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剛搬來不久,再加上就住了兩個女人,平日裏十分低調,住在周圍的鄰居并不了解他們家的情況。
因此聽了前因後果的衆人,顯然更相信穿着不俗的顧佩玲。
并不是他們以貌取人,這裏住的都是普通人家,相比一看就富貴的顧佩玲, 他們更願意相信闵氏這種跟自家條件差不多的普通人家。
可問題是,人家一看就是有錢人,光那一身裝扮都得幾百兩,會去跟那些地痞流氓借銀子?
反而是闵氏,穿的衣服雖然整潔幹淨,卻不是什麽好料子, 身上也沒戴任何配飾,明顯不如眼前這姑娘富貴。
而且在場有很多婦人, 她們也是出嫁的女兒,對于顧佩玲那句“嫁出去的女的潑出去的水深有體會”,更能引起她們的共鳴。
這個年代,哪個女人還沒個重男輕女的爹娘?
雖然聽起來闵氏偏心的那位好像也是女兒家,可光是偏心這一點就引起了她們心中的不平。
衆人低聲細語,雖然聽不清說的什麽,面上卻都帶着不贊同的神色。
“這也太過分了,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她家那小閨女借這麽多銀子做什麽,還不上還往自己親姐姐身上推。”
“可不是過分,那姑娘我見過,看起來挺柔弱的一個人,咋還這麽大的膽子,啧啧,五百兩啊,這可咋還, 她娘也是可憐攤上這麽個孩子。”
“可憐啥,沒見人家還偏向着小女兒嘛, 要我說就是活該,誰讓她偏心成這樣,以後可有的受了。”
說這話的是個年輕婦人。
她在娘家時就不受她娘待見,事事都要讓着下面的弟妹,見此情景自然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對闵氏冷嘲熱諷。
眼睜睜看着親娘被圍攻,顧佩玲卻一言不發,絲毫勸阻的意思都沒有。
她用一副盈盈欲泣的姿态面對衆人,看向闵氏的眼神卻充滿了不屑。
她念在母女一場,原本不想将事鬧大,隻要她們替她把銀子還了,以後自己做了官太太,看在這件事的份上,說不定還會幫扶一把。
可顧佩蘭那小賤人!
她不知跟孫賴子說了什麽,竟然讓他們對自己窮追不舍!
昨日打砸了家裏不說,今日一早又找上門鬧騰,連房東都驚動了,直嚷着讓他們搬出去,别給他招禍。
于賜好說歹說, 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才将房東勸走。
可孫賴子這種人,又怎是他能控制的,發了通火後便将她趕出了家門,說不解決這件事不準她回去。
顧佩玲咬牙,她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絕不容許自己人财兩空!
闵氏臉色越來越難看,顧佩玲神色更加悲凄。
“娘,若是可以女兒也想幫妹妹還錢,可您也知道,做人媳婦的哪有那麽容易,錢财都在相公手裏,女兒實在拿不出啊……”
她低泣兩聲,悲從中來的道:“娘,相公已經将女兒趕了出來,求您看在母女情分上,讓妹妹把借的銀子還回去,女兒不想做棄婦啊。”
她這一番唱作俱佳的哭訴,頓時引起衆人的同情,接下來又是一番對闵氏的讨伐。
一旁的顧從遠臉色越來越黑,他沒想到,以往知書達理的大姐竟然變成這樣。
先不說銀子是誰借的,有什麽事不能關上門好好說,非得在外面說,讓母親受人指點。
顧從遠本還顧忌對方是自己姐姐,不好頂撞,可他受不了母親被人說三道四。
奈何他剛想張嘴,闵氏就拽了他一把,示意他别說話。
在闵氏心中,最疼的還是這個兒子。
雖然她讀的書沒有兒子多,卻也知道一個讀書人與一群婦人做口舌之争,是件很下面子的事。
闵氏拽着顧從遠,不讓他說話,顧從遠不聽,警告的看着顧佩玲。
“大姐,适可而止,母親身體不好,有事你同我說便是,何必鬧到這種地步。”
顧從遠語氣嚴肅,隐約間竟有幾分顧曜的影子。
顧佩玲一驚,心虛的垂下了頭。
她算計的很好,算準了她娘是個有理說不出的懦弱性子,隻要她将事情鬧大,再哭訴幾聲,她娘爲了息事甯人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擔下這些債。
而顧佩蘭那小賤人自小就鬥不過她,又是個聽娘親話的,再多委屈也隻能吞下,拼死拼活幫她還清銀子。
可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顧從遠竟然回來了!
顧從遠從小混不吝,對她這個姐姐雖算得上尊敬,卻也尊敬不到哪去。
若是惹惱了他,動手都有可能。
更何況顧家這一代男丁總共就三個,祖父即便不喜三房,也不會對這個孫子視而不見。
因着這一點,顧佩玲不想惡化他們姐弟之間的關系。
有這麽個弟弟在,就算将來于賜中第做了官,也不敢欺負她。
可眼前的事不解決,她真的會被趕出夫家,到時候名聲可就毀了。
顧佩玲左右爲難,還不等想好怎麽做,便聽隔壁傳來婦人的嗤笑聲。
“我說闵大姐,姑娘就算出嫁了也是你肚子裏出來的,就算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不能偏的這麽厲害,多讓人寒心呢。”
隔壁院門大開,略顯肥碩的婦人倚在門框上,門闆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這婦人年紀看起來比闵氏還大,卻管闵氏叫大姐,言語之間滿是不屑。
“不是我說你,你這姑娘通身富貴相,一看就是個有出息的,我要有這麽個閨女睡覺都能笑醒,你咋這麽不知道珍惜。”
顧佩玲愣了愣,雖然不解這婦人爲何“仗義執言”,可這種情況下有人幫自己說話,也是好事,至少暫時不用跟顧從遠對上。
婦人看了她一眼,面對她略帶感激的眼神,視線卻飄到她頭頂的金簪上,眼中閃過貪婪。
這姑娘一看就是個有錢的,反正她跟闵氏不對付,此時幫忙說上幾句話,說不得對方感激之下能給點賞錢。
就算不給也無妨,能趁機踩上闵氏幾腳她也是樂意的。
至于爲什麽不對付,按理說闵氏剛搬來不久,平日又低調很少出門,不應該與人結怨才是。
可這婦人卻嫉妒闵氏的容貌。
闵氏能進将軍府的門,長相自然是沒的說的,再加上常年有人伺候,通身氣度也是不凡,與這婦人一比,就像鳳凰落在了雞窩裏。
這也就罷了,偏偏她與闵氏年齡相當,看起來卻仿佛兩代人,就算對方因病憔悴了不少,卻還是比她看起來年輕不少。
婦人本就嫉妒,她家男人還時常幫襯闵氏。
巷子入口處有一口井,這條巷子的人家吃水都是從那裏取,巷口的人家還好說,住在巷尾的人就不方便了。
闵氏跟顧佩蘭都是女人,以前又嬌生慣養的,身上沒什麽力氣,别說從井裏取水了,擡回來都費勁。
有一次顧佩蘭不在家,闵氏見水缸中沒了水,怕女兒大熱天回來沒水喝,便自己提了桶去井裏取水。
結果由于力氣不夠,險些掉進井裏!
得虧那婦人的男人路過,伸手扶了一把,否則怕是小命都要丢了。
闵氏十分感激,真心實意的與他道謝。
那男人扶闵氏,本就是下意識的行爲,見她眼生,就多看了兩眼,其實心中并無邪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