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不知道三叔身上發生了什麽,他腦袋裏現在隻有一個想法:
拖延時間。
拖到獵人來爲止!
天已經快要亮了,獵人的獵殺時刻即将終止,而獵物們并未被狩獵。
獵人的時間不多了。
這意味着,狩獵即将開始。
“三叔,你知道你變成了什麽嗎?”
三叔愣了一下,随即用水果刀猛戳玻璃門。
“你小子說什麽呢?我變成什麽了?我難道還會變成你老母?”
陳宴看着三叔臉上越發清晰的鱗片。
“三叔,你是不是……被【污血】污染過。”
三叔笑着,口音裏夾雜着細微的、幾乎捕捉不到的嘶鳴聲。
“你知道的不少嘛!”
三叔深呼吸一口氣。
“不瞞你說,這事憋在我心裏已經很久了。
誰都有幾個秘密的,那些秘密憋在心裏,不敢跟誰訴說,偏偏又不敢遺忘,可真是難受人。”
三叔用水果刀的刀尖劃拉着玻璃門,被他的血加強過的刀尖劃過一道道白印,鮮血又将那些白印腐蝕,在玻璃門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醜陋的凹痕。
“你想知道嗎?好吧好吧,我就都告訴你。”
三叔的精神已經紊亂,說話也前言不搭後語。
好在陳宴的理解能力夠強,在他混亂的叙述中,依稀明白了當年發生的事。
“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三叔的豎瞳眯了起來,滿是鱗片的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那是我回去找索拉爾之後的事……是我找到變成活屍的索拉爾,之後的事。”
路燈已經熄滅了,太陽尚未升起,天際線上的光暈隻有一點點灑在三叔的臉上,照出一絲說不出的詭異。
三叔當年小有一番成就之後,回去碼頭工人宿舍尋找索拉爾,但隻找到一具活屍。
活屍似乎并不是漫無目的的攻擊人——在三叔接近之後,變成活屍的索拉爾,并沒有立刻攻擊三叔。
三叔耐心的等待着索拉爾的進食。
他大概等了半個小時,并耐心看着索拉爾從活屍狀态恢複正常:
索拉爾的皮膚生出了新鮮的血肉,喪失一般的眸子也逐漸清晰,如同渾水中湧現出了清泉。
他幹癟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盈,破爛的胸腔先是如同鼓風機一般躁動,而後因血肉的充盈而擁有了完整的動力。
三叔甚至能聽到那層薄薄皮肉之下的心跳。
心跳聲之後,就是輕微的呼吸聲。
索拉爾重新開始了呼吸,就像初生的幼獸一般貪婪的呼吸着工人宿舍後暗巷裏污濁的空氣。
索拉爾重生了。
三叔立刻向他表示,不會把這些事情說出去。
索拉爾沉默着,就像之前每一次見面一樣。
“即便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的。”
索拉爾如往日一般沉默寡言。
“我要回去工作了。”
索拉爾要回到碼頭上。
回去幹苦力活。
三叔拉住索拉爾,對他說,現在我已經在亞楠市城區混開了,混了幫派,還有一堆爲我賣命的馬仔。
三叔說,隻要你跟着我混,憑着你的本事,出人頭地是早晚的事。
索拉爾知道三叔說的“本事”是什麽——三叔說的本事,指他的“活屍之身”。
索拉爾拒絕了三叔,他對三叔說,他在遠離城市的碼頭上工作,就是不想卷入城市内部勢力的紛争。
他說他需要甯靜,不想再打打殺殺。
三叔說了很多,許了超過三叔底線的好處,但索拉爾依然不爲所動。
“請回吧,我該上工了。”他說。
三叔見怎麽都沒辦法請動索拉爾,隻好暫且作罷。
回去之後,三叔開始托人調查索拉爾的資料。
但奇怪的是,在官方的資料裏,似乎不存在索拉爾這個人——市政廳的戶口檔案查過了,沃德法克州的移民資料查過了,做人口生意的幫派也幫忙查過了。
查無此人。
這個名叫“索拉爾”的人,仿佛是不存在的。
與此同時,三叔的生意陷入了困境。
泰盛和在亞楠市發展的太快,底蘊不夠,被某些大人物盯上了,幾天内斷了貨源,市内市外再沒人敢跟泰盛和做生意。
三叔一次外出,被幾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白皮堵在了巷子裏,手下斷手的斷手,斷腳的斷腳。
三叔自己也斷了一根指頭——這是亞楠市某個老牌白皮幫派的規矩,他們對人的懲罰,第一次是一根指頭,第二次是三根,第三次是極刑。
三叔要做生意,又要不給他們斬斷自己另外三根指頭的機會。
他需要人來保護自己。
這個人需要能扛能打,不畏刀槍。
最重要的,這個人要對他忠誠。
想來想去,最合适的人選,依然是索拉爾。
三叔再次回到了碼頭。
但索拉爾已經不在了。
工人們告訴他,自從他上次來過之後,索拉爾跟工頭結了工資,當天晚上就走了。
至于他去了哪裏,工人們就不知道了。
索拉爾平時不喜歡說話,還愛爲别人打抱不平,強一點的工人多多少少都被他教訓過。
弱一點的工人畏懼強人,雖然被索拉爾保護,也不敢太過親近索拉爾。
所以索拉爾在碼頭上的人緣并不好,敢和他走得近的人更是一個都沒有。
三叔隻打聽到,索拉爾是從東邊來的。
東邊是帝國的邊陲,沃德法克州緊鄰的侯雷史特州。
侯雷史特州的東邊,則是七國戰亂不休之地,名爲【洛斯裏克】,意爲:神棄之地。
索拉爾是一個逃兵嗎?
三叔不知道。
索拉爾身上的謎團引起了三叔更大的興趣。
他想要得到索拉爾。
三叔畏懼城内的白皮幫派,不敢就這麽大搖大擺的回去YA市内,隻能在碼頭這邊的泰盛和分舵暫且住下,并差人尋找索拉爾,并收集索拉爾的情報。
幾天後,情報的搜集有了結果。
結果并不是關于索拉爾的,但其重要程度依然讓三叔無法忽視。
索拉爾殺了一個人。
那人的屍體在被警員發現之前,被泰盛和的某個馬仔藏了起來,直到警車離開。
馬仔從屍體上收集了一些血液,想要找到幫派裏的神婆,用這些血液預測殺人者的位置。
可還沒等他找到神婆,就被其他馬仔發現了屍體。
這個馬仔死在了某個暗巷裏。
被人發現的時候,他的下半身已經變成了帶着鱗片的尾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