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天,到了夜晚終于有了些許涼風。
很多鎮北軍嫌帳裏悶熱,都将帳篷收了起來露天而眠。
瞿子峰單手枕在腦後,想到白日裏與甯真見面的情形,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他閉上眼感受着微風浮動,困意漸漸襲來。
然而,還沒等他睡着便聽到一陣急促的戰鼓聲響起。
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踉跄着向主帳跑去, 氣息急促的高喊。
“快,快禀告将軍,衛陽軍……衛陽軍進城了!”
瞿子峰心中一驚,騰的一下起身,連鞋都來不及穿提着便往顧曜那裏跑。
他滿是震驚的進了主帳,剛好聽到那個士兵的禀告。
“将軍, 城門被人從裏面打開,而敵軍一早埋伏在兩側, 此時已經沖進來了!”
顧曜豁然起身:“怎麽會這樣, 是誰開的城門!”
“是、是守門的将士。”那士兵讷讷道。
“什麽?!”
瞿嘯聞言一張臉氣的直哆嗦。
“誰讓你們開城門的,沒有老夫與顧将軍的命令,誰給你們的權利!”
他暴跳如雷,寬大的鼻翼上下忽閃,像是要噴出火來。
那小兵不安的看了他一眼,語帶猶豫:“是、是……”
“是誰你倒是說啊,看老夫做什麽!”瞿嘯怒吼一聲。
他本就是個急性子,如今見着小兵支支吾吾半天,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腳。
“是瞿都尉,有人拿了瞿都尉的令牌,說有軍務在身奉命出城,我們才開的城門。”
瞿子峰的祖父瞿嘯是軍中第二把手,顧曜不在的時候他就是最大的,因此身爲他的孫子,雖然官職不高卻極受尊敬。
他本也是個随和的性子,上到将軍下到小卒都與他相處的不錯。
因此守門的将領見到是瞿子峰的随身令牌,沒有任何懷疑的開了城門。
瞿嘯和顧曜聞言均是一怔,看向站在門口神情茫然的瞿子峰。
瞿子峰見衆人都看着他, 急忙擺了擺手。
“我沒有,今夜我一直在營裏呆着,并未讓人出城。”
說着他摸向自己的腰。
“我也沒有将令牌交給别人,一直挂在……”
他話音一頓,怔怔的摸了摸空蕩蕩的腰間。
随後猛然低下頭,不敢置信的看向原本挂着令牌的地方。
“子峰,你的令牌呢!”瞿嘯沉沉問道,顧曜也蹙眉看着他。
“白日裏還挂在這的……”
他又往衣襟和袖口摸了摸,毫無意外的并沒找到。
“可能落在了我睡覺的地方,我去找找!”
“站住!”
他白着一張臉轉身便要往外跑,卻被臉色鐵青的瞿嘯喝止。
“你哪都不能去!”
他沖身後的随扈揮了揮手道:“将他給老夫綁起來好生看管,除非我與顧将軍親自下令,否則誰也不許将他放開!不然……”
瞿嘯眯了眯眼,咬牙道:“當以叛國罪處置!”
他身後的随扈對視一眼,連忙領命,将瞿子峰綁了起來。
瞿子峰此時整個人呆滞的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抗的任由他們将他五花大綁。
顧曜皺了皺眉, 看向瞿嘯。
“老瞿,此時還沒弄清楚是怎麽回事,現在下結論還爲時尚早。”
他們二人同袍幾十年,他的爲人顧曜是清楚的。
而瞿子峰也是他看着長大,與他祖父一樣心中存着正氣,對朝廷忠心耿耿。
所以,顧曜根本不認爲這二人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瞿嘯聞言歎了口氣,像是被人抽幹了力氣。
他轉身朝顧曜抱拳。
“此事雖不知是否真與我這孫兒有關,可令牌在他手中遺失便是他的責任。”
他看向面色蒼白的孫子,眼中帶着不忍卻語氣堅定的道:
“我鎮北軍之所以能走到今日,靠的便是顧将軍的帶領和嚴明的軍紀,你雖是我瞿嘯的孫子,可也不能例外,你可明白?”
瞿子峰怔怔的看着他祖父,半晌後紅着眼眶點了點頭。
“子峰遺失令牌本就犯了軍紀,又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死不足惜!”
“請将軍按軍規處置!”
瞿嘯見狀欣慰點頭,一雙有些渾濁的雙眼也泛了紅。
“那便先将他關起來吧。”顧曜歎息一聲。
他望向瞿嘯道:“怎麽處置他的事情以後再說,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先擋住衛陽軍。”
他說着,正在穿盔甲的動作頓了頓。
“此戰艱難,老夫也不确定能否獲勝,若是……你便帶人退守建州縣,我會給你們争取後退的時間。”
……
建州與吳陰是相鄰的兩個縣城,面積并不算大。
顧南煙帶着神風小隊急行在建州縣官道上。
他們原本傍晚時就該到了,可顧南煙想起上次葫蘆谷的事,生怕又發生同樣的情況,于是便讓神風小隊在野外紮營,休息了半日才又啓程。
“主子,再走一個半時辰便能到達鎮北軍駐紮的地方,可需要使人前去探路?”
顧南煙思忖片刻,朝阿獅蘭點頭:“找個腿腳快的去前面看看,機靈點,情況不對便趕緊回來。”
阿獅蘭領命,從隊伍裏點了一個瘦小的青年。
那人見顧南煙派任務給他,很是驕傲的挺了挺胸,在衆人羨慕的眼神中腳步迅速的往前疾跑而去。
阿獅蘭無奈的搖搖頭,回到顧南煙身側繼續前行。
此時已經到了下半夜,周圍萬籁俱寂。
再加上最近又在打仗,因此家家戶戶都早早的熄了燈,就連個打更的都沒有。
附近除了神風小隊的軍靴,踩在青石闆鋪成的官道上踢踏作響的聲音,便隻能聽見蟲鳴聲。
顧南煙又往前走了大概一刻鍾的時間,突然皺起了眉。
她腳步頓住,朝前方看去。
阿獅蘭趕忙命神風小隊停下,疑惑的看她。
“回來了。”顧南煙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麽一句,阿獅蘭卻聽懂了。
他順着顧南煙的視線往遠處望去。
不過幾息功夫,一個身影便由黑暗中奔來,正是剛剛去探路的那個人。
阿獅蘭的瞬間警戒起來。
他剛離開還沒有兩刻鍾,這麽快就回來了,可見前方出了問題。
顧南煙與他對視一眼,往前迎了幾步。
“出了何事?”阿獅蘭率先問道。
那小兵在顧南煙兩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
“啓、啓禀主子,前方、前方有大軍正在向我們靠近。”
顧南煙聞言眉間鎖的更緊。
“可看清是哪一方人馬?”
按理說衛陽軍不可能越過顧曜的大軍到這邊,那就隻能是鎮北軍。
“屬下離得遠沒太看清,不過看衣着應該是鎮北軍。”
顧南煙心中沉了沉。
建州縣是邊境的第二道防線,軍隊後撤到這邊,那就是說吳陰縣已經被攻陷了?
她本以爲還能再支持幾日的,畢竟就算打不過,還有那麽高大的城牆能擋擋呢。
再加上她留給顧曜的那一箱子天雷,怎麽着也能再撐個三五天吧,可這……
那些城牆都是紙糊的不成!
其實顧南煙并沒有估算錯誤,若是按照正常速度,在對方的攻城器械全數被毀後,确實需要好幾日才能打開城門。
可她忘了,最難預料的便是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