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不知道願望聽出了什麽,勞倫斯緊随而至的話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以至于他沒辦法思考願望話中的意思了。
“陳先生,想必你已經在動物園的裏裏外外經曆了很多事情,那些怪誕的現實讓你爲之困惑,但隻要堅持自己的意志,不停前進,那些困惑總會得到解答。”
陳宴下意識的想,勞倫斯一定知道關于他的一些事。
但到底知道多少,他就不清楚了。
勞倫斯怎麽知道我身邊發生了什麽?難道他一直監視着我嗎?
也或許……他隻是在詐我?
陳宴因警惕而收縮了瞳孔,集中的注意力讓他摒棄了外界的一切動靜,甚至連耳邊願望啃骨頭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在這裏,我要先稱贊你一句:幹得漂亮!拜倫維斯那群雜碎早該被教訓了!”
陳宴愕然道:“不是……什麽?我什麽時候教訓拜倫維斯的人了?”
勞倫斯的聲音在話筒中響起:“上周日晚上的時候,想要對付你那些勢力的其中之一,就是拜倫維斯集團的外務部。”
陳宴低聲重複道:“拜倫維斯集團的外務部……我們不算是拜倫維斯集團的員工嗎?我看到哥特琳德已經穿着帶有拜倫維斯集團的工作服。”
勞倫斯解釋道:“我們……不全是。
我們是被強制收購的,是園長被逼之下做出的決定。”
在勞倫斯簡練的叙述中,陳宴得知了拜倫維斯集團、拜倫維斯動物園,以及紅月星空科技有限公司三者之間的關系:
在年輕的時候,威廉·馬斯特建立了紅月星空科技有限公司,并依靠強大的個人能力,将公司業務發展的相當不錯。
當紅月星空科技有限公司發展到一定規模之後,其中某一部分業務和拜倫維斯集團發生了重合,并在那段時間産生了超凡層面的沖突。
威廉·馬斯特雖然年輕有爲,但畢竟是白手起家,勢單力孤,終于在長達五年時間的艱難拉鋸戰後敗下陣來。
紅月星空科技有限公司也因此在被某些手段強制上市之後,由拜倫維斯集團收購了大部分的股份,成爲了拜倫維斯集團控制的子公司。
威廉·馬斯特雖然依舊是紅月星空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長,但已經失去了公司内部的一票決策權。
他依舊擁有大部分的權力,但在許多方面都受到拜倫維斯集團的監督和幹預,無法自行決定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了。
而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在很早之前就拟定方案的《紅月動物園》,也改名換姓,成了《拜倫維斯動物園》。
勞倫斯顯然是早年就跟着威廉·馬斯特混的那一批人,雖然還說不到“忠誠”的份上,但感情還是有的。
所以一提起拜倫維斯集團來的人,勞倫斯就表現出明顯的敵意。
“你之前見到過的那支在地下鋪設網線的工程隊,本質上算是拜倫維斯集團聘請的員工,被公司以勞務派遣的形式派駐進入紅月星空科技有限公司,組建網絡維修部,就是爲了監視服務器中的數據流。”
陳宴臉色僵硬,心跳加速。
勞倫斯不會看到我把網線拉進老虎區的事情了吧!
他是不是能看到動物園裏發生的一切啊?!
動物園裏難道存在有隐秘的監控攝像頭嗎?!
心虛和不安在一時之間充斥了陳宴的内心,他簡直不敢想象勞倫斯知道他對網線動手腳之後的後果。
他當初面對變态的三叔時沒怕過,面對明樹花海中的月之眷族【降格】的上位者怪物時沒怕過,甚至面對如山嶽一般的骨龍的時候,都沒怕過!
可這一瞬間,他怕得要死。
他害怕失業,害怕被遣返,害怕被發現收留偷渡客而被關進局子裏十年都出不來!
真是可惡!這就是社會對人的異化嗎?!
陳宴悲哀的發現,現在的自己,和爲了幾個銅闆發愁的“屠龍勇士”傑克·巴爾多,和爲了中學文憑而整日發愁的神秘學曆史學者糯米果,并沒有什麽兩樣。
而勞倫斯的下一句話,幾乎讓陳宴的心跳停了下來。
“那群不負責任的施工隊将網線給了你,就是爲他們自己埋下了天大的禍患!一旦後續發生什麽事情,需要追究他們的責任,他們如今的行爲就是最好的把柄!”
他真的知道!
陳宴說不出話來。
倒是勞倫斯安慰的話語從聽筒裏傳了出來:
“你不用擔心。
你隻是因爲好心,而爲他們做了他們該做的事情。
這本不是你的分内之事,你即便做了,也不需要擔心因自己的好心而受罰。
人怎麽能因爲他的好心而被責難呢?”
陳宴完全沒在意他到底想幹什麽,隻是有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旋不散:
該死的!他捏住我的把柄了!
陳宴的緊張抵達峰值之後,反而平靜下來。
腦袋裏立刻出現一個想法:
他知道我拉了網線進老虎區,那他知道我在網線裏做手腳的事情嗎?
如果他不知道,那就皆大歡喜,而且能夠說明,他說的這一席話,并不是爲了告訴我“他拿到了我的把柄”。
如果他知道,就說明他現在表現出了這副樣子是虛僞的,同時也能夠說明,他真的是想把這件事當做我的把柄。
如果他知道,也能說明另一件事:老虎區倉庫裏有他的視野——
或許是隐秘的攝像頭,也或許是其他東西,甚至可能是通過冰箱觀察倉庫裏的動靜——
上一次他從焚燒爐裏看到惡鬼腦袋蜜蜂的時候,冰箱的另一邊可不一定是開着的,這說明,有可能在冰箱櫃門關閉的情況下,焚燒室那邊依然可以通過焚燒爐,來觀察冰箱另一邊,各個倉庫中的動靜。
在陳宴沉默的思考之中,勞倫斯再次開口說話了:
“總之,你做的是對的,無論是上周日晚上的事,還是這周一下午面對施工隊時候的事,都是對的。”
陳宴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但單單從這句話中,他能夠判斷出來,勞倫斯至少現在不會跟他起沖突。
于是,在勞倫斯說完了一席話的檔口,他接過了話語的主動權:
“之前說過要調查梁岸生的事情,我多少有了眉目,但由于一些特殊原因,我暫時沒辦法将他交給你。”
接下來,他大概把關于三叔的一些事情隐去關于他的部分,告訴了勞倫斯。
“【血肉飛升儀式】、【完美升華儀式】、【往生龍道】、【骨龍】……”
勞倫斯聽完,在片刻的沉吟過後,他的聲音裏帶着些熱切,再次響起。
“謝謝你,陳先生,你調查的消息對動物園來說相當重要,我會向園長申請關于你實習生身份的提前轉正!”
聽到這句話,陳宴内心的陰霾竟然一掃而空,患得患失的心态竟然也全都沒有了!
“那樣就太感謝你了!”
勞倫斯說道:
“我知道梁岸生已經死了,但如果能得到他的屍體,我将會代替集團向你緻以萬分感謝。”
陳宴回答道:
“周五怎麽樣?我該怎麽把他的屍體送到動物園呢?”
勞倫斯沉吟片刻,說道:
“這樣,周五晚上淩晨的時候,威爾遜會去沃克街一趟,你到時候把梁岸生的屍體放在街道上,就可以了。”
陳宴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給予勞倫斯肯定的答複。
“對了,陳先生,有興趣參與動物園的研究嗎?”
勞倫斯話語中的熱切始終沒有消退。
“動物園建立伊始,就是爲了研究異常生物而存在的。
園長曾經爲研究異常生物而投入了巨大的心血,并在壯年的時候,就已經成爲聯邦異常生物調查總署調查長。”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誠摯:
“如果你能來幫忙,想必他會很開心。”
陳宴猶豫了一下,試探道:
“工資怎麽說?”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長時間,充滿了無奈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正常出勤30個便士一天,通勤費5便士一天,出差100個便士一天,包吃住,花銷全包。”
卧槽!正常通勤,幾乎是飼養員轉正工資的三倍了!
陳宴立刻道:
“我非常有興趣參與動物園對異常生物的研究。”
電話那邊的聲音更加無奈:
“嗯……梁岸生的捕獲已經讓你擁有足夠的資格,那麽,我很快會幫你進行聯邦異常生物調查總署調查員身份的申請。
如果順利的話,大概三個工作日就能拿到調查總署的審批表。
到時候你隻需填上信息,就能夠進行申報了。”
陳宴略有激動的回應道:“那就多謝了!”
勞倫斯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那麽,好夥伴,晚安,期待與你的下次通話!”
陳宴聽得直皺眉,道了晚安之後就挂了電話。
勞倫斯今天吃錯藥了?
還“好夥伴”?
你跟誰好夥伴呢!
願望在一旁憋了很久,見他挂了電話,才終于能開口說話:
‘陳宴,你是不是腦瓜子有毛病?你身上不是10多個鎊的錢嗎?怎麽還這麽财迷?你要麽多錢幹什麽?’
陳宴毫不猶豫的說道:“你知道什麽,你又沒窮過。”
願望的聲音裏充滿了困惑:‘窮是什麽感覺?’
陳宴神色無奈:“窮,就是你擁有了這麽大個房子,擁有了一份聽起來還算正經的工作,能夠一日三餐吃點像樣的食物——
但你依然沒有安全感,你依然覺得你需要更努力的工作,你依然想要吃的更好。
一旦你沒有得到這些東西,就會一刻不停的沒有安全感。”
願望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窮!’
彌賽亞在一旁聽着陳宴的話,蔚藍色的瞳孔裏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