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分成兩半的三叔并未立刻死去。
劇痛讓他喪失了屬于人類的理智,兩半身軀之中隻剩下動物的求生本能,他如同當初被炸的隻剩小半個腦袋時一般瘋狂求生,艱難的向屋門外的方向爬行着。
蒼耳不急不緩的向前走了兩步,跟上其中一半擁有五彩鱗片的身體,用不知何時拿在手中的巨大鉚釘刺入那一半身體的腦袋。
随着一陣劇烈的抽搐,那一半身子揚起了臉, 卻沒能發出哀嚎——他已經沒有完整的喉腔,沒辦法發出聲音了。
蒼耳不顧他那令人心悸的哀嚎姿态,用腳充當錘子,将鉚釘釘入腦殼之中,将那一半身體釘入地面。
這一半擁有五彩鱗片的身體劇烈的掙紮着,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另一半身體緩慢的爬上了不遠處的門檻。
“岸生老弟。”
蒼耳平靜的話語如同炸雷一般回響在三叔爬上門檻那一半身體的耳邊。
“你給予我信任,我給予你新生, 以及一次完整血肉飛升。”
“算下來,其實你還欠着我……血肉飛升儀式可不是什麽簡單的祭祀,我所付出的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陳宴完全不相信這句鬼話。
蒼耳伸出右手,将鬓角處這些天剛添的白發撩到耳後。
“但我向來不喜歡跟人計較那麽多,何況是和我共事了那麽久的岸生老弟你?”
趴在門檻上那一半三叔不知在想什麽,竟然顫顫巍巍的扭過頭來看着蒼耳,目光之中滿是複雜。
這一刻,陳宴感覺到,那一半趴在門檻上的三叔,已經恢複了一部分往日的記憶。
“岸生老弟,從今日起,你将步入超凡。”
“你要記住,你身上所發生的獸化,和所有亞人都不一樣。
你以承載西方之血的肉身,完成了來自古代東方的禁忌儀式,這是前所未有的偉業。”
陳宴心想,所謂“前所未有”,明明就是“試驗品”的意思。
“你因此消除了一切可能會在亞人種身上發生的未知恐懼,清除了一切後患——隻要保持現在這個狀态, 不再前進一步,你便是【完美的進化者】。”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陳宴反應了兩秒鍾。
【保持現在這個狀态,不再前進一步】,意思是,維持現在的狀态,不再想辦法進行更進一步的血肉飛升?
以三叔的爲人,怎麽可能忍得住呢?
陳宴明白,蒼耳依然在指引着三叔,他嘴上發出警告,但内心一定希望三叔“再前進一步”!
三叔半張臉上的眼睛在眼眶裏劇烈顫抖,他像是聽明白了蒼耳的意思,也理解了蒼耳心中所想。
“去吧,岸生老弟,去吧,把會客室裏發生的一切都忘掉,開始你的新生活吧。”
三叔顫顫巍巍的扭過頭,再次向外爬去。
當他爬出會客室的大門時,他那半邊身體已經不再流血。
又向前爬了幾步,他半邊身軀之内傳來骨骼生長所發出的“咔咔嚓嚓”的聲音, 有骨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來, 并在短短的幾秒鍾在身側形成尚不完整的骨骼框架。
這些骨骼框架被他拖在地上,又是幾步,那些骨骼之上長出了細密的肉芽,那些肉芽有大有小,形态相似,如植物一般在空氣中糾纏着生長着,在片刻的時間裏形成看似器官的身體組織。
直至此時,三叔已經有了相對完整的身體。
新生的一半身體并沒有皮膚,但也不再淌血,肌肉和血管的紋理清晰可見。
他掙紮着想要站起身來,但很快失敗了,隻能四肢在地面上以跪爬的形式前進。
地面被他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迹,當到達回廊中央時,他終于能夠站起身來。
三叔勉勉強強站直了身子,腳步蹒跚的向前艱難移動着,在這個過程中,他那一半鮮嫩的身軀之上長出了新的皮膚。
新的皮膚和原先另一半身軀之上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直至此時,三叔終于能夠正常走動。
他赤着身軀,幾乎到達了回廊的另一頭。
一個小厮模樣、穿着泰盛和幫派服飾的年輕人忽然出現在回廊盡頭的門後,看到三叔,吃了一驚,下意識想逃,卻被三叔撲倒在地,一口咬斷了後脖頸。
場面血腥不忍直視。
“岸生老弟,這是我爲你準備的禮物啊……”
蒼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三叔臉上恐懼、仇恨、瘋狂、膽怯……無數情緒一閃而過,他站起身來,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逃一般的離開了泰盛和的堂口。
陳宴眼前的視野開始昏暗,說明三叔接下來的記憶已經并不深刻了。
默默的等待了片刻的時間之後,一些畫面從陳宴面前飄過。
第一幅畫面是在一間卧室内,三叔站在鏡子前,看着已經恢複了正常樣貌的自己,除了更加深邃和陰郁的氣質之外,其他都和之前沒有任何差别。
第二幅畫面是在一個月光晦暗的夜晚,同樣是某個轉角樓下的轉角巷内,三叔站在沒人能看到的黑暗角落裏,注視着巷尾的幫派械鬥。
他擁有随時可以終結這場争鬥的能力,但他并未出手。
此時的他,似乎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第三幅畫面裏的場景同樣是在一個夜晚,三叔出現在另一個卧室中,面前是一大堆看起來已經很古舊的書籍。
他就那麽趴在桌上,趁着煤油燈的黯淡光線,吃力的翻看着由帝國文字組成的蠅頭大小的字迹。
雖然是帝國文,但其中所用的語法和某些單詞已經相當古老,和現今的帝國文有相當一部分的差别。
三叔是對着詞典啃下去這些書的。
好在他能說流利的帝國話。
也好在他有足夠好的語言天賦。
在這幅畫面即将閃開的時候,陳宴忽然看到三叔臉上浮現出狂喜的表情。
他在這些書籍中有所收獲,這收獲實在太過驚喜,以至于關于這一夜的記憶至今都能夠清晰的出現在三叔腦海之中。
那是能夠使他“再前進一步”的方法。
三叔完全無視了蒼耳的警告——這早在陳宴的意料之中。
借着三叔眼前的視野和腦袋裏的念頭,陳宴也獲知了“再前進一步”的辦法,竟是名爲【通感掠奪】的邪惡祭祀儀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