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匕首“燒死”了春神的嗜血菌株。
那把匕首上的淡綠色石頭……
是蛇吻岩嗎?
如果是蛇吻岩,那純度也太低了一些,陳宴記得蝦人喬治·萊博斯特那一桶蛇吻岩看起來綠油油的,像是翡翠色的鼻涕蟲,但保爾金·沃克這把礦石碎片匕首上的淡綠色石頭卻比較暗淡,隻能看見那麽一絲絲的淡綠色光線罷了。
在邪教徒變成一團灰燼之後,保爾金·沃克肩膀上的怪物似乎因過度哀傷而失去了力氣,軟綿綿的趴在他肩上,沒了聲息。
怪物不再舔舐保爾金·沃克的腦子,他便清醒過來,整個人的精神狀态都比之前好上許多。
“保爾金。”
陳宴說道:
“你這些天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保爾金·沃克警惕道:
“你說什麽……”
咦?他明明就是很不舒服,爲什麽不承認呢?
是不想在人前示弱?還是别的原因?
陳宴問道:
“你曾經見過這種怪物嗎,爲什麽對他們如此深惡痛絕呢。”
保爾金·沃克回答的毫不猶豫:
“這樣害人的怪物應該被毫不猶豫的殺掉!”
他沒有解釋原因,隻是咬牙切齒,情緒激動:
“他們最近越來越多了,他們走進下城區那些患了病的家庭裏,施展他們所謂的‘春神神迹’,看起來像是治好了人的病,可伱很快就會發現,被他們治好的人開始厭惡熟食,開始喜歡吃生肉……”
“他們所謂的醫治,隻是把人變成吃生肉喝鮮血的怪物罷了,那些可憐的病患,表面看上去像是被治好了,可實際上,他們的身體已經被掏空,你打開他們的胸腔,裏面甚至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到處都是那些蠕動的、看起來像苔藓一樣的蟲子……”
說到這裏,極度壓抑的精神引起了保爾金·沃克生理上的不适,他兩步來到牆邊,開始劇烈的嘔吐。
陳宴知道他說的是什麽——當患病者被春神的邪教徒用嗜血菌株修補了身體之後,嗜血菌株就會蠶食人的身體,如同寄生一般生存在病患體内,以鮮血爲食物進行生存。
現在看來,嗜血菌株的食物不僅僅是血液,還有生肉。
而被寄生者身體内的生肉明顯不夠吃,還要通過進食來補充更多的生肉。
從保爾金·沃克的描述來看,被寄生者的進食,通常趕不上嗜血菌株對血肉的消耗。
于是,人就被吃空了……
或許從表面上看不出來,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嗜血菌株吃的越來越多,人沒了髒器,無法維持正常生命體征,各種各樣的副作用就會集中爆發。
可哥特琳德他們爲什麽敢這麽做呢?即便不怕被人查到,難道也不在乎【不戰之約】嗎?
還是因爲他們是外來的艾爾人,本身就不承認【不戰之約】?
陳宴思考之間,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一個帶着口音的沉悶男聲從門外傳來,在靶場密集槍聲的映襯下幾乎微不可聞。
“保爾,代理人說,讓你别做得太過火。”
保爾金·沃克肩上趴着的怪物沒動靜了,恢複了一些精神的他連言辭都正常起來。
“我知道了。”
門外那沉悶的男聲再次傳來:
“保爾……代理人還說,你惹不起春神密修會的那些怪物,把那個人放了吧……你手裏的槍也殺不掉他,何必呢。”
門外那家夥,包括他所說的“代理人”在内,似乎并不知道保爾金·沃克那把礦石匕首的存在。
保爾金·沃克用十分嚴肅的眼神看了陳宴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而後向門外說道:
“放心,我心裏有數。”
門外那輕微到幾乎不可聞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保爾金·沃克從褲兜裏掏出塑料袋,将地面上邪教徒化作的灰燼收集起來,在收集的過程中,他明顯很小心,不讓那些灰燼碰到他的手指。
原本那麽大一個人,燃燒之後竟隻剩下拳頭大的那麽一小撮,保爾金·沃克輕易的把那些灰燼裝進塑料袋裏,然後将塑料袋團成團,放進口袋。
他嘟囔着:
“這東西很不好搞,因爲生命力太強,我之前遇到過一個即便燒成灰,在沾水之後還會動的……那東西後來污染了我的狗……可憐的道格,差點把我的喉嚨咬斷。”
他看了一眼陳宴,壓低聲音道:
“你既然是和傑克一起來的,應該知道,亞楠市的暗處有……那些東西吧。”
咦,這人竟知道傑克·巴爾多是不死人。
陳宴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他始終在觀察保爾金·沃克肩膀上的怪物。
就在保爾金·沃克最後一句話說完的同時,那怪物再次睜開了雙眼。
保爾金·沃克完全沒有發覺怪物的蘇醒,他繼續說道:
“傑克雖然也是那些東西……但他還算不錯,從來不吃人,也能克制住自己。”
這人知道的還不少……他知道不死人要依靠某種“進食”來維持人形态,那他知道不死人吃的其實是靈魂嗎?
保爾金·沃克低聲道:
“這世道太他媽亂了,蒸汽機、移民、怪物、艾爾人……總有稀奇古怪的東西出現在亞楠市,我們早就應該适應了,不是嗎?我們沒辦法從外表判斷一個家夥是否是個【好人】。
傑克那種樣貌猙獰的怪物甚至心地善良,而我曾經的老闆,那慈眉善目的胖子,完全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他比傑克這樣的怪物要壞多了,他是披着人皮的、真正的怪物……”
保爾金·沃克的精神狀态又開始不對勁了,因爲他肩膀上的那隻怪物再次開始舔舐他的腦子。
“你……也是‘它們’嗎?”
陳宴認真想了想,否認了他的猜測。
“不,我還是人類——從各種意義上,我都是一個人類。”
即便擁有了外置軀體,腦門裏面也長了第三隻眼,走上了通往進化的未知道路,成爲了超凡者,那又怎樣呢?
陳宴依然認爲自己是一個正常人類,從生物學意義上講,他人類的形态和内在沒有發生本質上的變化,他身體裏人類演變了無數年的基因從未發生過任何改變——也許已經發生了改變,但誰說改變了就不算是人類呢?生物學意義上的人類又是由誰來定義的?
而從社會學意義上來講,他生活在人類社會中,認可自己在人類文明社會中的身份,并對自己依然要作爲一個人類生存下去這件事深信不疑。
陳宴從内心認可自己人類的身份。
所以,他是一個人類。
陳宴看了一眼他肩上的怪物,思前想後,還是決定把真相告訴他。
“其實……你剛才說的那種東西,現在正有一個趴在你的肩膀上。”
保爾金·沃克愣了一下:
“什麽?我怎麽看不到?”
陳宴說道:
“有些是看不到的。”
保爾金·沃克臉上表情幾經變化:
“我知道……你們能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我知道你們的眼睛和我們不一樣……”
他像是欲言又止,也像是經曆了一定程度的掙紮,最終還是問道:
“它……長什麽樣?”
真是奇怪的問題。
陳宴看着怪物睜開的眼睛,描述道:
“比剛才那個邪教徒更醜陋一些……它的身體出現了大範圍的潰爛,那些潰爛的地方流出了綠色的膿血。”
“還有……它在舔你的腦子……”
陳宴仔細打量了怪物,又補充道:
“對了,它手腕上好像戴着一隻手環……腐朽的太嚴重了,已經看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了。”
保爾金·沃克眼神恍惚:
“這樣嗎……”
陳宴說道:
“需要我幫忙嗎?”
保爾金·沃克搖了搖頭,引來肩頭怪物一陣不滿的叫嚣。
“不用了。”
咦?這家夥,剛才不是還說“這樣害人的怪物應該被毫不猶豫的殺掉”嗎?怎麽這就自相矛盾了?
他完全沒有解釋,隻是說道:
“别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說出去。”
他看着陳宴的眼睛。
“你既然被傑克稱爲兄弟,我就信得過你。”
看起來,傑克·巴爾多的名聲相當不錯。
陳宴肯定了他的想法:
“當然,這對我沒什麽好處。”
保爾金·沃克點了點頭,用手抹了一把臉。
“走吧,咱們繼續訓練……你一點基礎都沒有,要抓緊時間才行!”
也許是天賦使然,一直被怪物舔舐腦子的保爾金·沃克,在指導陳宴進行槍械訓練時,竟然一點都不犯迷糊,槍械瞄準也從未偏移過,十五米的靶子次次都能正中靶心。
陳宴感覺這是不正常的,怪物對腦子的舔舐必定會影響到他的神經,而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保持這樣的精準度,實在是……太不可理解了。
直到保爾金·沃克在某一次喝水時,随手擡起一槍,在眼睛沒有注視靶子的情況下依然擊中了靶心,陳宴才知道,他是真的有問題。
在陳宴的驚訝之中,保爾金·沃克眼神躲閃,立刻想要用新的話題轉移陳宴的注意力。
陳宴看到他這副樣子,才終于能夠肯定,他應該是擁有某種超凡的能力。
擁有超凡的能力,卻沒有靈視,看不到肩上的怪物。
這又是什麽情況?
一個擁有超凡能力的人,怎麽可能連顱内之眼都沒有開啓呢?
是否擁有靈視,難道不是衡量一個人是否是超凡者的标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