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響的那一刻,雲曦條件反射的閉上了眼。
然而預想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反而是對面的綠袍男子慘叫一聲。
雲曦緩緩睜開雙眼。
就見她家主子從山腳處慢悠悠走過來。
一張臉陰沉沉的。
雲曦蒼白的嘴唇蠕動一下:“主子……”
由于失血過多,她的聲音細弱蚊蠅,可顧南煙還是聽到了。
一身青衣的女子眉飛入鬓,黑色瞳仁如同覆了寒冰。
目光所到之處刺骨的冷。
可當那雙眸子望向一身血雲曦時,眸中冷意陡然收斂, 仿佛十分不滿的擰緊了眉。
“爲何不躲。”
雲曦的胳膊以及大腿上各中了一槍,肋骨處也有一個槍口。
以她的能力實在不應該。
畢竟她剛剛看過,對方的槍隻是最初始的版本,類似于她那個世界早期的火铳。
射程短威力小,發射一次就要重新裝彈。
雲曦的身法敏捷,不應該中這麽多槍。
雲曦抿了抿唇,虛弱道:“他們……想搶主子的車。”
雲曦知道自家主子本事大,自從跟在她身邊, 她很少有出手的機會。
往往還沒等她有動作,主子已經自己解決了。
對于這種情況,出身暗衛的雲曦很挫敗。
雖然她依然以跟在主子身邊爲榮。
然而這種挫敗感,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廢物。
可她保護不了主子,總不能連主子的東西都護不住。
因此當那二人靠近她,并讓她将車子交給他們的時候,雲曦自然是不肯的。
甚至不惜讓對方的武器打在自己身上,也不想讓身後的車子受損。
顧南煙不是很能理解,她這種爲死物擋槍的心态。
隻覺得這丫頭越來越……
“蠢。”顧南煙唇瓣微啓。
然後在雲曦愧疚的眼神中,走到哀嚎的男子身邊。
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對他凄厲的嘔吼聲毫不在意,好像那隻是她的背景音樂。
男子捂着右手手腕,目眦欲裂的瞪着她。
上半身靠在另一個黑袍男子身上。
黑袍男子見她過來,眼神慌亂的伸手去撿地上的木柄槍。
卻聽碰的炸裂聲響起,木柄槍的槍膛被顧南煙手上的槍打穿,點燃裏面的火藥。
瞬間炸膛。
黑袍男子來不及收手, 被炸飛的鐵片紮了滿手。
鮮血淋漓,滴在地上漾出一朵朵豔麗的紅花。
黑袍男子忍着疼痛, 呼吸急促的大聲說着什麽。
顧南煙沒理他, 一言不發的擡起手,利落的朝綠袍男子的胳膊腿以及肋下射擊。
位置剛好與雲曦的傷處重合。
然後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下,一腳踩在他那條完好的腿上,順腳碾了碾。
“咔嚓咔嚓咔嚓……”連續的斷骨聲傳來,讓人牙酸。
“利息。”顧南煙緩緩開口。
敢對她的人動手,就要做好連本帶利還回來的準備。
何況這些人本就不是什麽好玩意,她下手的時候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顧南煙說罷不再管他們,雲淡風輕的轉身,将雲曦扶到車後座,給她包紮傷口。
對方的子彈是一些圓形小鐵珠,雖然能穿透皮肉,卻不會太深。
因此除了身上那一槍打中了肋骨,有些骨裂之外,雖然看起來慘烈了些,還不至于危及生命。
顧南煙擋上後座車窗,耐心的把那些小鐵珠一顆顆取出來,然後擦幹淨傷口附近的血, 消毒、上藥、包紮。
動作娴熟迅速, 卻不失輕柔。
雲曦本想說不敢勞煩主子,擡頭看到對面陰沉沉的臉,忙咽下話頭。
給雲曦包紮完,顧南煙垂着眸子,将後座收拾幹淨。
車内寂靜無聲,空氣仿佛都凝滞了。
雲曦垂着頭,眼眶有些紅。
主子這是嫌棄她了吧,嫌她什麽都做不好,還受傷成了主子的累贅。
她也确實是累贅。
經過這次之後,主子恐怕不會再用她。
雲曦本就話少,情緒低落之下更是垂下頭一言不發。
顧南煙收拾幹淨後,往前方看去。
黑袍男子坐在地上低聲呻吟,綠袍男子則是躺在地上。
他的衣服上滿是血迹,動也不動一下,看不出生死。
顧南煙收回視線:“可知道錯了?”
語氣不算溫和,聽起來有些嚴肅。
雲曦動了動唇瓣,依舊垂着頭不敢看她。
“奴婢沒用,願受責罰。”
她是個不合格的暗衛,願意接受懲罰,哪怕讓她死都可以。
這是暗衛營的規矩,也是傳統。
隻是……
能不能别将她趕走。
雲曦擡眸,偷偷看了顧南煙一眼。
她喜歡跟着主子。
雖然主子看起來不算和善,卻是唯一一個讓她感覺放松的人。
不像在暗衛營的時候,處處謹慎小心,有個風吹草動瞬間繃緊神經。
當然,這本就是暗衛應該有的本能。
所以,她是真的不合格。
雲曦失神的坐在那裏,等待着自己的宣判。
卻聽對過的人似乎有些疑惑的問道:“沒事我罰你做什麽。”
顧南煙擰着眉:“你要記得,再遇到這種事,一切以自身安危爲準,我不是每次都能救下你。”
意外之事多不勝數,她不可能保證身邊每個人的安全。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那些死物沒有你的命值錢。”
“難道你的命還不如一堆破鐵?”
顧南煙覺得,自家這小丫鬟思想很有問題,她得趁這個機會好好給她上上課。
于是接下來的小半個時辰,顧南煙滔滔不絕的說着,雲曦垂着頭一言不發的聽。
至于說的什麽,雲曦一點沒聽進去。
她此刻的腦中,不停盤旋着一句話。
——那些東西,沒有你的命值錢。
雲曦覺得這個論調很奇怪。
他們這些暗衛,生來命就不值錢。
别說價值二十萬兩的車了,就算一塊石頭,隻要主子下令,也要以命相護。
她有些想笑,可是笑意還未展開,眼淚先掉了下來。
正給她上思想政治課的顧南煙:“……”
她也沒說啥呀,怎麽就掉金豆了?
難道是她的語氣不好?
不會吧,她剛才挺溫柔的啊。
顧南煙撓頭。
小姑娘被她整哭了怎麽破?
她不會哄啊掀桌!
……
顧南煙面無表情的看着雲曦無聲掉眼淚。
神情淡定無比,内心慌得一批。
怪不得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這女人再哭下去,她的車都要被淹沒了!
顧南煙默默的等着,不發一言。
好不容易等雲曦哭完了,就想問問她爲什麽哭。
卻聽車外一聲震天哀嚎。
秃頂一号被人扶着,一副震驚與悲痛的模樣,一瘸一拐的往綠袍男子那裏撲。
他的兩根胳膊都斷了,再加上扶着他的人傷勢同樣不輕。
他這一撲二人同時攮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然而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
挂着滿臉鼻血匍匐前進,挪到綠袍男子身邊就開始嚎。
邊嚎邊八哥八哥的叫喚。
戚壬也被人扶着,他的傷勢看起來最輕,實際整個右腿的膝蓋骨都碎了。
隻是他此時顧不得鑽心的疼痛,蹦跶着過去,同樣滿臉的不可置信。
“表少爺怎麽了!”
他蹲下身試了試對方的鼻息。
很微弱,似乎随時都會斷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