燒之後,保爾金·沃克以爲是亞裔大夫要害她,本來已經準備要找那人拼命。
可當他忍着怒火照料達麗雅直至她退燒後,發現她的身體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許多——她的身子變得輕盈,他看到了她眼神中的明亮,也看到了她的笑容——自從失去工作後,他已經幾個月沒有從她臉上見過這樣的笑容。
達麗雅好起來了,他内心的積郁幾乎一掃而空!
在妻子的歡笑聲中,保爾金·沃克開始打算他們的未來:
他們的積蓄已經花的差不多了,必須要盡快賺錢,但打零工不是辦法,進工業區外的黑場也不是辦法,唯一賺快錢的辦法就是重新拿起槍,走進那你死我活的修羅場。
他對妻子謊稱自己找到了一個實習文員的工作,雖然日薪隻有5個便士,但勝在工作穩定,也比較安全。
達麗雅很開心,并因此給了他一個幸福的夜晚。
他已經很久沒有擁有過這樣的夜晚了。
第二天一早,他走進了賞金對決的角鬥場。
他變得比之前更加謹慎,使用他那異乎常人的能力,每一次都能在對手開槍之前精準的命中對手的頭部。
他做的很小心,爲了不讓觀衆起疑心,他在每一場對決中控制着自己的開槍時間和命中位置。
他赢得了每一場勝利,賺到了很多錢,達麗雅的身體在苦汁的調理下逐漸變好,他們的積蓄越來越多,市場上的食物在降價,質量卻比以前好了許多,一切都在慢慢變好,前途一片光明。
直到後來。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經濟形勢不那麽好了,很多人失業,下城區開始變得混亂不堪,遊手好閑者拉幫結派,到了晚上,街道上連行人都沒有了——民衆們已經不敢在這樣街區的夜晚行走。
賞金對決的觀衆們也慢慢變少,僅剩的幾個職業賭徒拉不起大盤——人們連飯都吃不起了,哪有閑錢來玩這種“消遣”的遊戲呢?
連着幾天,保爾金·沃克被告知今天沒人,沒法開盤。
他内心的危機感不停上升,即便他已經賺了一部分錢,但這部分錢完全不夠接下來的花銷——達麗雅已經到了關鍵的療程,她的苦汁換了配方,價格飙升。
保爾金·沃克打定主意,無論用什麽辦法,自己都要把苦汁的錢賺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