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胎生産很不順利,都生了兩天了,直到現在還沒生下來。宮口已經大開了,小東西就堵在宮口,可無論明珏怎麽使力,她就是賴着不出來。
“夫人,你再攢足力氣試一次,快出來了,這次一定能行。”
蕭懷逸端來一碗黃參烏雞湯,嘗好了溫度,喂到明珏嘴裏,柔聲說:“明珏,你吃一點,吃了就有力氣了,别害怕,我一直在你身邊呢。”
微苦的參湯喂入嘴裏,滋潤着她幹燥的神經,她感覺身體又有了力氣。穩婆見她身體的情況轉好,鼓勵她再試一次,蕭懷逸也握住她的手,替她使力。
明珏緩了一口氣,積聚身體的力量,又試了一次,又失敗了。她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筋骨都被抽幹一樣,隻剩下軟哒哒的皮肉,不足以再支撐她的靈魂。
“我、我不是洛、洛明珏,我是……”明珏慢慢抓緊蕭懷逸的手,嘴裏喃喃低語,她想把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實告訴他,讓他知道自己妻子的由來。
她來這個時空九年了,有了丈夫、有了孩子、有了家庭,有了錢财産業、有了親朋好友,她感覺她本來就屬于這裏。前世的三十年,就象一場夢,但那個時空,她确确實實去過,那裏也有她日思夜想的親人和永世不忘的記憶。
經曆這次難産,她感覺到生命脆弱,也許她随時都會離丈夫和孩子而去。她想把這一切告訴蕭懷逸,讓她告訴孩子們,讓他們知道她隻是一縷異世孤魂。有幸與他們相縫,可她也隻是匆匆過客,或許馬上會離開,回到她的前世。
話說到一半,明珏感覺自己身體漸漸變輕,輕到已經飄起來了。她還在跟蕭懷逸講述她做爲穿越者的經曆,可她已經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穩婆摸了摸明珏的身體,臉色頓變,忙和幾個助産婆一起跪到蕭懷逸腳下,哭泣着說:“侯爺,夫人她恐怕生不下來了,她已經……”
“不會,不會的,你們下去,我跟她說說話。”蕭懷逸的身體微微顫抖,輕輕握住明珏的手,“明珏,我知道你沒事,我知道,醒過來,我求你了,求你了……”
蕭懷逸說不下去了,緊緊握住明珏的手,低聲飲泣,淚水落到明珏身上。他把敏纖姐弟叫來,輪流和明珏說話,幾個孩子見明珏又昏過去了,都大哭起來。
明珏感覺自己又聽到了蕭懷逸的傾訴和孩子們的痛哭,她跟他們說話,安慰他們,可他們無動于衷,她突然發現她跟他們好象被時空隔離一樣。
她大驚,但她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她靈魂出竅了,也就是說她死了。
象孩子一般嚎哭的丈夫,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還有跪在院子裏痛哭成一片的下們。明珏感覺自己離他們很遠了,她也很想哭,但她流不出淚。
濃重的悲傷包圍了她的靈魂,她想掙紮出來,卻感覺身體被一股大力揪起來,慢慢随風飛逝。熟悉人和物離開越來越遠,她無可奈何,連聲悲歎。
她落到一個地方,周圍的景物被霧氣籠罩,朦朦胧胧。她能清晰地看到蕭懷逸和孩子們,聽到他們的聲音,可卻感覺與他們隔着天與地的距離,遙不可及。
“你終于死了。”一個影子飛到明珏身邊,語氣裏透着興災樂禍。
明珏看清影子的眼睛,哼了一聲,說:“你才死了呢。”
“我本來就死了,都死好幾年了,我一直等你,有你做伴不錯。”
“我是該叫你李夫人還是叫你江皇後?”
“都是也都不是,我叫徐慕染,咱們那個世界的名字,我知道你叫江宇慧。”
“佛家說自殺的人罪孽深重,你爲什麽能穿兩次?這麽幸運。”
“我幸運嗎?呵呵,我不覺得,穿兩次受了兩次罪,也擺不脫執念和緣份。”
明珏輕歎一聲,“我對你挺好奇的,說說吧!”
“人活着就是劫、是罪,很難受,可真正想死的沒有幾個。”徐慕淡然一笑,又說:“我前前世不是自殺,出車禍死的,那一世本來我過得很幸福。我是富二代、官三代,與其他含金鑰匙出生的人不一樣,我律己嚴謹、聰明好學,三十幾歲就拿下了兩個博士學位,精通英語、日語、阿拉伯語、中國話,四門語言。
我在北京最好的大學任碩士生導師,還是國家政策研究員,我身上的光環多到自己都屬不清。我的日子過得很平靜,老天不公平,非讓我出車禍,還穿越了。本以爲重生可以彌補的遺憾,沒想到一世比一世遺憾多,越活越沒意思。”
明珏重重冷哼,心中的憤青潛質在有限的空間無限膨脹。前世,她的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可工作來之不易,她刻苦學習才上了大學。畢業後到一家外企辛苦打拼八年,好不容易混到了中層位置,剛想揚眉吐氣過日子,就死了。
“哼哼,你是官三代、富二代,從來不知生活的艱難,當然也不知生活的精彩。你們家裏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你的前途都是家人幫你規劃,日子過得富貴平靜。我估計你連戀愛都沒認真談過,也是家裏給你訂好的,男方跟你一樣,身上光環成堆,優秀得一塌糊塗,可一點也不真實。所以一個要财沒财、要貌沒貌、要身份沒身份的水融就能把你迷得死去活來,你竟然爲他自殺了兩次。”
“你……”徐慕染氣得直咬牙。
“我怎麽了?我說得不對嗎?”明珏心裏嫉妒的小火苗正以燎原之勢漫延。
徐慕染家境優渥,是含金鑰匙出生的官三代、富二代,自身又品學兼優,不同于那些出身高門的纨绔子女。她到哪裏都能看到人們欽佩羨慕的目光,她的生活中有太多的光環,早已令她眼花缭亂,她總認爲生活應該是這樣。
穿越之後,她認爲生活還應該象她的前世,但李家隻是普通鄉紳,而水融也隻是名門庶子。她确實很努力,可心裏的落差也是導緻她最後悲劇的原因。
“蕭懷逸就這麽好?”
“當然好了,我的選擇絕對沒錯,他要财有财、有貌有貌、要身份有身份,對我也很好,跟他在一起這些年,我的日子過得很幸福,這就足夠了。”
徐慕染見明珏一臉得意,恨恨地說:“你别忘記你是被他休離,又嫁給他的,俗話說好馬不吃回頭草,你這算什麽?難怪有人說你下賤。”
明珏搖頭一笑,說:“我不敢以偏蓋全認爲那些說我下賤的人都是傻X,但不能否認她們多數都有傻X潛質。就算她們之中有些人很聰明,她們也象你一樣沒被生活打擊過,她們肯定認爲錯過瘸腿驢,前面的白馬王子一抓一大把。
呵呵,我跟你、跟她們都不一樣,我既務實,又現實,還尊重事實。如果相比之下回頭草肥美鮮嫩,爲什麽不吃?不吃才是傻馬呢。洛家敗落了,我又是棄婦,雖說憑自己努力賺了些小錢,但在那些王侯權貴眼裏能算什麽?一品侯肯娶我做正妻,又能給我一品夫人的封号,讓我有了尊貴的身份,我爲什麽不嫁?”
“你的回頭草倒是吃得理直氣壯。”
“那當然,我說過我很務實,知道如何選擇對我更有利。其實夫妻或是戀人之間有時候确實不能吃回頭草,比如他因别的女人抛棄了你,或是你因别的男人抛棄了他,這種回頭草再好也能不吃,因爲後患無窮。我和蕭懷逸不屬于這兩種情況,他休我有他的考慮,我能走出蕭家、見識外面的世界也不是壞事。
兩人分開了,能不能吃回頭草,該不該複合,還有許多具體的因由,要看各自情況而定。我選擇回頭,别人不一定,甚至會罵我,但我感覺自己的選擇沒錯。”
徐慕染輕蔑冷哼,“你很懂得權衡,又牙尖嘴利,我不想跟你争論。你貪圖蕭懷逸的身份、錢财、相貌,才不介意跟那麽多女人共侍一夫,我不能接受。”
“呵呵,我知道你跟水融爲什麽本來相愛到最後會反目成仇了。”
“爲什麽?”徐慕染問得很急切,顯然她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關心。
明珏歎氣說:“我們所處的是一夫多妻的男權社會,農民多打兩石糧食,都想讨個小老婆,何況是出身名門、位高權貴且又年輕俊美的男人。如果他除了你後院沒有女人,那不一定是好事,親朋好友會笑話他懼内,禦史也會彈劾你善妒不容人,他因爲内院小事就要承受很大的壓力,一來二去就成了矛盾的根源。
蕭懷逸後院确實有很多女人,但我敢保證他決定再次娶我之後,就沒碰過任何人,守得很幹淨。這種社會形态下,男人的後院就要百花齊放,而不能一枝獨秀,否則他會遭人非議。那些女人老實的留下來濫竽充數,不老實的除掉,做爲正妻,還不能收拾她們嗎?深宅内院,不就是閑着沒事鬥法嗎?想讓他除了你不再有别的女人,就看你怎麽抓他的心了,呵呵,這是高難度技術活。”
徐慕染搖頭歎氣,說:“我不能接受,男人要是真愛你,就不應該有别人。”
明珏笑了笑,說:“這是你的想法,也是你的做法,水融是庶子出身,你既想讓他當世子襲爵,又不想接受各路人馬塞給他的女人。你認爲他若是愛你,就不應該接受這些女人,可是他不接受、不妥協,他有世子之位嗎?你既想讓你的男人出人頭地,又不想讓他随風逐流,還整天給他施加壓力,你不是想逼死他嗎?
這時候若有一個女人出現,比你年輕美貌,比你體諒他的難處,他就是再愛你,他也能看到别的女人有優點,久而久之,他不背叛你才怪。你自命清高,又有聰明才智,不屑于去跟水老太太和水融的側室鬥法,認爲水融能看清她們的詭計,結果怎麽樣?唉!不管兩個人有多相愛,愛情也需要兩人費心經營。”
徐慕染凄然一笑,哽咽說:“他娶了側室之後,再進我的房間,我就打他耳光,他來一次,我打一次,後來,他娶了平妻,就再也不來了。”
“哈哈……沒想到你還是個彪悍妞,人家那邊不惜做小伏低、軟語偎香留他,你卻打他耳光,他能來找你,除非他是受虐狂,再相愛也擱不住這麽折騰。你太高傲了,總不願意放下身價,認爲水融應該明白你的心,應該愛你。可到最後你們夫妻反目,最終成仇,别人把你們母子趕出家門、追殺你們,他不聞不問。
水融确實狠毒絕情,但不能否認你也有缺點,你也傷害了他。你對他愛恨交加,費盡心思報複他和水家,不惜送我那麽多純金生肖,就是爲制造他勾結海盜的證據。你報仇的目的達到了,他死了,你愧疚哀痛,又自殺了。隻要做人就别忘了自我檢讨、自我反省,不是讓你去愧疚,而是想怎麽做得更好。”
“一日三省吾身,說得容易,做得難。唉!當時,你若是我,你會怎麽做?”
明珏笑了笑,說:“要麽與他共進退,要麽離他而去。”
“我當時就決定跟他共進退了,可是……”徐慕染輕聲抽泣,說不下去了。
“你若真決定跟他共進退,他進你的房間,你會打他耳光嗎?你應該把他留住,與他齊心合力,共同對付水老太太和他的側室。你想想,庶子和嫡母之間若不爲利益,若不被禮法所拘,有幾個能和睦共處,即使表面和氣,内心的積怨也很深。你們相愛多年,他對你的信任遠遠超過水老太太。”
明珏長歎一聲,又說:“我第一次聽水木說起你們母子的遭遇,我都恨不得去捅水融幾刀,可後來我一直在想爲什麽兩個原本相愛的人會變成那樣。水家做事太惡毒,水融無情又絕情,活該滅族。唉!可你也太傲氣了,總是不屑于去争取,總認爲水融應該理解你,而他也認爲你該理解他。水老太太早已摸透了你的脾氣,也了解你們之間的變化,她對症下藥,最後你們才弄成了這樣。”
徐慕染點頭說:“如果下輩子再遇到他,我一定好好珍惜,好好經營愛情。”
“遇到誰?水融?你還想遇到他?”
“是呀!聽鬼差說我和他是兩生情緣,肯定來生會再相遇,否則我們都會有生生世世的遺憾。他兩年前就去投胎了,現在的身份是東瀛國太子側妃所出的第六子。我在等轉世的機會,若真能跟他再續前緣,我絕不會再活得這麽失敗。”
明珏愣住了,徐慕染都計劃去轉世投胎了,原來她們都真的死了。她隻顧說得暢快,早已忽略了她已死的事實,她死了,孩子怎麽辦?蕭懷逸怎麽辦?
往事曆曆在目,她不禁抽咽,悲從心起,迅速彌溫全身。她不想去投胎,她真的放不下,放不下那個世界曾經擁有的一切,美好與不好美,都讓她感念。
她撥開濃重的霧氣,向下望去,看到蕭懷逸和孩子們圍着她的身體哀嚎,個個悲痛欲絕。她想下去找他們,可她是懸浮的,越想往下越往上飄。
徐慕染拉着她的手,歎氣說:“别難過了,那已經是前生了。”
“我知道。”明珏抽泣不止,很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但她确實沒辦法。
“黑白無常在那邊,我帶你去找他們,讓他們教你讀心術。”
明珏戀戀不舍看向下方,問:“什麽是讀心術?”
“就是能與來自同一時空的人用心交流,可以知道彼此心裏想什麽。你不是很奇怪我爲什麽能明白你的心思嗎?其實那就是讀心術,隻限于同一時空的人。”
“原來是這樣。”
“走吧!他們很忙,遇上他們不容易。”徐慕染拉起明珏向黑白無常走去。
……
蕭懷逸不相信明珏會扔下孩子和他撒手而去,他一遍一遍呼喚,嗓子嘶啞,嘴角流出白沫,仍不停息,聽到孩子們的哭聲,他已痛到撕心裂肺。
下人又領了一個大夫進來,說:“侯爺,這位大夫是從連州城請來的。”
“大夫,快救救我妻子,快――”蕭懷逸忙抓住大夫,拉到産床旁。
大夫給明珏診了脈,搖頭說:“尊夫人已經去了,準備後事吧!”
“不會的,不會的。”蕭懷逸擦了一把眼淚,抓住大夫的手,說:“她還有鼻息,你摸摸,她不會死的,孩子這麽小,她不會扔下孩子不管的。”
“她确實……”大夫行醫幾十年,第一次見到有男人死了老婆能哭得跟孩子似的,心裏也很不滋味,想了想,說:“她還吊着一口氣是因爲她有放不下的事,要不這樣,她平常最不喜歡聽什麽,你就說什麽,刺激她,也許她能還魂。”
“有用嗎?”
大夫背起藥箱往外走,歎氣說:“有病亂投醫,你試試吧!說不定就能行。”
蕭懷逸點點頭,讓下人送大夫出去,又讓奶娘把哭成淚人的孩子帶出去。他坐到産床前,握着明珏的嘴,輕聲哽咽,猶豫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明珏,你真的就是丢下孩子們、丢下我走了嗎?你好狠心。”蕭懷逸抽泣歎氣,試了半天,才說:“你願意死就死吧!你死了也好,你死了我就不用看你的臉色了。你置辦了那麽多産業,賺下了那麽多錢,到最後都留給我了。我要娶十個八個小老婆,揮霍你的錢财,虐待你的孩子,你怎麽也死了,看不到了……”
如果這方法真能讓明珏還魂,蕭懷逸不介意把話說得再絕再狠,發洩他心裏這三十多年的憤恨和委屈,把跟别人的怨氣也發到明珏身上。
……
黑白無常正在公幹,對别的遊魂橫眉立目,見到徐慕染就眉開眼笑,熱情打招呼,可見他們一定得了徐慕染不少好處,看來有錢真的能使鬼推磨。
徐慕染向黑白無常介紹了明珏,并提到要讀心術的事,黑白無常齊齊搖頭。
“不行不行不行,得到讀心術需要很多限定條件,不是誰都能給的。”
明珏仍被濃郁的悲傷包圍,可看到黑白無常見鬼下菜碟,心中長氣,說:“徐姐不是外鬼,我是她引薦的,如何能得到讀心術?二位鬼差大哥開個價吧!”
前世,明珏主管市場銷售,哪類客戶該用哪種方式去賄賂收買,她一眼就能看透,象黑白無常這麽有實權的鬼差,早已收錢收到手軟了,跟他們就要直來直去,沒必要繞彎子。她也不知道讀心術具體有什麽用,隻希望能多得到一些技藝。
黑白無常互看一眼,齊聲說:“這、這不行,我們都是陰間的優秀幹部,将來都要進鬼大常委的,我們黨性很強,很有原則,哪能随便賄賂?”
明珏暗哼一聲,越是調子唱得高,收賄賂就越手黑,必須要大刀放血,而且還要給他們台階下,讓他們收錢收得名正言順,收錢者心裏舒服,諸事好辦。
“再優秀的幹部也要衣食住行,黨性再強、再有原則也要保證基本生活,聽說現在陰間通貨膨脹,你們總不看别的鬼差喝酒吃肉,自己吃水煮白菜吧!久而久之,誰都會不平衡,就産生大矛盾,還不如靈活些,反正誰都知道你們清正。二位放心,我一定會傳揚歌頌你們大公無私、可鑒日月的清廉之名。”
“你說得太對了,真是懂道理、識大體的明白鬼,一看你就見過世面,有前途,現在陰間還真是通貨膨脹,薪水少得可憐,吃水煮白菜都要算計。”
黑白無常對明珏交口稱贊,又把她引爲知己,跟她大倒苦水,訴說生活艱難。
明珏笑了笑,說:“确實如此,二位,我要讀心術,十萬兩冥銀。”
“十萬兩冥銀?是一共給我們十萬兩?還是……”黑白無常滿臉驚喜。
“一百兩一個的金箔紙元寶,我一共給你們兩千個,你們再分吧!”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我們跟你還不太熟,這麽多冥銀,嘿嘿……”
徐慕染對明珏萬分佩服,忙過來打圓場搓合,“你們也有不好意思收錢的時候?想要就痛快收下,又不是第一次了,還害什麽羞呀?快點傳法術吧!”
“好好好,馬上傳。”黑白無常叫過明珏,又說:“你也别忘了,到時候……”
明珏搖頭一笑,說:“放心,這事能忘嗎?你們一不高興,要是給我穿了小鞋,那可不是倒黴一輩子的事,我的來生攥在你們手裏,你們還不放心嗎?”
“放心、放心,嘿嘿……”
黑白無常勾過明珏,一個拍向她的腦袋,一個拍向她的胸口。他們嘴裏念念有詞,大概有一盞茶的功夫,兩鬼差齊聲說傳法結束,就放開了明珏。
徐慕染注視明珏,不說話,隻用眼神跟她交流。明珏能清晰感覺到徐慕染心中所想,這令她很吃驚,這法術确實很有用。隻限于同時空的人交流還很有局限性,要是能讀懂每個人的心思該多好,有時候,她很想知道蕭懷逸在想什麽。
“多謝二位鬼差大哥,我盡快給你們準備冥銀。”
“好說、好說,嘿嘿……”
徐慕染問黑白無常,“最近有沒有好的投胎機會?”
黑白無常互看一眼,白無常奸詐一笑,說:“好機會是有,就怕你不願意。”
“什麽機會?我爲什麽不願意?”
“水木家要生一個女兒,輪轉司已經批下來了,按水木的命格,他隻有一個獨生女,也是唯一的老婆所出,将來水木的錢财和事業都要他的女兒繼承。我們考慮前世你是她娘,這世他變成你爹,說不過去,怕你尴尬,才沒找你的。”
水木的唯一的老婆就是十公主,好長時間沒收到她的信了,原來是要生産了。
徐慕染面露驚喜,投生成水木的女兒,就可以開展她的事業了,真是好機會。
“那有什麽尴尬的?我投生成嬰兒,他又不知道我的來曆。”
“你願意呀?那好,那……”
黑無常瞪了白無常一眼,說:“小白,你嘴也太快了,輪轉司下的文件你怎麽能随便說呢?水木有錢财有事業,就有一個女兒,一定是掌上明珠。等着往他們家投胎的鬼選已經排到地安門了,昨天閻羅王還讓我開小竈,把機會留給他最漂亮的馬子呢,大帝的秘書還讓小鬼來傳話,說有好機會要照顧他幹妹妹。你想想,上面都是大領導,他們的馬子和幹妹妹那背景比花崗岩硬多了。”
前世,明珏在做銷售時,對這些推拖之辭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子,這種事最好擺平,要是名額真内定了,黑白無常不會到處說,他們這招也叫欲擒故縱。
明珏笑了笑,沖徐慕染使眼色說:“徐姐,這可是大好的機會,難得二位鬼差大哥遇到好事能想着你,這也是情面事,你可要重謝人家。”
“我知道。”徐慕染沖黑白無常擡了擡手,說:“一百萬兩冥銀,投胎一年之後付清,條件是我必須帶這幾世的記憶,這對我很重要。”
“一百萬兩?嘿嘿……帶記憶不行,不是我們不同意,你兩世沒喝孟婆湯了,這次她抓住能饒你才怪,你也知道她是最不好說話的,這老太婆最嚴謹了。”
“那怎麽辦?”徐慕染着急,她必須帶記憶才能做事業,這至關重要。
前世,明珏在銷售過程中也經常遇到這樣的問題,打點了現官,還要打點現管,上頭吃肉,下面的小鬼也要有肉湯喝,無論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都會影響到全局。黑白無常和孟婆是同事,怎麽彼此糊弄,他們能不知道嗎?
“徐姐,這件事你就讓二位鬼差大哥幫你去打點,至于冥銀,你可要……”
徐慕染也是聰明人,張口就說:“我再加五十萬兩冥,拜托二位把孟婆擺平。”
“這……嘿嘿……”黑白無常互看一眼,笑得别有意味。
“二位放心,誰也不敢诓你的銀子。”明珏做出了保證。
“放心、放心,有時候我們也糊塗,若一不小心再把人勾回來,可就……”
明珏和徐慕染互看一眼,齊聲說:“知道、知道,這些我們都懂。”
黑無常拿也出一台IPAD,在上面輸寫一通,說:“徐慕染,我登記了你的資料,也給孟婆發了信息,你做好上路的準備,再過一時三刻,我們就送你過去。”
“多謝二位,冥銀一年之内絕對能付清。”
“好說好說,嘿嘿……”
聽說徐慕染要投胎成水木的女兒,明珏很高興,可是她怎麽辦?她放不下丈夫和孩子們,不想去投胎,她想做孤魂野鬼,看着蕭懷逸變老,看着孩子們長大。
徐慕染安慰明珏,給她講了幾個笑話,見她臉色好轉,才說:“水木也很喜歡你,他感覺自己做得事情很危險,怕連累你才不想向你表白,其實他也很無奈。如果當時水木沒那些事,他也追求你,蕭懷逸也追求你,你會選擇誰?”
“我還會選擇蕭懷逸。”
“爲什麽?水木的身份、錢财和名氣也一樣也不遜于蕭懷逸,甚至比他強。”
“我喜歡陽剛健朗型的美男,水木沒蕭懷逸長得好,氣質又偏陰柔。”
“以色取人,我喜歡水木這一類,跟他相處舒服,沒壓力,蕭懷逸則不同。”
明珏笑了笑,說:“各有所取,各有所愛。”
徐慕染點了點頭,說:“水木長得太象他的父親,模樣氣質都象。”
當時,徐慕染做爲李夫人的時候自殺,就是因爲水木太象他的父親,李夫人看到兒子,她就會想起水融,她被往事折磨,苦不堪言,才選擇死的。
明珏輕歎一聲,說:“還有一點,水木不如蕭懷逸。”
“哪一點?”
“X能力。”
“啊?”徐慕染驚詫的表情滿含暧昧,又大有興趣,湊過來,問:“你、你怎麽知道水木不如蕭懷逸?你跟水木試過?我不會吧?”
明珏抛給徐慕染一個譏诮的眼神,滿不在乎,“那還用試?天橋是的把式不是試出來的,我常研究日本男優,和許多資深腐女交流經驗,早練到一眼就能看出來了。蕭懷逸細腰乍背,猿臂蜂形,就他的身闆,活到老、幹到老,沒問題。”
徐慕染掩嘴竊笑,“你真淫呀蕩,你讓我怎麽說你?呵呵……”
“那算什麽淫呀蕩,這是女人的性福所在,當然要做爲選丈夫的标準之一。”
“佩服、佩服。”
“過來,我教你幾招。”明珏附在徐慕染耳邊低語,聽得徐慕染面紅耳熱。
“受教了,以後我也……”徐慕染突然拉過明珏,問:“你真愛蕭懷逸?”
“說不上多麽愛,反正跟他在一起舒服,關鍵是他很愛我。”
“愛你?你來聽聽他正說什麽。”
徐慕染撥開雲霧,找到蕭懷逸的位置,拉過明珏,兩人豎起耳朵聽他說話。
蕭懷逸握着明珏的手,嘴角泛出白沫,還在自言自語,“明珏,你真的去了嗎?那可太好了,賺下那麽錢财,置下那麽多産業……足夠我納十個八個小妾了,她們會虐待你的孩子、揮霍你的錢财……反正你也死了,看不到了……”
明珏聽到這番話,氣得牙目欲呲,“蕭懷逸,你個王八蛋,我……”
黑白無常正在一旁算帳分髒,看到明珏沖過來,都吓了一跳。明珏沒理會他們,搶過白無常的引魂幡,揮舞着沖蕭懷逸撲去,恨不得砸爛他的腦袋。
本來她一直往上飄,試了幾次都下不去,拿到引魂幡,她就開始往下沉。到了梅隐居上空,她感覺有一股力量在吸引她,她丢掉引魂幡,很自然地就撞進她的身體裏。肚子傳來痛感,她強忍疼痛,一門心思想着怎麽跟蕭懷逸算賬。
“蕭懷逸,我讓你納小妾、讓你納小妾,我踹死你……”
正在門口歎氣的穩婆聽到喊聲,高興大喊:“快來人,夫人醒了。”
蕭懷逸臉上挨了兩腳,他确定明珏醒了,先是大吃一驚,緊接着喜極而泣。看到明珏那仇恨的眼神,他的心在顫抖,他說的話明珏都聽見了,這回慘了。
劇烈的痛感爲,明珏顧不上理蕭懷逸,捂着肚子喊叫,“我的肚子,疼……”
“快,夫人要生了。”
蕭懷逸被攆出去了,急得在門口直跺腳。丫頭婆子忙着把需要用的物品拿來來,助産婆也全部進來做準備,穩婆摸着明珏的肚子,鼓勵她用力。
明珏肚子疼了一會兒,稍稍用力,就有東西滑出了身體,沒費多少力氣。她緩了一口氣,太累了,剛想睡一會兒,就感覺她的心弦強烈震動。
“終于出來了,快憋死小爺了,嗨!歐巴桑,謝謝你把小爺我生出來。”
穩婆的聲音響起,“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爺。”
明珏怔住了,她感覺到兩個聲音,一個是用耳朵聽到的,是穩婆在說,另一個聲音是她用心聽到的,她的讀心術已經發揮作用了。
這說明一事實,她剛生出來的兒子是、穿、越、的。
“這産房裏的氣味真難聞,臭死了,唉!總比在肚子呆着舒服多了。我說歐巴桑,你有沒有職業道德呀?小爺我轉世重生一次容易嗎?有你這樣的嗎?生孩子生到一半溜号了,差點沒把我小爺憋死,我警告,你必須補償我,我要……”
“小少爺沒堵痰,也沒毛病,怎麽就不哭呢?”穩婆的聲音響起來。
明珏很激動、很緊張,又難以置信,心裏說:“小王八蛋,你是唐僧轉世呀?唠裏唠叨,沒完沒了,老娘爲生你差點丢了命,你敢譴責老娘,敢跟老娘我要條件?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你等着,看老娘怎麽收拾你。”
小東西正被穩婆托在手裏,聽到心音,睜開眼睛四處尋找,目光落到明珏身上,确定是生他出來的人,小嘴一下子張大了,眼睛也瞪起來了。
“他不哭是吧?”
“是呀!夫人,小少爺沒毛病,就是不哭。”
明珏哼笑幾聲,說:“掐他的JJ,使勁掐,一掐就哭。”
穩婆猶豫片刻,手向小東西的兩腿間摸去,還沒摸到,就聽到哇哇大哭聲。
“哇――無常哥,不帶這麽玩的,你們答應讓我投生到富貴人家,沒說我老娘是穿越的,她還會讀心術,小爺我透明了,日子沒法過了,哇――”
蕭懷逸聽到哭聲,撞進産房,“生了生了,快讓我看看。”
“恭喜侯爺,賀喜侯爺。”
“我來抱,你們都去領賞。”
明珏太累了,不想再說話,也沒精力跟蕭懷逸算賬了,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香濃的湯汁喂進嘴裏,滋潤明珏幹燥的身體,她慢慢感覺自己有了力氣。生孩子本來就費力氣,她又魂遊了這麽久,身體都變硬了,早已筋疲力盡。
她喝了幾口湯,身體氣血充盈了,她争開眼睛,看到蕭懷逸邊喂她喝湯,邊沖她笑。她想起蕭懷逸說的話,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打掉了蕭懷逸手裏的湯碗。
半碗湯全灑在蕭懷逸身上,他看到明珏争開眼,很高興,顧不開擦衣服上的湯漬,正準備和明珏說話,就見草紙、枕頭、衣服等雜物先後向他飛來。
“你敢揮霍我的錢财?虐待我的孩子?讓你納小妾、讓你娶……”
蕭懷逸招架不住,連忙後退,看到明珏兇悍的模樣,他邊後退邊大笑,也不跟明珏解釋,不怕打、不怕罵,笑看她發脾氣,還自得其樂。
明珏折騰一番,睃視蕭懷逸,感覺又累又餓,說:“我要吃鮮蛋瘦肉羹。”
“朱嫂子給你準備了許多吃食,都是你平常最愛吃的,我看看有沒有鮮蛋瘦肉羹,沒有我馬上讓她給你做,我先吃點别的,不能餓肚子。”
“我就吃鮮蛋瘦肉羹,你去給我做。”
“我不會,我讓……”
“讓你不會,讓你納妾,我砸死你――”明珏拿起一隻杯子沖蕭懷逸扔去。
蕭懷逸接住杯子,忙說:“好好好,我去做,我親手做。”
聽丫頭說她自生完孩子到現在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蕭懷逸每隔一個時辰都會喂她喝幾口黃參烏雞湯,從她生孩子難産,蕭懷逸就沒合過眼。
明珏很感動,蕭懷逸在西北做苦力,肯定很累,又不分日夜趕回來,碰上她難産,一直守候照顧她,肯定累壞了。可一想起蕭懷逸要用她的錢财去納妾,還要虐待她的孩子,她就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捅他幾刀。
沒等到蕭懷逸做好鮮蛋瘦肉羹,明珏就吃飽了,感覺太累,連孩子的情況都沒問,就昏昏沉沉要睡。眼睛剛閉上,又強睜開,讓丫頭告訴蕭懷逸也去休息。
因這次生孩子,明珏身體受損,蕭家又是這情況,蕭懷逸讓免掉洗三禮,他想等明珏身體恢複了,給孩子做滿月,沖沖這段時間的晦氣。
明珏又昏睡了兩天,中途吃喝排洩了幾次,睡醒了,感覺精力充足了。丫頭端來熱水,拿來洗漱用具,幫她擦淨身體,換好衣服,又洗漱梳妝。
蕭懷逸進來,看到明珏醒了,很高興,剛要和她說話,一杯漱口水朝他潑來,全部灑在他身上。蕭懷逸笑了笑,囑咐明珏再睡一會兒,就去換衣服了。
下人帶大夫進來給明珏診脈,正好跟蕭懷逸碰到門口。蕭懷逸看到這大夫正是教他救醒明珏的人,忙深鞠一躬,大贊大夫醫術高超。
大夫聽說明珏生産三天了,母子平安,要讓他來診平安脈,他很吃驚,沒想到明珏能活過來,看到蕭懷逸那麽誠懇地向他道謝,他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
明珏沒看出這大夫有什麽特别,聽蕭懷逸說他醫術高超,明珏心裏生疑,一再追問,大夫才把他蕭懷逸的刺激療法告訴明珏,并再次申明這是他的主意。
誤解了蕭懷逸,明珏心裏愧疚,但想起蕭懷逸說那番話說得那麽流利,她又恨得牙根疼。暗暗發誓,狠狠折磨他,絕不輕易原諒他,非讓他付出代價不行。
送走大夫,明珏又吃了一些東西,扶着丫頭的手下床活動。奶娘抱着正高聲痛哭的小東西進來,明珏想起這孩子和她是老鄉,又驚詫,又覺得好玩。
“夫人,小少爺自生下來就開始哭,不吃不喝,都呵呵咧咧哭了三天了。換了幾個奶娘,他都不吃奶,侯爺說練少爺是您奶的,讓我們過來試試。”
“把他放床上,我看看怎麽回事,你們出去吧!”
奶娘把小東西放到明珏身邊,知道她要喂奶,不好意思讓人看,就都退下了。
蕭懷逸進來,手裏拿着一把傘,謹防明珏再用東西襲擊他。看到明珏正向他飛眼刀,撐開傘,不敢再向前,站着門口,看明珏和小東西。
“我給孩子取名敏缣,他一直不吃不喝,急得我沒辦法,要不你喂他吧!”
“滾出去,去找你那十個八個小妾,滾――”
“呵呵,我去給你做鮮蛋瘦肉羹,你等着吃。”蕭懷逸說完就出去了。
小東西停住哭聲,看着蕭懷逸的背影歎氣,“我說老爹,看你長得一表人材,怎麽這麽窩囊呢?你是不是活了半輩子除了歐巴桑就沒聞過女人味呀?唉!”
明珏一腳把小東西踹到一邊,心說:“小王八蛋,你玩絕食是吧?好,你有種永遠别吃,餓死你活該,白穿越一次,反正我不餓。”
“歐巴桑,你給小爺我聽清楚,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講,我是小王八蛋,你就是母老龜,你罵我就等于罵你自己,你懂不懂?沒文化。”
“我沒文化,我不懂。”明珏從床頭櫃上拿了一塊精美的點心,沖小東西晃了晃,放進嘴裏,邊吃邊說:“我就知道吃飽了不餓,這點心真好吃。”
“哇――歐巴桑,我餓,我要吃奶,我要吃你的奶,我要吃。”
“吃我的奶?你休想,我生你差點沒了命,你爬出來就罵我,一點良心都沒有,我讓你吃、讓你喝,還不知道你長大怎麽氣我呢,你趁早絕食,死了才好。”
小東西使勁嚎了幾嗓子,見明珏自顧吃點心,根本不理他,又止住哭聲,“你難産确實是我錯了,我爲了跟黑白無常要讀心術,請他們去吃飯K歌泡鬼妞兒去了,沒想到我喝高了,多睡了兩天,誤了投胎的時間,我剛到,就聽說你嗝屁了。我在你肚子裏困了一天,快憋死了,你怎麽也要補償我吧!”
“補償你?要不是你貪杯,我能難産嗎?害得我差點沒了命,我頭一胎生三個都沒這麽費勁。你趁早絕食,再投生一次,反正我有兒有女,也不缺你。”
“哇――母老龜,你沒天理呀!沒人性呀!”
“你再哭一聲,再哭我就一腳踹你死。”
小東西不敢再哭,扁着嘴抽咽,說:“老娘,我餓,我妥協,爲了表示我妥協的誠意,我以後不再叫你母老龜,不再叫你歐巴桑,你也要拿出誠意來。”
“什麽誠意?”
“給我找十個二十歲以下的奶娘,要模樣漂亮身材好的,這個時空的女人十幾歲就生孩子,這應該不難吧?另外,把我房裏倒尿壺的丫頭都換成美女。在我的視線裏,除了你,不能有二十歲以上的女人,個個都要年輕漂亮。”
明珏沖他呲了呲牙,一字一句說:“你、做、夢。”
蕭懷逸一手端着托盤,一手撐傘進來,說:“嘗嘗我親手做的鮮蛋瘦肉羹。”
“把傘扔出去,惹人煩。”
“你不能再潑我,我就有兩件能穿的衣服。”
“你活該。”
“嘗嘗我做的鮮蛋瘦肉羹味道怎麽樣?”蕭懷逸坐到床邊,喂明珏吃東西。
“馬馬虎虎,勉強能下咽。”明珏斜着眼挑視蕭懷逸,說:“你想在我家裏呆下去,必須老實點,多幹活,一個人至少頂十個仆人用,聽到沒有?”
蕭懷逸唯唯喏喏,連連點頭,“聽到了,聽到了。”
小東西又哭開了,“哇――老爹呀!我隻望你替我申冤做主呢,你怎麽這麽窩囊呀!蒼天哪!大地呀!睜睜眼吧!歐巴桑欺人太甚了,哇――”
“缣兒怎麽又哭了?你沒喂他奶吧?他這幾天一直哭,不吃不喝。”
“沒有。”
蕭懷逸忙抱起小東西哄逗,見孩子哭,他又心疼又着急,“缣兒生下來有八斤多,這幾天瘦了很多,老不吃不喝怎麽行?你趕緊給他喂奶。”
明珏在小東西臉上捏了一把,惡作劇一笑,說:“我不能給他喂奶。”
“怎麽?”
“我剛才睡得迷迷糊糊,隐約聽到有人說缣兒命裏帶煞,必須找積年醜人才震得住,咱們給他找的奶娘太年輕了,模樣也不醜,震不住他命裏的煞氣。”
“那怎麽辦?”蕭懷逸很着急。
“解煞。”明珏強忍惡笑,“紫玲,你叫田媽媽、賀媽媽和奶娘們進來。”
“是,夫人。”
田媽媽、賀媽媽帶奶娘們進來,十幾個婦人站了半屋子。
明珏抱過小東西,沖他擠了擠眼,說:“我做夢聽到仙人說缣哥兒命裏帶煞,生下來就愛哭,必須找積年醜人才能解煞,才能震得住,你們誰認識年紀又大、長相又醜的女人,帶來讓我看看,隻要人幹淨爽利,越醜越好。”
“哇――歐巴桑,算你狠,我妥協,妥協。”
“你妥協?哼!誰信你?不把你徹底折服,枉我活了兩輩子。”
田媽媽想了想,說:“北郊鎮上倒是有兩個奇醜的吳姓姐妹,人很難幹,她們因爲太醜嫁不出去,都沒結婚生子,總想找份差事做,因模樣太醜,也找不到。”
“去找她們,跟她們說明要賣身,隻要人幹淨利落、長得醜,多花銀子沒事。”
“是,夫人。”
明珏想了想,說:“賀媽媽,你再去找兩個四十五歲以上的老女人給缣哥兒做奶娘,要奶水好的,多給那兩個年輕奶娘些銀子,打發她們出去吧!以後缣哥兒房裏不能出現四十五歲以下的女人,誰沖了煞,嚴懲不怠。”
“是,夫人。”衆人齊聲答複。
賀媽媽出去找人,明珏又從諸多奶娘中挑了幾個年齡較大的,把敏缣交給她們帶。她安排好,又感覺很困倦了,才讓人帶敏缣出去。
她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之後,田媽媽告訴她都安排好了。奶娘也說果然是解了煞,敏缣吃了半杯奶,還喝了幾口清水,不敢讓他多吃,否則會吃得更多。
明珏暗笑,說:“那就好,讓缣哥兒房裏的人都進來,我看看。”
敏缣房裏兩個奶娘,四個婆子,最小的人四十五歲,那模樣真是氣死黃阿醜。尤其那兩個吳姓姐妹,更是避雷避孕避邪的佳品,中國稀少,外國難找。
“可以了,你們都出去吧!一個給她們添四套夏裝,兩雙鞋子。”
“謝夫人。”醜婆子們歡天喜地謝恩出去了。
“把缣哥兒抱來,我看看他。”
蕭懷逸親自把敏缣抱過來,沒說兩句話,就被明珏趕出去了。明珏把敏缣抱到她身邊,看到小東西在狠狠瞪她,她忍不住放聲大笑。
“小東西,你怎麽不絕食了?”
“歐巴桑,你休想讓我長大孝順你。”
“我有八個兒女,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用得着你孝順我?你要老老實實,我就把你養大,不老實,我就把你扔到尿桶裏溺死。”
小東西使勁抽嘴,“算你狠,我妥協。”
“妥協好,乖乖躺在這兒,咱倆聊天,把你前世的生平履曆告訴我。”
“你想知道什麽?随便問,我老實回答。”
明珏對小東西的态度很滿意,“前世你叫什麽?多大?”
“蕭劍,二十五歲。”
“真有緣,你這個爹也姓蕭,還給你取名敏缣,同音,以後就叫你蕭小賤吧!”
小東西很委屈地看着明珏,不敢反駁,隻“哇”了兩聲,表示極度不滿。
“上過大學嗎?”
“計算機專業研究生,剛參加完畢業典禮就嗝屁着涼了。”
“你這倒黴孩子也真夠點背的,你父母也真冤,剛供你讀完書,一天光也沒沾上,你就完蛋了。還學了計算機專業,到這個時空,這專業絕對坑爹。”
“哇――誰說不是呢,老娘,我這麽可憐,你就别折騰我了。”
“你投生成我的兒子還敢說可憐?”
“無常哥說給我找了個富貴人家投胎,說我将來也是風雲人物,我看不象”
明珏歎了口氣,把敏缣引爲同時空的知己,說起蕭家的事,聽得小東西連連歎息。她好久不這麽跟人痛快閑聊了,有了兒子,也等于多了一個朋友。
“老娘你放心,隻要你多給我準備美女,多給我金銀财寶,振興家族的重任就由我承擔,我要開山造玻璃,練絕世神功,逐鹿天下、争霸皇權。”
“你穿越小說看多了?造玻璃,你造導彈吧!”
“你不能打擊我,你要幫我,我要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哈哈……”
“呸――想得太美了,異時空要這麽好混,都穿越算了。”
“我知道你有錢,你幫我,将來我做一番大事業,你也光彩。”
明珏重重點頭,眼底閃過惡笑,“除了練絕世神功,别人事我幫不了你。”
“你能幫我練絕世神功?”
“對,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有武功秘笈?”
“沒有。”
“那你怎麽幫我?幫我練什麽?”
明珏從床頭櫃上拿過一把剪刀,又從枕頭底摸出一把匕首,沖敏缣的兩腿間比劃了幾下,鄭重其事說:“我能幫你練葵花寶典,我知道你沒自宮的勇氣,所以決定幫你。你說是割還是剪,我保證手起刀落,一下子了事,絕對麻利。”
“哇――歐巴桑,算你狠,你……哇――”
蕭懷逸進來,抱起敏缣哄逗,斥呵明珏,“你是不是欺負他了?”
“老爹呀!你太英明了,這歐巴桑簡直就不是人哪!不是人……”
明珏被敏缣罵,不惱,反而放聲大笑,笑得都上不來氣了。蕭懷逸一手抱孩子,一手把明珏按到床上,在她背上輕拍了幾下,又哄敏缣。
“乖兒子,别哭,你這個娘就是該打。”
“哇――歐巴桑,你聽清楚,我跟我老爹統一戰線,有你好看。”
蕭懷逸見明珏還在大笑,哼了一聲,把她手裏的剪刀和匕首拿走了,他抱着敏缣在房裏挪步,認真哄逗,那姿勢神情認真到令明珏汗顔。
“侯爺,夫人,來客人了”
明珏沖蕭懷逸揮了揮手,說:“去,接客去,把孩子給我放下。”
蕭懷逸斜了明珏一眼,放下敏缣,“你也不許再欺負他。”
敏缣躺在床上,收緊兩腿,瞪着警惕的眼睛看着明珏,逗得明珏又大笑起來。
“田媽媽,你來。”
“老奴在,夫人有什麽事?”
“傳令下去,以後不能再管他叫侯爺,蕭家的侯爵被掠掉了,這樣犯忌。”
“老奴這就去傳話,以後就稱他老爺。”
明珏輕哼一聲,說:“什麽老爺?他願意留在梅隐居,就稱他老蕭,給他分配活幹,一個月給他二兩月錢,讓他做十個仆人的活兒。”
“這、這怎麽行?”
“怎麽不行?我跟他已經和離了,他無家可歸,我收留他就夠意思了。”
田媽媽退出去了,隻跟下人說以後管蕭懷逸叫老爺,不敢說其它事。
“歐巴桑,你可真夠無情,你……哇――”
明珏也不說話,就在敏缣的腿根上狠狠擰下去,敏缣哭聲越大,好越擰得狠。
“老娘,饒了我吧!饒命,哇――”
聽到有人跟蕭懷逸說話,明珏忙松開手,告戒敏缣不許再哭,否則她會變本加厲欺負他。敏缣抽着小嘴,委委屈屈笑了一個,明珏才饒了他。
來人是蕭懷逸的兩個部将,他們到北郊大營演兵,順便過來送了些禮物。
接下來的日子,陸續有人過來送禮物,有蕭懷逸以前的部将手下,也有明珏生意上的朋友,都問是不是擺滿月酒,人們都想過來添添喜氣。
蕭懷逸和明珏商量辦滿月酒的事,畢竟現在蕭家的事過去時間不長,啓明帝的喪期也沒過,不易張揚,就計劃擺十桌酒席,親戚朋友坐在一起吃頓飯。
辦滿月酒前一天,蕭家被流放到西北的人除了蕭懷迦都回來了。小喬給蕭家人下了特赦的聖旨,蕭懷逸知道明珏要生孩子,快馬趕回來,他們安置好才回來。
明珏讓他們都住到蕭家在北郊的宅院,一應使用物品由梅隐居供給。那座大宅子有十幾座院子,也夠他們住了,他們還有妻兒子女的也都團聚了。
蕭懷迦這些年經曆了一次又一次打擊,心灰意冷,同二公主一起在西北出家了,隻讓人給陸輕靈帶回一封休書,讓她自行婚嫁。
二公主聽說蕭家被抄家掠爵,蕭懷逸等人被發配到西北,她也去了西北。她知道明珏跟蕭懷逸和離了,想跟蕭懷逸續緣,又被拒絕,就真正下定決心歸隐空門了。正好蕭懷迦萬念俱灰,失去了重新做人的勇氣,就跟二公主一起出家了。
明珏覺得對不起陸輕靈,當時若不是她,陸輕靈也不會嫁到蕭家。陸輕靈現在帶兩個孩子住在陸國公府的外宅裏,母子寄人籬下、艱難渡日。
陸輕靈本以爲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就是幸福,可是蕭家出了事,而蕭懷迦又是經不起打擊、沒有擔當的人。以後的日子,她将如何走下去,真沒法說。
蕭懷迦有兩個嫡出子女、三個庶出子女,他對他們不聞不問,以遠離世俗的方式逃避責任。二公主又何嘗不是如此?多多十幾歲的,她從未盡過母親的責任,也沒有覺得愧疚。他們的人品都不錯,可在他們心裏,親情和責任有同于無。
明珏做主把蕭懷迦的兩個庶子、一個庶女過繼給蕭懷達和白迎蓉。三個孩子有人照管撫養,蕭懷達夫婦膝下有子女,也象一戶人家了。
蕭懷達想當官差,正好周錦程到西城郡做郡守,明珏把他引薦過去。白迎蓉帶着孩子去了西城郡,明珏讓她照管一家豆味坊,掙錢貼補家用,日子也過得去。
蕭懷遷的一個妾室被人買去做仆人,又被蕭懷遷贖出來了。蕭懷遷喪妻,就把她扶了正,讓她在家照顧孩子們,蕭懷遷就在京城替明珏打理生意。
敏缣兩個月了,這兩個月,他與蕭懷逸成了革命同志,統一戰線。但他隻要和明珏一碰面,就會擦出激烈的小火苗,惡戰一場。不管是文鬥還是武鬥,亦或是講黃笑話,敏缣每次都會甘拜下風,不得不對明珏佩服得五體投地。
現在,明珏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讓他打狗,他不敢打雞。一見到明珏,他就打冷顫,已經被明珏徹底降服,在明珏面前,他就是一隻小凍貓子。
周夫人親自來找明珏,商量敏絢和周錦繡的婚事。周夫人不嫌棄蕭家無職無權,這令明珏和蕭懷逸很感動。幾人商量先過了大禮,因啓明帝喪期沒過,不宜成親,就把婚期訂到了明年四月,兩家也有足夠的時間準備。
夜深人靜,星明月淡,一個黑影悄然走來,溜進明珏的卧房,上夜的仆人視而不見。明珏在床上翻來覆去,渾身不舒服,睡得很不踏實。
“你怎麽又來了?煩人。”
蕭懷逸坐到床邊,說:“我考慮過了,一晚五十文的條件我實在不能答應。”
“不答應拉倒,滾蛋。”
“六十文怎麽樣?”蕭懷逸語氣懇切。
明珏忍不住放聲大笑,說:“可以,但你必須随叫随到,随趕随走,錢一天一結。你記住,我跟你不是夫妻,你是我的專用男妓,敢跟别人,我就給你割了。”
蕭懷逸滿臉委屈,很認真地點頭,“記住了。”
敏缣滿月之後,蕭懷逸就纏着明珏想求歡,被明珏狠狠收拾了幾次。他見軟了不行,就想霸王硬上弓,結果差點被明珏閹掉。
見明珏軟硬不吃,他可憐巴巴,無計可施,正猶豫着是否放棄,明珏給了他一個機會。隻要他承認自己的身份是明珏的專用男妓,就可以一夜給他五十文的過夜費,錢一天一結。蕭懷逸很生氣,覺得這是對他奇恥大辱,條件沒談完,就氣跑了。兩個時辰不到,他又回來了,提出六十文的條件,明珏欣然允許。
蕭懷逸做得很認真,男妓就男妓,六十文就六十文,總比沒女人沒銀子強。
兩人分開将近一年,期間發生了這麽多事,也無法阻止兩人熱情如火。淺秋深夜,蛙鳴蟲唱,碎碎的申吟聲、輕快的喘息聲,銷魂蝕骨。
“我想再娶你一次,讓你穿大紅的嫁衣,做我唯一的妻子。”
“娶你個頭呀?這樣多好,你不行了,我随時找别人。”
“你敢。”
“我怎麽不敢?記住你的身份。”
“你要是敢我就……”蕭懷逸又把明珏罩在身上,柔聲說:“這次不收錢。”
“哈哈……你要是每晚都贈一次,我就考慮暫時不找别人。”
“我贈你十次,補這些日子的,讓你明天下不來床,看你還怎麽找别人。”
兩人又糾纏在一起,歡愛如水,滋潤幹涸的身心,此時情濃,點燃秋之深夜。
明珏一看到敏缣,就笑臉開花,歡喜中透着摩拳擦掌的興奮。敏缣一看到她,身體就縮成一團,一動也不敢動,心裏也不敢有任何想法,隻怕被打擊。
敏纖姐弟快五歲了,明珏給她們找一個女夫子,和幾個同齡的孩子一起學一些啓蒙知識。除了學習這些,敏缇和敏練還跟蕭懷逸練一些簡單的武功招式,敏纖跟明珏學數字算法。幾個孩子都聰明伶俐,又懂事,令明珏很省心。
蕭懷逸給敏絢在軍中謀了一份差事,原來追随蕭家的部将對他格外照顧,敏絢學得很不錯。明珏計劃等他們成親以後,就讓他們搬到京城的别苑,也不用在她跟前立規矩。婆婆不大,媳婦不小,禮數又多,反而令明珏尴尬。
多多現在太學院讀書,成績不錯,平日寄宿在學院,十天才回來一次。蕭家被抄家掠爵,多多的爵位并沒有被掠去,仍是郡公,食邑西城郡。多多認小喬做幹爹,本來知道的人不多,是小喬自己說出去的,現在,多多也就成了權貴紅人。
敏紋很懂事,平日跟同齡的姐妹學習琴棋書畫、針線女紅,幫明珏打理力所能及的家務。别看她年紀不大,蕭家也沒爵位,現在就有人給她上門提親了。
最讓明珏和蕭懷逸頭疼的就是敏維了,從羁候所回來這麽長時間,情況也沒好轉,仍是半傻。明珏總想找個人家盡快把她嫁了,免得看着她膩歪。
八個兒女,一半不是她親生,可看他們都長大成人,将來成家立業,明珏做爲母親,很有成就感。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也是她此生幸事。
“夫人,有人送來一封信給你。”
明珏打開信看了看,皺眉一笑,說:“我們去瓜田看看。”
仲秋沃野,滿目蒼翠,秋熟的果實泛出淺淺紅暈,透着淡淡的芳香。
最早明珏那一百二十畝冬小麥田現在有八十畝種了西瓜,四十畝做爲葡萄育苗田。瓜田以十畝爲一方,按季節間隔種植,從三月到十月,随時都有新鮮的西瓜可摘。除了育苗田,幾十畝坡地上也種滿了葡萄,與林地的果樹連成一片。
時值八月,靠近路邊的十畝西瓜成熟了,每天都有人摘瓜,到京城賣。這片西瓜是新培育的品種,個頭不大,青皮粉瓤,薄皮小籽,又甜又沙。
因這條小路通往南郊一些王侯将相的莊子,來往的人不少,多數是權貴之家的奴才。看到這時節還有西瓜,這些人連吃帶拿,就是不想給錢,爲此發生了幾次沖突。小厮和莊丁都不願意白天看瓜,于是,蕭懷逸又有了新任務。
那些狗奴才大概聞到了不好惹的氣味,自蕭懷逸被調到瓜棚,過往的人不少,敢再來吃瓜的人不多,真有吃瓜摘瓜的,不等蕭懷逸開口,就乖乖給錢。
瓜田的路邊有幾棵垂柳樹,樹下有兩間瓜棚,棚外有一架高大的木床。蕭懷逸四平八穩躺在木床上,臉上蓋着草帽,正搖着扇子哼歌。
“我跟你說話呢,你聽到了沒有?說話呀!”
“你剛才說讓我聽,沒讓我說。”
“你……你爲臣多年,知道就你這态度,我該治你什麽罪吧?”
蕭懷逸翻了身,說:“你憑什麽治我的罪?你又沒說你是皇上,我還以爲是來買西瓜的呢。我晚上還有掙錢的差事呢,不陪你聊了,先睡一會兒。”
“你晚上有什麽差事?能掙多少錢?比國家大事還重要?”
“一夜能掙六十文的好差事,對于我來說,當然比國家大事重要。”
“你、你……”小喬氣得暴跳如雷,砸碎了兩個西瓜出氣。
“西瓜五十文一個,我家主母說這是批發價,你要賠一百文錢。”
小喬狠狠踹向床腿,怒呵:“魏國占領了一半的西北省,你還能逍遙自在?”
“我當然逍遙自在,魏國就是遇不到任何阻礙,打到我這裏,也要一個月,我提前十天逃跑都來得及,現在多賣幾個西瓜,就能多賺些盤纏。”
“你、我,好吧!你說,怎麽你才肯去?”
“去送西瓜嗎?你給錢我就去,五十文一個,來回路費你付。”
小喬牙目欲呲,很想罵幾句髒話,最終還是忍住了,“蕭懷逸,你是不是再也不打算進朝堂了?是不是認爲卸甲歸田,家國安危就與你無關了?”
蕭懷逸坐起來,拍開一個西瓜,邊吃邊說:“我現在一個月二兩月銀,每晚掙加班費六十文,一個月平均加班二十五晚,賣一個西瓜提三文,我來看瓜三天了,賣了一百八十個西瓜,你幫我算算這是多少錢,我現在最關心這個。”
“蕭懷逸,我實話跟你說,西北的戰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要是得勝歸來,我還賜你一等侯爵,另賞你黃金萬兩,省得你整天算計幾文錢。”
“你知道嗎?算計幾文錢的日子比拿黃金萬兩的日子好過。”
“我知道,我要是不被秦臨莊陰了,我也不至于天天過這種日子,連懶覺都不能睡。”小喬看到明珏過來,說:“我已經封她淑儀夫人了,你也知道隻有一等侯的正妻才能封淑儀夫人,你要是不争一等侯爵,我就把她賜給别人。”
“那你去跟她說。”
小喬狠狠瞪了蕭懷逸一眼,咧了咧嘴,換了一張笑臉,迎着明珏走去。明珏聽說過西北戰事已起,見小喬便衣打扮,就大緻猜到了他的來意。明珏剛要給小喬行禮,就被他抓住肩膀,湊到耳邊低語了幾句。
明珏來到瓜棚,指着小喬說:“老蕭,他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聽到了嗎?”
“是,夫人。”蕭懷逸規規矩矩行了禮。
“老蕭,你去準備準備,跟他走,早去早回。”明珏又轉向小喬,說:“我家這個長工小心眼,人又矯情,又愛算計小錢,你多擔待。”
蕭懷逸跳下木床,看了明珏一眼,沒多說,把帳本交給她,就跟小喬走了。
明珏看着蕭懷逸的背影,淚水噴湧而出,蕭懷逸不想再陷身朝堂,不想再過戎馬生涯的日子。可他雖說人不在朝堂,也身不由己,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蕭貴妃弑君,蕭氏一族被牽連,這本是重罪,判一族男子流放西北,已是莫大的恩典。若不是小喬登基,他們根本就回不來,且不說小喬是一國之君,就這份人情,他們也要還。現在,小喬親自求上門,由不得蕭懷逸不去。
蕭懷逸帶敏絢去了西北戰場,明珏沒去送他們,她不喜歡灑淚而别的場面。
小喬要封蕭懷逸爲三軍統帥,蕭懷逸拒絕了,他不要兵權,也提前聲明,此去西北戰場,他不帶兵挂帥,不沖鋒陷陣,隻排兵布陣,指揮構建防禦工事。
明珏天天數着手指過日子,總盼着有他們父子的消息,她并不擔心他們的安危,而是默默祈盼,希望他們快點回來,一家團聚。
北雁南歸,冬去春來,仲春二月,西北大捷的消息傳遍京城,點燃料峭春寒。
大軍班師回朝,蕭懷逸把敏絢留在了軍中,獨自快馬趕回。到了京城,他先進宮去找小喬禀奏軍情,隻要了一件賞賜,就回了梅隐居。
“這是什麽?”明珏接過蕭懷逸遞來的長形錦盒,一臉疑問。
“打開看看。”
錦盒裏的紅色錦緞映紅了明珏的臉,也驚豔了她的眼。她見過的名貴布料不少,卻第一次看到紅得那麽亮澤光鮮,又晶瑩剔透的布料。
“你給我一塊布幹什麽?”
蕭懷逸把明珏擁到懷裏,輕聲說:“這是錦羽國最名貴的布料霞韻錦,僅做貢上用。我用這次的軍功換了這塊布料,就是想給你做一身最漂亮的嫁衣,讓你穿上大紅的嫁衣,第三次嫁給我,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明珏心中湧起暖流,迅速漫延全身,她的鼻腔軟軟泛酸,淚水積蓄在眼眶。此時,她不隻感動,更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激情充斥心間。
“我才不嫁,一夜六十文,多好呀!”
“不行,絕對不行。”蕭懷逸一把将明珏攔腰抱起,說:“我鄭重警告你,洛明珏,不,江宇慧,你欺人太甚了,你竟然把我當專用男妓,才給六十文。”
明珏被蕭懷逸舉過頭頂,緊緊抱住他的頭,仍感覺很害怕,忙向他求饒,“哎呀!你放我下來,我不欺負你了,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你至少也要給我七十文吧!六十文太少。”蕭懷逸輕輕把明珏放到了床上。
“哈哈……我給你八十文,你别,快放開,大白天的,白天可一文都不給。”
“那就算了,我才不白贈呢。”
蕭懷逸把明珏攬到懷裏,相依相偎,兩人輕聲談笑嘻鬧,好象從沒分開過。
“明珏,再嫁我一次。”
“好,但這件事就咱們兩人知道,不擺酒、不請客、不宣布,重寫文書就行。”
“都依你。”
兩人訂下婚期,和敏絢與周錦繡訂到了一天,借人家的熱鬧,讨些喜氣。兩人計劃在卧房裏拜堂、喝交杯酒,然後吃一頓燭光情侶餐了事。
“夫人,有您一封信。”
信是十公主寫來的,說她想帶女兒慕染來京城,看看京城的親朋好友。她在信中還提到慕染和敏缣一天生日,想給他們訂下娃娃親。因他不能再生,水木又不肯納妾,慕染一個人太孤單,她想接敏缣到花千島去住,反正明珏兒女也多。
明珏覺得此事可行,徐慕染說她和水融有兩生情緣,明珏對水融其人印象極壞,不想讓徐慕染再痛苦,就想促成此事,讓敏缣在徐慕染和水融之間橫插一腳。
“蕭小賤,你走狗屎運了,有一件好事跟你有關。”
敏缣十個月了,長得很漂亮,就那張小臉上的表情太複雜,尤其看到明珏。
“哼!有好事你能起我?”敏缣以看階級敵人的目光看明珏,一臉不屑。
“不是我想起你,是人家想起你了,你走運了。”明珏把徐慕染幾生的故事告訴了敏缣,“十公主想訂娃娃親,我感覺還不錯,我支持你。”
“你給我一萬兩黃金,我就接受這門娃娃親。”
“水木多年前就是天下首富了,花千島又是寶地,他隻有慕染一個女兒,是掌上明珠,金山銀山擺在你面前,能不能拿到手就看你的本事了。”
“MMD,這妞我泡定了,那個水什麽敢跟小爺我搶女人,哼哼,找死。”
“好,有志氣,象我兒子,我馬上給他們寫信,讓他們來。”
明珏鼓勵敏缣,兩人正用心聊得高興,就見仆人滿臉喜色,匆匆進來。
“夫人,外面有人讓老爺去接聖旨,還賞賜了好多東西。”
“老爺去瓜田了,有聖旨讓他們去瓜田傳,賞賜的東西留給我清點入庫。”
仆人很猶豫,“夫人,這……”
明珏沖仆人揮手,也沒多問,就讓她按原話去傳。蕭懷逸已決定遠離朝堂,守着明珏母子過一份安逸的日子,哪怕做仆人、做男妓,他也心甘情願。
一會兒,就有仆人來報信,說蕭懷逸因西北軍功被封爲一等逍遙侯,有爵無職,明珏仍是一品淑儀夫人。聖旨上說賞賜他們黃金萬兩,可他們實際隻收到八千兩,沒人說原因,明珏也不問,爲什麽少兩千兩黃金,那還不是明擺着嗎?
喜字鮮豔,紅燭缭繞,梅隐居沉浸在濃郁喜氣中。
蕭懷逸又成了大秦皇朝唯一的一等侯,雖說有爵無職,歸隐鄉野,也被人竟相巴結。敏絢此去西北戰場掙了一份軍功,雖說他在軍中隻是七品之職,可他是名門之後,虎父無犬子,前途不可限量,被人豔羨稱道。
敏絢成親,自是貴客盈門,厚禮成山,賓客直飲到月移中天,才盡興離開。
明珏一一吩咐仆人,讓他們照顧客人,就回房了。蕭懷逸借口喝多,也中途離席了。他們的卧房裏點起紅燭,大紅的嫁衣格外鮮豔喜慶。
蕭懷逸給明珏穿上大紅的嫁衣,幫她梳好發髻,戴上華貴的钗環,挽着她行男女成親之禮,禮畢,兩人做到床上,喝交杯酒,又共進燭光晚餐。
“其實,我不是洛明珏。”
“我知道,你是江宇慧。”
“我确實是江宇慧,可你知道我爲什麽會成爲洛明珏嗎?你不懷疑我嗎?”
“不懷疑,不管你是洛明珏還是江宇慧,你都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變成洛明珏。”
“這說明我們有緣,前世的緣,要不怎麽會我三娶、你三嫁呢?”
“确實有緣,我們也是兩生情緣,上天早已注定。”
三娶三嫁,始終逃不開一個人,他們都有其他的選擇,最後還是走到了一起。
這就是緣份,前生注定、今生相遇的兩生情緣。
(全文完)
------題外話------
終于完結了,謝謝親們一路支持。
此文沒有番外,還請親們見諒,因爲番外的故事随便寫一個就幾萬字,太多了。
再厚顔推薦一下我的新文《泡上猛男老總》,再次感謝親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