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世界記憶碎片中,【宴會廳舞池中的血腥獻祭】發生的那一段時間左右,威廉·馬斯特已經不在船上。
視線一轉,祂看到了陳宴和自己的【另一個相遇】——
他在船艙的某個角落裏發現了連站都站不起來的“白貓”,并将白貓抱了起來,看了看四周,撓了撓頭, 最終決定将這隻虛弱的、幾乎快要挂掉的白貓救活……
祂轉移了視線,便看到甲闆之下的第五層,靠近底艙位置、某個被綁上了厚重鎖鏈的船艙之中,竟卧着一具巨大的、已經腐爛的白色巨獸的屍體。
‘那裏……那是我降臨在這個世界時的地方。’
白色巨獸的腹部能看到一道明顯的刀痕,有一條細長的血管似的東西從它腹部的刀痕中延伸出來,最終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是一條臍帶。
那條臍帶的另一端, 曾經連接着小小的“白貓”。
祂看着那無名的白骸, 眼神複雜。
那是祂生物學意義上的母親。
祂不知道它從何而來, 也不知道它爲什麽出現在這艘渡輪甲闆之下的第五層——這裏本該是隻有高級工程師能夠抵達的汽輪機艙。
而現在,在臍帶斷掉的位置,能清晰的看到一堆小小的血腳印——那些血腳印歪歪扭扭,從臍帶斷掉的地方一直蔓延到船艙角落裏的某個通風口處。
那是通向外界的唯一通道。
那是白貓逃出生天的唯一生門。
祂晃了晃神,再次開始了思考。
‘這一片世界記憶碎片,原本是以【威廉·馬斯特把異種老虎交給陳宴】爲起點開始的。
而現在看來,威廉·馬斯特已經不存在于【起點】。
所以,後來發生的事件,就成了另外的樣子——
這片世界記憶碎片,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了。
未來也因此會受到影響。
這是沒辦法的事。’
祂對威廉·馬斯特的消失抱有十分大的警惕。
‘威廉·馬斯特一定通過【某種方式】離開了——
他不但讓【渡輪被無色火焰燒毀】這個時間點的自己離開了,還讓【渡輪被燒毀之前】每一個時間點裏的自己離開了。
這麽一來,他就相當于【從未存在于這一整段記憶之中】。’
‘這又是什麽手段?
和【時間】有關的手段,并非凡人能掌握的呢……
他難道是信仰了某個擁有【污染時間】能力的臭蟲嗎?’
‘這該死的老家夥……真難對付。’
‘現在看來,陳宴能用自燃的方法将他逼退,可真是……奇迹。’
除了奇迹之外,祂想不到任何方法來形容陳宴的作爲。
‘也有另一個可能——威廉·馬斯特被那種奇異的、不知從何而生的無色火焰燒毀了,燒的一幹二淨, 從任何時間裏燒的連灰都不剩——畢竟,陳宴當初燃起火焰,就是爲了反抗他——這無色火焰是以他爲目标的。’
祂發出一聲自嘲。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一定沒死……他隻是消失在了這【記憶碎片中的一整段時間】裏。’
‘而那個女孩——認爲自己是陳宴的妹妹的女孩,在威廉·馬斯特的庇護之下,也必然不會因此死去。’
‘他帶着她離開了……從這一整段時間裏離開了。’
祂于高天之上俯視着整艘渡輪,然後轉移目光,看向遙遠海平面之外——在那裏,一條隐藏于雲霧之間、奇長無比的黑色長蛇,像是綿延到了世界的盡頭。
那是帝國的海岸線。
‘這艘渡輪即将靠岸,一切即将開始。’
祂移動那超越了超凡的視野,看向【過去】的方向。
‘可無色火焰依然在燒……無色火焰在【陳宴過去的記憶碎片】中燃燒着,一刻不停……’
‘如果任由無色火焰燃燒下去,是否會燒穿陳宴的靈魂呢?’
‘非常可能!’
‘如果那火焰沿着陳宴的靈魂一路燒……
如果陳宴真的被燒沒了,對未來造成了不可測的影響,那麽……
無論如何,後果不堪設想!’
‘這愚蠢的家夥!明明沒有駕馭這種火焰的能力,偏偏就不知死活的點了火!現在又要我給他擦屁股!’
祂的念頭堅定起來。
‘我必須前往過去,想方設法将火勢減小一些……至少減小到不至于燒穿靈魂的程度!’
好在,無色火焰已經燒穿了陳宴記憶中【現在】和【過去】的邊界。
祂不需要太過費勁,就能夠到達【陳宴位于過去的世界記憶碎片】。
‘從未來的情況來看, 【陳宴過去的世界記憶碎片】應該已經被燒毀過了, 不存在了。’
‘我即将到達的【陳宴過去的世界記憶碎片】,同樣應該是那怪物女孩【備份】的産物——就像是【暴雨中的渡輪艦橋】鏈接一般。’
‘但無論如何,隻要是世界的記憶碎片,任何改變都會對現實造成影響。’
祂朝着無色火焰燃燒的方向追趕了過去。
視野中的一切都被無限拉長,光影閃動之間,光怪陸離的色彩出現在祂身側,那些色彩在片刻之間被拉伸成了無數紙片——
那些紙片,便是陳宴位于【過去】的世界記憶碎片。
一些紙片已經在無色火焰中熊熊燃燒。
一些紙片上剛剛有了被燃燒的痕迹。
大部分紙片,尚且完好。
祂看準了一片距離無色火焰燃燒範圍尚且還遠的紙片,一頭紮了進去。
——
——
眼前的漆黑像是隻持續了幾秒鍾,也像是經曆了幾萬年漫長的時間。
當祂睜開眼時,眼前已是另一番場景:
粗原木制的房梁上挂着一串串的紅辣椒,紅辣椒之後是兩張鑲嵌了鏡框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個是老頭,另一個是老太太,照片前是兩隻燈籠——
這房間裏還有幾隻這樣古樸的燈籠——
此地的人們尚且還在使用蠟燭來照明。
黑白照片之前,一個穿着土氣的中年人,正面對着年輕的陳宴。
兩人之間擺着一座小展示櫃,展示櫃頂上放着兩隻看起來像是“喇叭”的黃銅器物。
“爹……這是啥!”
中年人看着“喇叭”,眼神中露出複雜的神色:
“這叫【電話機】。”
陳宴目瞪口呆的看着這東西:“這……這是電話?!”
中年人顯然沒意識到陳宴到底震驚在哪,點了點頭:“海對面兒的歐羅巴人琢磨出來的玩意兒,用的是電!”
陳宴再次吃驚道:“電……”
中年人把煙杆在腳底闆上彈了彈,送到嘴裏抽了一口:“這是外面讀書人鼓搗出來的玩意!爹現在有錢了,也要送你出去讀書,去南洋三年,東洋三年,西洋三年……”
陳宴傻乎乎的問:“怎麽不去北洋?”
中年人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傻孩子,咱們這就是北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