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9日,小雨,撲該是個有意思的人,雖然不太聰明的樣子,但懂得利益交換,并且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弱在哪裏,需要用等價的金錢作何交易。
人活至此,知曉自身長短,已殊爲不易。
另,作爲一個亞裔,他竟是動物園的工作人員。
拜倫維斯動物園脫胎自【現世夾縫】的【不存在之地】,本身是無數因果的際會原點。
他進了動物園,便注定要沾染無盡因果。
因果令人垂涎,代表因緣的絲線纏繞他身,隻要沿着絲線看過去,就能看到和因果相關的人和事。
一旦能夠将這些人和事加以合理利用,便能形成極大的便利——認識原本不認識的人,接觸原本不可能接觸到的事,并參與其中,成爲不可或缺的一環。
可是,因果本身又因爲這樣的特性,顯得危險無比——一旦認識了不該認識的人,參與了不該參與的事,便會産生難以預料的後果。
我已入世多時,凡俗和超凡皆是纏繞己身,一旦沾染了他的因果,便無法輕易脫身,嚴重時甚至危及性命。
因此,我不可随意沾染他的因果。
于是,我差另一個我前往應對。
另一個我雖是我,但卻不知自己是我,也不知道消息是我告訴他的。
他行我之事,代我犯險,一旦事情有變,我一來有所參照,二來可以決定是否親自參與因果之中。
此舉百利而無一害。
無論如何,希望那撲該能快些成長,早日成爲我的助力。》
《10月30日,大雪,瑪琳娜即将生産,我心中激動,難以溢于言表。
嬰兒發育的很好,想來生産也一定會很順利,我雖然沒辦法爲她接生,但卻能夠和她血脈相連。
到了那時,我将是神明,而非如今這肮髒的野獸。
那枚該死的五彩鱗片,也将徹底不再是我的束縛。
到了那時,我将手刃蒼耳,以報二十年前将我堕獸之仇。》
《11月28日,陰,我接到了一個大單子,是兩個有錢的櫻國人。
他們是在海中央上的船。
呵,又是兩隻怪物嗎。
帝國這二十年來繁盛至厮,席卷寰宇氣運,得天獨厚,同時也因氣運聚集而吸引了寰宇之内的無數妖魔鬼怪。
無線電中說,那兩人身上有被詛咒的金子,而詛咒似乎來源于傳說中的上一個以“末日”爲名的深海時代。
我對其很感興趣,于是,便将這消息給了另一個我。
希望能有好消息傳來。》
《11月30日,大雪,另一個我死了。
是被那兩個櫻國人殺死的。
我并沒有生氣,反而很好奇,因爲按理說,無論是哪一個我,都不會很輕易的死去。
對于我這樣的怪物而言,死亡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漫長的死亡】将會先從腐壞開始,并随着腐壞程度的加深而逐漸變強,當腐壞達到極限時,身體裏的所有潛能便會激活,傳承自古代的龍類基因在短時間内表達出來。
我會在漫長死亡的盡頭綻放所有的生命,基因複歸原初,成爲傳說中才會存在的生物。
可根據目擊者所說,那個櫻國人隻用了一刀。
呵,一刀。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看起來,那櫻國人不是普通的怪物,他的刀也不是普通的刀。
而現在,那兩個人住進了撲該的公寓,這是我提前計劃好的事情——
這是任何一個我都會提前計劃好的事情,無論是利用撲該得到兩個櫻國人的金子,還是舉報兩個櫻國偷渡者而合法的得到撲該的公寓——
無論如何,【讓他們兩個住進公寓】,都是最優解。
另一個我死了,但我還沒有輸。
下個回合,我還可以重新來過。》
《12月1日,大雪,另一個我受邀進入了拜倫維斯動物園。
我有些緊張,因爲亞楠市的超凡者被拜倫維斯動物園邀請的幾率其實很低,在這個即将達到一千萬人口的城市裏,本土的超凡者,加上從外面進來的超凡者,幾乎能達到十萬人。
這個數字每天都在增加着。
十萬分之一的幾率,實在是不高。
這看起來不像是巧合。
我因此有些緊張。
拜倫維斯集團的勢力範圍很廣,資料庫很大,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也比普通超凡者勢力強得多。
就算是被譽爲帝國貴族百年一遇的絕世天才威廉·馬斯特,也加入了拜倫維斯集團,成爲了其中一員,而且地位不算高。
帝國的超凡者圈子裏關于動物園的猜測有很多,那些猜測讓我心生惶恐。
我并不認爲那惶恐是不好的,幾十年的經驗告訴我,人要懂得敬畏。
如果一個人充滿勇氣,無所畏懼,那麽他離死就不遠了。
我需要徹底把自己摘出去,以局外人的角度去看這個世界。》
《12月2日,大雪,我差又一個我去尋找撲該。
又一個我是當年【血肉飛升儀式】分離出的我,我對他有信心。
這是不得已的做法,我隻能這麽做,因爲撲該是拜倫維斯動物園的員工,日後,如果我想了解關于動物園的事情,最簡潔的方法就是和他交流。
我很小心翼翼,并切斷了我和又一個我之間的所有聯系,這樣,即便那兩個櫻國人能認出我來,也不可能找到我的本體。
我敢肯定,他們一定發覺了又一個我進入那棟公寓,但他們沒有做出任何表示,不知道這是爲什麽?也許他們當初不在?也許他們不想打草驚蛇?我如今已不得而知了。
但我能肯定的是,這一次,我的試探成功了,并且和撲該建立了新的聯系。
接下來,我要更加小心,不但要跟緊那兩個櫻國人,得到他們那來自深海時代的金子,還要得到他的那把刀。》
《12月2日,大雪,事情突然間變得糟糕透頂!
今天原本是大家聚會讨論大選的事情,舊城區、下城區、工業區的各種勢力首腦都聚在了一起,大家平常一起做生意,彼此之前熟絡的很,雖然生意上難免有摩擦,但明面上都還過得去。
大家需要開一個會,集中選票,選出符合大家利益的代表,并對某些不可調和的矛盾做出妥協。
正如皇帝下台之後的十幾年中所做的那般。
可那個櫻國人,那個該死的櫻國人,他就那麽拿着刀,像傻子一樣沖進了我們當做會議室的酒館!
我遠遠的看着那猩紅色的刀光乍現。
刀光一閃,然後暗淡。
櫻國人出了酒館,就那麽一步一步徑直離開。
留下滿地傷殘,和幾乎不可治愈的刀傷。
還好我沒去。
可該死的是,又一個我在那。
真是糟透了。
我短時間内沒辦法培養出新的我了,又一個我必須活下來。
而且……就武力和智力而言,他幾乎是最強的我了。
他很聰明,立刻去尋找了瑪琳娜,想要以曾經的恩情換取瑪琳娜的一滴血液,用以治療那幾乎不可愈合的刀傷。
然而,那把刀的力量比他想象中強得多,刀傷裏殘留的力量引發了過量的腐壞,又一個我開始脫離人型!
又一個我的半蛇形态吓到了瑪琳娜,她拒絕把血給又一個我,因爲她肚子裏有孩子,她必須保護孩子不受一個怪物的侵擾!
真是該死啊!
我沒辦法插手這件事,一來我不可能親自下場,二來我沒辦法強迫瑪琳娜——她肚子裏的孩子出了任何事,都是我無法承受的代價。
那是不死之王的轉世靈身啊,是我脫離獸身的唯一答案!》
《12月3日,大雪,我他媽真是服了!
又一個我竟然把【瑪琳娜的血能治愈’不可愈合的刀傷‘】這件事情傳出去了!
他要把局面攪亂,好趁亂得到瑪琳娜的血!
我嚴重懷疑他已經察覺到我的存在,腐壞增強了他的各方面能力,他很可能逆推出我對他的隐形操控,從而想方設法對我進行抵抗。
我甚至懷疑他已經知道我對瑪琳娜的保護——他之所以把局面攪亂,就是因爲他知道,我有手段保護瑪琳娜,隻有使用混亂把我的手段拔除,他才能得手!
他成功了,今天下午的時候已經死了很多人,那是聞風而來的超凡者,他們出于各種原因迫切想要得到瑪琳娜的血,那對他們來說是絕佳的讨好大人物們的機會。
如果我還是個小馬仔,我也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那些人死在了黑暗裏。
【不戰之約】注定他們隻能死在黑暗裏。
死的無聲無息,不能被凡人知曉。
他的計劃很成功。
呵。
不愧是我。》
《12月6日,大雪,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瑪琳娜被很麻煩的人物盯上了,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存在。
可怕的是,她已經來了很久了,但我今天才發覺她的存在。
我要放棄瑪琳娜了嗎?
我還有很多時間,因爲我從未使用過這片五彩蛇鱗中的力量,即便無法得到不死之王的轉世靈身,我也有充足的時間去尋找新的、脫離獸身的方法。
可……
沒了這次絕佳的機會,我還要尋覓多少年呢?
我不甘心。
可即便是不甘心,我也不能在台前露面。
這是我的基本原則。》
《12月9日,大雪。
又一個我陷入了【腐壞的終結】。
他終究是撐不住了。
蒼耳曾欺騙他,說他是”完美血肉飛升儀式之誕生者“。
其實不僅僅是如此。
他在擁有力量的同時,也成爲了我【承載污穢之肉身】。
悲哉。
我原身之污穢、之瘋狂、之缺憾,全在蒼耳那詭異的【血肉飛升儀式】完成的那一刻,留在了他的肉身裏。
這些東西導緻他本身極容易陷入歧途,即便有了那支離破碎的真龍基因,一旦失控發生,就會變得完全不可挽回。
超凡者一生都在面對不同的未知,一生都在開拓未知的、禁忌的知識,失控是必然發生的,而一旦失控,腐壞很快就會出現。
于他而言,在腐壞出現之前挽回失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如果将我們的身軀以帝國之【神秘古生物學】體系進行定義,是爲【蛇龍綱、節骸目、蚺類】,爲骨骸之蛇,雖有龍之基因,但卻是半死之物,與活屍無異。
看到他如今的下場,我心有戚戚焉。
如果我發生這種程度的腐壞,也會變成他這個樣子吧。
所謂【完美血肉飛升儀式】誕生之者,最終竟會成爲這樣無生命之腐骨臭肉?
我不該如此。
我應是真龍。
他将在瘋狂的腐壞中死去,并成爲我的參照物。
我看到太陽活屍扶着瑪琳娜向上城區走去了。
他跟在後面。
今夜,就是他的死期。
我期待着他死亡時的樣子,那将是我最寶貴的失敗經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