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忙上前,無奈的将人從石凳上拽了起來。
“姐姐怎的又在這等着,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在院中久待嗎,染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她抓住女人冰涼刺骨的手,用力的搓了幾下,奈何方從外面回來的她也是手腳冰涼,起不到什麽作用。
女人正是被孫澄囚禁多年的吳家小姐,聞言眼神依舊呆滞,沒做任何回應。
盧氏歎了口氣,拉着她往屋内走。
“回來時路過一家新開張的點心鋪,我看排隊的人挺多的,聽說味道不錯,便也跟着排隊買了一包千層糕,這才回來的晚了。”她解釋道。
“一會你嘗嘗,若是喜歡吃明日我再去買些回來。”
說着她掀開籃子上蓋着的棉布,從最下面掏出一個牛皮紙包。
紙包打開,赢白的糕點還殘留着絲絲熱氣,熱氣帶着濃濃的奶香味沁入吳家小姐鼻尖。
原本呆滞的女人眼神幾不可見的動了動,動作緩慢的垂首看向紙包。
盧氏見她有了反應,輕笑一聲,拈起千層糕最上面的一層糕皮遞到她嘴邊。
吳家小姐張開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眼神又多了幾分神采。
“看來這家點心鋪子很合姐姐的口味呢。”
盧氏自己也吃了一口,立刻被那滿是奶香味又軟又糯的口感給征服了。
“确實好吃,就是價格稍微貴了些,一塊就要十個銅闆呢。”盧氏啧啧兩聲,又撕了一層糕點遞給吳家小姐。
貴是貴,用料确實實在,這麽濃郁的香氣怕是用了不少牛乳。
這次吳家小姐沒吃,反而抿緊了唇,一雙柳眉微蹙。
盧氏疑惑,正要問她怎麽不吃了,便聽她生澀的聲音響起。
“貴,不吃,錢,累。”
她指着盧氏,眼中滿是不贊同的神色。
盧氏怔愣住,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
“你是想說糕點太貴不舍得吃,要花很多錢,怕我累着對不對?”
吳家小姐呆滞一瞬,緩緩點頭。
盧氏忍着心中酸脹,再次将手中糕點遞到她嘴邊。
“不妨事的,如今我在王妃創辦的鍾表廠中上工,每月有二兩多銀子的工錢,再加上孫家補償給我們的銀錢,便是天天給你買也吃的起。”
吳家小姐聞言不爲所動,依舊緊抿着唇。
盧氏歎了口氣,放下糕點還欲說什麽,視線掃到對面床榻上散落的零件,心中便是一驚。
“哎呀,你怎麽把這鬧鍾給拆了?”
她急忙走到床邊,看着被拆的零零碎碎的鬧鍾心疼不已。
這東西是她進廠第一日管事的送的,隻要定好了時辰每日便準時叫她起床,她一直珍惜的很。
這才用了一個多月呢!
吳家小姐跟了過來,見她看着床上的零件心疼,眼神亮了亮,指了指零件又指了指自己。
“你還得意上了。”盧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知道與她說不明白,便去一旁淨手準備試試能不能将之組裝起來。
她雖在鍾表廠中上班,負責的卻不是組裝的工作,想要裝起來怕是有些困難。
她若裝不起來,便隻能等明日拿到鍾表廠中去請别人幫忙了。
盧氏無奈的想着,一邊擦幹淨手上的水漬,準備組裝鬧鍾。
誰知一回頭,就見平日裏要多呆滞有多呆滞的吳家小姐,正熟練的組裝着床上的零件。
那動作如行雲流水,竟像是做了不知多少回了。
盧氏微微怔住,輕手輕腳的走到她身邊,安靜的與她并肩蹲在床邊看着。
吳家小姐的動作很快,約莫一刻鍾後,面目全非的鬧鍾便被她裝好,然後炫耀般遞給盧氏。
随後盧氏驚訝的發現,鬧鍾居然真的被她組裝好了,一點毛病都沒有!
“你怎麽會這些的?”盧氏驚訝,心中砰砰直跳。
自從孫澄伏法,她們主仆得王妃恩典,不僅有了明山城戶籍,還在鍾表廠中謀了份工作。
盧氏用孫家補償給她們的銀子買了個小院,又給二人買了明山城的養老保險,與小姐以姐妹相稱,過上了安穩的日子。
再不似之前那般隻覺前途未明,惶惶不可終日。
有衣有食有收入,上面沒有主子約束,日子過得不知比在孫家的時候順心多少倍,盧氏已然十分滿足。
她想着,即便小姐一輩子都是這副癡癡傻傻的樣子也無妨,大不了她一輩子都不嫁人養着她,守着她相扶終老便好,反正買了養老保險,到了晚年即便不做工也有銀子拿。
卻不想,今日小姐竟給了她一個驚喜。
盧氏攥着小巧的鬧鍾淚盈于睫,期待的望着對面人的雙眸,試圖從中看出一絲清明。
這種東西組裝起來有多難她不是不知道。
當初剛進廠的時候,她本想着去組裝部上工,便也跟着學過幾日,結果不是忘了裝發條就是少裝了個齒輪,最後隻得作罷。
可她家小姐竟無師自通,還做的那麽順手!
這是不是說明,小姐的病快要好了?
日子過得越順遂,吳家小姐的病便成了她的一塊心病,此時哪能不激動。
“學的。”吳家小姐見她落淚,還當自己惹她生氣了,扣着手指不知所措。
“跟誰學的?”盧氏壓下心中激動,耐心問道。
“李管事。”吳家小姐讷讷。
李管事,前靖王之子李延宗,如今是鍾表廠的管事,也就是送她鬧鍾的人。
盧氏疑惑不已,她上工的時候不方便帶着小姐,都是将她鎖在家中的,她怎麽會見到李管事。
難道是第一天上工那日?
李管事教她組裝鬧鍾,她學不會,後來便去了車間工作。
可也隻有那麽一次啊,一天的時間她都沒學會,小姐竟然會了?
盧氏驚喜交加,扔下鬧鍾握着吳家小姐的手直顫抖。
吳家小姐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見她不哭了,緊繃的神情微微放松。
然後指着鬧鍾提出要求:“上工,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