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對于那位皇長公主,他還是很佩服的。
戚家表面看起來風光,實則一代不如一代,抛去他這個兒子不談,其他子孫也沒一個成器的。
整日除了招貓逗狗沒其他本事。
戚家諾大的家業,不敗光就算好的,更遑論發展。
以至于他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卻還不敢放權。
若是戚家有位顧南煙這樣的子嗣,就算隻是位女子……
戚老太爺歎了口氣,神情茫然了瞬間。
拼了一輩子,也不知道爲了什麽,等他百年之後,這諾大的家産還不知能撐幾年。
揉了揉眉心,戚老太爺頓了頓:“你二弟呢?”
若是非讓他從後代中挑一位成器的,非他這位二兒子莫屬。
老二平時不顯山不露水,謙遜且低調,從不争權奪利,認真完成自己交給他的每個任務。
且都做的很好。
老大與他比起來着實沒看頭。
隻可惜他的出身……
聽他提起二弟,戚當家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就差将不喜寫在臉上。
隻是當着戚老太爺的面,他不敢表現出來。
“方才兒子來的時候,正巧看到二弟去了……二娘那裏。”他垂下頭,讓人看不清神色。
“父親可是有事尋二弟?兒子這便讓人将他請過來。”
說罷他就要招呼人。
戚老太爺擺了擺手,緩緩起身:“罷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我親自過去吧,正好去看看你二娘。”
既然不是什麽要緊的事,還用得着您親自過去?
怕不是不方便讓他這個“外人”知道吧。
戚當家不說話,低低應了聲,親自爲戚老爺打開門。
許是他的不滿太過明顯,戚老太爺走到門口的時候看了他一眼,腳下頓了頓。
“你乃戚家長子,戚家以後的主事人,要有容人之量,你二弟……”
到底是個異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
戚老太爺以爲他能懂。
戚當家确實懂了。
卻是覺得他父親在偏袒老二。
看看,自己隻要稍微露出一點對二弟的不滿,就會被他爹教訓。
于是戚當家将自己的心思隐藏的更深。
他帶着笑意道:“父親放心,我與二弟血脈相連,将來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這個做哥哥的,都會好好‘照顧’他。”
戚當家将“照顧”二字咬的很重,像是在跟戚老太爺表決心。
戚老太爺又看了他兩眼,最後隻無奈的歎息一聲。
大兒子什麽心思,他這個做爹的怎會看不出。
他承認平日裏對老二是偏袒一些,可那也是因爲他的身份。
心底最在乎的,還是老大這個長子。
隻可惜這孩子早就對老二有了偏見,看不清而已。
戚老太爺吐出口氣。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早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管不了那麽多了。
……
戚當家目送父親走遠,眼中神色莫名。
他想了想,轉身去了戚太夫人那裏。
戚太夫人年至花甲,是戚老太爺的正妻。
平日裏極少出門,大多數時間都窩在自己的院子裏擺弄花花草草。
戚當家到的時候,她正在擺弄一盆蘭花。
是極爲少見的五色蘭。
戚當家看了眼,恭恭敬敬的給他娘行了個禮。
“母親。”他輕聲喚道,原本有些陰沉的臉色緩了緩。
戚太夫人笑呵呵的将他扶起來,仔細打量了幾眼,無奈道:“我兒瘦了些,可是這段日子沒好生用飯。”
她說罷收了收笑,對身後的小丫鬟道:“将竈上熱着的雞湯給大老爺端來。”
戚太夫人衣着素淡,身材微微發福。
她膚色偏白,頭上隻戴了根抹額,圓臉大眼,眼下有一顆淚痣。
鼻頭圓潤嘴唇輕抿,看起來是個極爲和善的人。
臉上雖然滿布皺紋,卻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絕色。
然而小丫鬟卻不敢怠慢,急忙應下,小跑着往竈房而去。
戚太夫人見狀蹙了蹙眉,顯然不滿這丫鬟急躁的性子。
戚當家沒注意他娘的神色,視線依舊放在那盆五色蘭上。
“父親又拿這些個玩意兒糊弄您。”
自從擡了那女人做平妻,這種稀罕又不中用的東西沒少往他娘這裏塞。
看起來像是在彌補對發妻的愧疚,其實也不過是做給外人看而已。
好讓世人知道,他不是那抛棄糟糠之妻的無情之人。
戚當家冷嗤一聲。
要知道,擡平妻可是對原配最大的侮辱。
他娘好歹出身書香世家,當年下嫁戚家,是戚家高攀。
誰承想本該極受尊重的正妻,還沒出月子,便因爲他爹娶了平妻,受盡嘲諷。
戚太夫人聞言輕輕拍了他一下,嗔怪道:“瞎說什麽,這五色蘭可是個稀罕物,價值百萬不說,便是有錢也很難淘換到。”
她喟歎一聲,拉着戚當家走到那五色蘭面前,随意的摘下一朵開的最好的花。
“你爹也算有心了,娘很喜歡。”
喜歡還摘了?
看看那盆隻剩四種顔色的蘭花,戚當家無語。
戚太夫人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将手中的花交給身後另一個小丫鬟。
“好好将它葬了罷,這麽珍貴的東西,可不能委屈了它。”
言罷還可惜的看了一眼,拉着戚當家回了屋。
小丫鬟應聲,見怪不怪的樣子,雙手捧着那朵花去埋了。
屋内,戚太夫人看着兒子喝下滿滿一大碗雞湯,才笑眯眯的親手爲他擦了擦嘴。
戚當家十分無奈:“母親,兒子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他娘天天把他當孩子養,吃個飯都恨不得親手喂他。
這讓戚當家無奈的同時又有些感動。
這世上對他最好的隻有他娘,他很珍惜。
因此當他懂事後,明白他爹娶平妻對他娘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後,才會更加憤怒不滿。
想起他那二娘,戚當家剛好些的臉色再次沉了下來。
戚太夫人怎會不明白兒子在想什麽。
她笑道:“在娘心裏,我兒永遠是個孩子。”
見兒子面色稍緩,她将下人屏退,隻留了方才那葬花的丫鬟。
“娘都聽說了,公主那事是你莽撞了。”
“母親,我……”戚當家有些不服氣。
他自認自己的計劃很完美。
若不是底下的人愚笨,又怎會将他暴露出來。
“孩子,錯了就是錯了,你要勇于承認,以後才不會犯同樣的錯,辯解隻會讓你爹覺得你無能。”
“你當老二爲何能得你爹歡心,因爲他知道你爹是個隻看結果的人,他從不爲自己辯駁,隻會将自己犯的錯彌補回來。”
“這一點,你不如他。”
戚太夫人依舊溫和,說出的話卻讓戚當家騷紅了臉。
似乎有些難以接受他娘擡高老二,貶低自己的行爲。
戚當家沉默的看了他娘一眼,原本孺慕的眼神暗了下去。
“母親的意思是,兒子不如二弟?”
他不明白,老二就那麽好?
他爹偏向他不得止,就連自己親娘都……
戚太夫人像是沒看見他陰沉的臉色,淡淡的掃了他一眼。
“你爲何要與他比較,你隻需記得,這個家終歸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