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煙到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顧曜跪坐在地上,束在頭頂的白發散開,上面沾着星星點點的紅色。
整個人猶如一個拱橋般擋在顧雲戈身上,兩隻胳膊死死的撐在地上,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碎不堪。
而顧雲戈口中還冒着鮮血,一張臉已然泛青,眼神中充滿了痛苦與仇恨。
顧南煙眼神一縮,心中巨震。
自從醒來,她從來沒有融入過這個世界。
隻當自己是個過路的遊客,欣賞着眼前的風景,觀察人生百态,所有人在她心中就像遊戲裏的人物。
她會與他們共事,會與他們交流,甚至與他們并肩作戰。
卻唯獨沒有對他們付出感情。
她一直在做一個過客,且自認将這個角色扮演的淋漓盡緻。
就連這次上戰場,也抱着一種玩遊戲沖關升級的心态。
因此,很多事她并沒有做周祥的計劃,也沒有全力以赴的執行。
就像這次。
她不是不知道戰場兇險,每個人都有随時丢命的可能,對顧曜等顧家人随時會戰死的處境了然于心。
可是……
她懶得管。
因爲在她心中,顧曜他們不是遊戲勝負的關鍵,即使沒有他們她的人生也會繼續。
顧南煙一直覺得,她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沒感情。
包括劉氏。
在她心中,即便是她一直護着的劉氏,也不過是一種責任罷了。
可此時,她心中卻湧現出陣陣酸澀,一點一點的侵襲着她的神經,直達大腦。
當她看到甯宗遠悠閑的坐在馬上,将手中的長槍當做畫筆一般在顧曜祖孫身上描繪着線條時,腦中發出什麽東西崩斷的聲音。
顧南煙胸中怒火翻騰,表情冷凝猶如閻羅一般一步步邁向甯宗遠。
她身上的煞氣與殺氣同時放開,在她周身三米内空氣仿佛凝結,所過之處無不退避三舍。
所有人都驚駭的望向她,連此刻正在厮殺都忘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甯宗遠既然是安陽國第一高手,五感自是不俗,他在第一時間便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危機。
這種感覺甚至讓他全身微微的顫抖,險些将長槍扔掉。
他猛地回頭看向危險的來源,見到隻是個小姑娘後驚愕的張了張嘴。
“你是何人?”
在戰場上出現女子本就是件十分不尋常的事,再加上這女人不善的眼神……
甯宗遠瞬間警覺,握緊了手中長槍。
顧曜自然也感受到那股殺氣,他艱難的擡頭,便見到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慢慢靠近。
“南姐兒!”顧曜驚道。
顧南煙沒有看他,雙眼依然直直的盯着拿着長槍的人。
甯宗遠皺了皺眉,忽視心底的不安再次問道:“你到底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不然休怪本将軍不客氣!”
顧南煙擡了擡眼皮,看着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就憑你,也配!”
甯宗遠大怒,也顧不得顧曜,擡槍指向她。
“我看你是找死!”
見顧南煙不閃不避,顧曜慌忙提醒道:“南姐兒,此人武功不俗,你莫要大意!”
顧南煙終于将視線放在顧曜二人身上,這才瞧見顧雲戈胸前的血窟窿。
她皺了皺眉走上前,檢查了他的傷口,臉色不由凝重。
傷口由後背貫穿肺葉透胸而出,此時已經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估計用不了幾分鍾就會休克。
顧南煙将他從顧曜懷中扶起坐在地上,以防止血液倒灌造成窒息。
她擡頭看了顧曜一眼,見他正低垂着頭神情悲凄的看着顧雲戈。
她用後背擋住身後的視線,随後沉着臉從商城買了一支腎上腺素,一針紮在他的心髒處,以延緩他休克的時間。
又從空間中拿出一包止血棉塞進他的傷口裏加壓止血。
她的動作迅速且熟練,前後不過幾息時間便完成了這一系列動作。
隻是若不能在兩刻鍾内爲他進行手術,便是她也回天乏術。
甯宗遠見她完全忽視自己,蹲在顧曜面前不知在做什麽,心中怒氣翻湧。
他揮起長槍便要往顧南煙身上紮,還沒等靠近,便聽到砰的一聲,槍頭上傳來一股力道,直接讓他紮偏了方向。
不遠處的阿獅蘭站在全副武裝的神風小隊前面,神情淡淡的收回手槍,重新放回槍袋内。
他隻開了一槍打中槍頭,并沒有傷到甯宗遠,因爲他知道,主子此刻更想親自動手!
有幾個衛陽軍揮刀想要偷襲他們,卻被他們手中的槍支毫不留情的射殺。
不過片刻,神風小隊周圍五米内成了一片真空地帶,凡是靠近的人,無不成了他們的槍下亡魂。
顧南煙仿佛沒聽到身後的動靜,神情不變的簡單包紮完傷口後,輕輕吐出一口氣。
随後她緩緩站起身,面向甯宗遠。
甯宗遠此時已經被神風小隊震驚的無以複加。
看着還沒等靠近便無聲倒地的衛陽軍,他額頭瞬間冒出冷汗。
“你是、顧南煙?”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腦中迅速思索對策。
他知道神風小隊有一種殺人于無形的暗器,能在幾百米外将敵人殺死。
卻沒想到這種暗器如此厲害,饒是他眼力極好,也沒看出他們是怎麽動的手!
這種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而人在未知的事情面前,往往會感到害怕。
甯宗遠壓下心底的不安,右手緊緊握着崩了一個口子的長槍,不想讓人看出他的雙手正在顫抖。
顧南煙站在那裏,突起的狂風将她筆挺的黑衣吹的獵獵作響。
“原地搭建帳篷,周圍五十米内誰敢靠近,殺無赦!”顧南煙下令道。
顧雲戈的傷勢已經趕不及回城醫治,她隻能在這裏搭起一間簡易手術室。
隻不過,在手術之前,她得先将眼前的障礙清除!
阿獅蘭領命,神風小隊迅速變換隊形,端着步槍半弓着身體時刻瞄準,一步步向周圍擴散,迅速清出一塊空地。
而顧南煙則将視線放在甯宗遠身上,神情無悲無喜。
“給你五息的時間,說遺言。”
她的話簡潔明了,語畢背着手靜靜的站在原地等着。
“黃口小兒,未免太過大言不慚!”
甯宗遠被她的語氣激怒,臉上一片漲紅。
顧南煙也不廢話,将手放在腰間的槍袋上,做出準備拔槍的姿勢。
而甯宗遠則是心中一跳,雙眼閃了閃,趕忙開口道:
“本将早就聽說顧将軍爲人坦蕩,顧家人行事更是磊落,便是鎮北軍也一脈相承,對敵之時向來明刀明槍的打。”
他别有意味的看了顧南煙腰間一眼,嘴角諷刺一笑。
“暗器這種東西向來是下九流的玩意兒,顧姑娘可不要毀了顧府的清譽。”
顧南煙聞言一怔,仔細揣摩他的話後,驚訝的望向他。
“你想跟老子比兵器?”
那神情,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怎麽,你不敢?”甯宗遠激将道,神情中帶着失望的搖了搖頭。
“君子不欺暗室,雖然你隻是個小女子,可本将以爲出身鎮北将軍府的大小姐,也應該有這種氣節,沒想到……”
他啧啧兩聲:“原來也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