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煙以爲他累着了,忙讓他回去歇着。
龍一告退,直接去了李逸的院子,好幾日都沒露面。
反正主子交給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最近他都不想見人。
他想靜靜。
知道李逸不在府中,顧南煙也沒多想,見天色不早便讓人伺候着歇下了。
而此時迎松客棧中,李逸正坐在天字号房内喝茶。
他對面站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着棕色布衣戴着方帽,一臉讨好的彎着腰。
“李老爺,我們東家說了,給您的價格已經很低了,咱們也是有成本的不是……”
李逸放下手中茶盞,歎息的搖了搖頭。
“本……老爺買這麽多,就給便宜五文錢,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吧。”
他捋了捋下巴上粘着的假胡子,無奈道:“王掌櫃也知道,老爺我上邊還有人,這個價格實在無法交代。”
他斜了對方一眼。
“況且我聽說,隔壁縣的吳老爺,可是跟我差不多價格拿的貨,他那點量連我這一半都沒有,莫不是你們東家欺生?”
李逸冷哼一聲,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哪能呢。”王掌櫃陪笑。
“東家對客人向來一視同仁,吳老爺跟我們東家一樣,可是直接從戚家管事那拿的貨,自然要低一些,不過我們東家與戚家合作多年,拿貨價比他還低,這才能給您讓利,除了我們東家,其他人也給不了這個價。”
“況且您是做大事的,應當曉得這種貨多難淘換,我們東家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多少也得賺點。”
王掌櫃似乎很珍惜李逸這個大客戶,耐心的解釋了半晌。
見李逸似乎還在猶豫,王掌櫃咬了咬牙道:“小的看您也是誠心,不如這樣,小的就私自做主,再給您便宜五文,這可是最低價了,我們東家一文都沒賺您的。”
李逸撇嘴:“做買賣無非是求财,你說你們東家不賺銀子,豈不是白忙活一場,老爺我可不信,莫要诓騙于我。”
王掌櫃嘿嘿一笑:“您說的對,東家做這個行當也是爲了求财,不過您既然是那位大人派來的,賺不賺銀子倒是其次。”
他湊近了一些,低聲道:“東家就是想跟您結個善緣,交個朋友,若是有機會,麻煩您在那位面前爲我們東家說兩句好話。”
李逸恍然,半晌後哈哈一笑,朝王掌櫃的方向點了點。
“原來如此,想不到你們東家也是個有野心的。”
他再次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喟歎一聲:“這也不是難事,大人信任于我,才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給我來辦,隻要我能将此事辦好了,定少不了你們東家的好處。”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道:“到時候,别說是說兩句好話,便是加官進爵也不在話下。”
王掌櫃大喜,忙給李逸行了個禮,點頭哈腰的道:“是是是,李老爺放心就是,小的一定将這話轉述給東家,盡心盡力爲您辦事。”
李逸滿意的颔首,看向身後的小厮。
小厮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遞給王掌櫃。
“這是定金,不知本……老爺何時可以取貨。”
王掌櫃忙不疊接過銀票,看也沒看直接塞入懷中,一副很信任他的模樣。
“今日剛到了一船貨,不過都是别人定好的,您怕是還要等幾日。”
李逸聞言皺了眉。
王掌櫃見狀趕忙又道:“您要的量大,照理說得給上頭說一聲,準備好貨物後通過水路運過來,一來一回起碼一月時間,不過您是貴客,東家說了,先将後邊一船勻給您,這一船本是東家想放在鋪子裏自己賣的。”
這意思就是他們東家爲了讨好他,可損失了不少銀錢。
李逸緩了緩神色,親自給王掌櫃斟了杯茶。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王掌櫃了,隻要那些貨的品質過得去,我家大人定會長期購買,到時少不了你的好處。”
“是是是,小人曉得的,定會爲大人鞠躬盡瘁。”
……
明山縣近一年來發展迅速,吸引了不少商人貴胄前來。
這可樂壞了各家客棧掌櫃的,營業額翻了一倍不止。
除了客棧,茶樓飯館也是客似雲來。
然而最賺錢的卻不是這三處地方,而是明山縣的幾家青樓楚館。
翠香樓是明山縣最大的青樓,裏面的姑娘來自全國各地,甚至有不少異國美人。
各個冰肌玉骨,嬌媚撩人,隻往那一站便引得男人競折腰,銀子流水似的往外扔。
而最近翠香樓名聲更勝,确實因爲樓裏來了一位才貌雙全的姑娘。
這姑娘名喚芙蓉,雖不算絕盛之姿,卻有一種不同于普通青樓女子的氣質。
不但詩畫雙絕,琴技也堪比宮中琴師,每每彈奏都讓人沉醉于琴聲中,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當然,宮中琴師彈得怎麽樣,一般人也沒聽過,隻是人雲亦雲罷了。
而且這位芙蓉姑娘賣藝不賣身,雖身陷囹圄卻孤傲的很,千金難買一笑,可勾的人心癢癢的很。
乃實實在在的出水芙蓉,濯淤泥而不染。
翠香樓因爲她的到來,名聲更上一層樓,觀客絡繹不絕,大多是來看芙蓉姑娘的。
可惜的是,芙蓉姑娘每晚隻彈一曲,若還想聽便要買鍾了。
百兩起步,誰給的銀子多,便能聽芙蓉姑娘彈一晚上的琴。
其他事是不能幹的。
饒是這樣,入幕之賓也數不勝數。
甚至有人豪擲千金,隻爲見她一面。
隻一個月的功夫,芙蓉的名氣傳遍明山城。
就連顧南煙都聽說了。
隻是她一向對這種事不感興趣,聽聽也就算了。
隻是沒想到,她的第一次青樓之旅,卻是李逸邀請她去的。
不同于平日的中性打扮,顧南煙一身男裝,站在翠香樓的包間内,面色變幻莫測。
龍一抹了把頭上的汗,垂着頭不好看她。
“主子讓您稍待片刻,一會就來見您。”
顧南煙沒說話,一撩衣擺,坐在矮桌前的蒲墊上。
同樣一身男裝的雲曦橫了龍一一眼。
那眼神……
如芒在背。
龍一冷汗直流。
“你家主子最近常來此處?”顧南煙緩緩道,語氣平靜無波。
卻無端讓人覺得背後發寒。
龍一哆嗦一下,趕忙辯解:“回禀公……公子,主子也是第一次來。”
似乎怕顧南煙誤解,又信誓旦旦的補充道:“不過屬下保證,主子絕沒做過任何不守婦道的事!”
顧南煙:“……”
不守婦道是什麽鬼。
李逸還是個良家婦女不成!
顧南煙無語半晌。
她自然相信李逸沒幹什麽出格的事,否則也不會光明正大的将她約來這裏。
隻是不知道他急慌慌的找自己有什麽事。
顧南煙打量房間的擺設。
房間布置的十分清雅,卻也不失奢華,牆上挂着幾副書畫。
雖然她不懂這些,卻也能看出這些書畫的不俗。
乍一看,還以爲這裏是哪位文人世家的書房。
顧南煙擺了擺手,讓龍一回他主子那,默默端起酒盅淺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