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機并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
胡思亂想的幾秒鍾時間過去,蒸汽公車到站了。
氣壓閥的排氣聲在耳邊炸響,車門打開,陳宴呆呆的擡起頭,正好碰到車廂裏乘客們的目光。
今天蒸汽公車上通勤的人格外多,幾乎站滿了整個車廂。
他們看了看他坐在長椅上,扳着腳的樣子, 繼而看到了他腳上的皮鞋。
有好事者一下子叫出聲來:“卧槽!變态啊!”
陳宴尴尬的憋紅了臉:“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亂說!”
對峙聲引來了更多好奇的目光,車廂裏乘客們落在陳宴身上的視線增多了,令人尴尬到直想自殺的議論聲出現在陳宴耳邊。
“是異裝癖啊……帝國竟然真的有這種人呢……原本以爲隻存在于小說裏。”
“說不定他隻是個行爲藝術家而已。”
“穿着女鞋在冬日傍晚遊蕩在中央公園附近的行爲藝術家嗎?”
“這種人設,帝國還從未有過呢……我怎麽感覺這人要火了……要不要上去要一張簽名?說不定以後能賣上好價錢。”
“……”
陳宴原本想走,但穿着皮鞋的那隻腳已經不受控制,他剛剛站起來, 就好像要摔倒一般。
正在尴尬要醞釀到下一個頂峰時,車頭處忽然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渾厚聲音:
“聖光在上!放過那個可憐人吧!就沒有人可以幫幫他嗎?向來樂于助人的魯克人這是怎麽了?!”
陳宴看向車頭旁邊的後視鏡,剛剛好從後視鏡中看到了帶着紅帽子的唐納德。
唐納德正緊皺着眉頭, 表情嚴肅,白裏透紅的皮膚配上這表情,讓他看起來像是帶着持續不斷的嚴肅和怒氣。
有兩個小夥子笑呵呵的走下車廂,扶着陳宴上了車。
其中一人在他耳邊輕聲道:“不用感覺尴尬,帝國人是自由的,異裝癖隻是癖好而已,人人都有各種癖好呢。”
陳宴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把“我不是”三個字說出來。
好在上車之後,人們就沒有再在對他品頭論足。
更好的是,剛才準備要簽名的那家夥也沒有出現,似乎是因爲覺的陳宴并沒有足夠的“商業價值”。
陳宴躲在車廂裏人們的閑聊聲中,度過了人生中最漫長的十六分鍾。
306路蒸汽公車停在了沃克街街頭的公交站台,陳宴跳下了車,逃一般踉踉跄跄的向33号公寓方向走去。
萬幸夜幕已經完全降臨,街道上視野昏暗,不在工廠上班的打工人們又早早的回了家,街道上不多的行人沒有一個能注意到他腳上的女士皮鞋。
陳宴一瘸一拐的到了家, 打開門, 聞着廚房裏傳出的面包香味,幾乎喜極而泣。
“宴君回來啦!”
歐嘎米打着哈欠從廚房裏走了出來,一眼看到了陳宴腳上的女鞋,頓時眼神複雜。
“宴君你……”
陳宴人爲自己必須要解釋清楚:“我被這怪東西纏上了!快幫我看看!”
聽到聲音的糯米果也從廚房裏走出,三人來到大廳,打着不那麽明亮的煤油提燈,看向陳宴腳上的女士皮鞋。
“咦!好像不是普通的鞋子呢!”糯米果目光聚焦在陳宴腳上,聲音訝異。
陳宴聽着她的語氣,心中頓時有了希望:“你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麽?”
糯米果的小臉嚴肅起來:“我并未曾見過這樣的東西,隻感覺這東西和某些傳說中的物品有些相似。”
陳宴一聽有戲,當即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是這樣啊……”糯米果眼神複雜:“宴君真是好運氣呢。”
陳宴硬着頭皮問:“怎麽說?”
糯米果像是轉移了話題,說出了奇怪的問題:“宴君,你認爲世界是由什麽創造的?”
陳宴聽到這個問題,下意識想起了自己通過願望視野看世界時,耳邊響起那女孩的一句話。
【世界在過去無盡的時間裏記錄下了一切……這一切又構成了無盡時間裏存在的世界。】
他并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所以隻能試探着回答糯米果的問題:“創世神?”
他立刻否認了自己的回答:“不對,沒人見過神明,所謂的神迹也幾乎都是騙人的把戲, 世界不應該是神明所創造的。”
糯米果點了點頭, 用肯定的語氣回答他:“是的, 所謂神明,不過是一群掌握了超乎尋常的知識、并完成了生命形态進化的超凡者。”
她追問道:“宴君,你認爲世界有記憶嗎?”
陳宴想起那些“真實存在”的世界記憶碎片,以及自己腳上這隻薇迪雅·甘地記憶碎片具象化而成的皮鞋,感覺自己能夠肯定的回答這個問題:
“我認爲有。”
糯米果臉上表情很欣慰:“宴君能如此肯定的回答這個問題,就已經比大部分人要強很多了。”
陳宴臉色郝然,好在現在已經是晚上,煤油提燈又不太亮,才沒被糯米果看到自己臉上的羞赧。
他能回答這個問題,完全是因爲自己已經“親眼”見證過了——通過願望的視野。
糯米果扭頭看着煤油提燈微弱的燈芯,目光不知飄到了哪去。
“深海時代的碑文之上曾有記載,世界陷入黑暗之後,依然有類似‘生命’的存在,存活于【巨大的恐懼】之中。
它們曾是人類,當世界失去光明之後,它們成爲了某種意義上的【遊魂】。
那些遊蕩于末日之中的靈魂孤獨無依,它們随時可能逝去,所以更想要自己能夠繼續存在——如同人類把永生當做終極的向往目标一般。
深海時代無處不在的危險讓它們無所遁形,它們中的大多數甚至朝生夕死。
但它們依然可以通過另一種方式延續生命——通過将自己所經曆的一切,記錄在各種各樣的載體之中:
石碑上的雕刻、深海之下的歌謠、可遺傳的生物質、擁有自我意識的線粒體……
它們盡可能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并以這種形式【生存】——它們認爲,如果自己能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就等于是達到了【永生】。
它們崇拜一種複雜且毫無根據的【意識圖騰】,那圖騰的原體名爲【宇宙之靈】,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生命形态超越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