揍完李密,顧南煙将李箐丢給他,老神在在的坐在禦書房喝着茶,等他給自己個交代。
“皇姐,你太令朕失望了。”李密沉聲道。
他看着狼狽不堪的李箐,再沒有初見時的丁點喜悅,隻剩滿腔怒火。
“不僅是朕對你失望,父皇若是泉下有知,隻怕巴不得沒有你這個女兒,你可知當初你爲國下嫁達莞時,父皇對你寄予多大的厚望!”
先皇雖覺得對不住她,同時又很爲這個女兒感到驕傲。
因此在他們這些皇子皇女面前,時常誇贊于她。
那時候李逸還小,李密卻是已經開始記事了的,先皇對她的稱贊與喟歎猶在耳邊。
然而,物是人非。
李箐一改以往的态度,提起自己的父皇不但沒了絲毫敬重,反而嘲諷般冷笑一聲。
“照你這樣說,本王妃是不是還得多謝你們的厚愛了?”
嫁入達莞皇室,在嘉南國從上至下留了個好名聲。
無論百姓還是朝臣,都對她贊譽有加。
人們都隻看到了她光鮮亮麗的一面,認爲她無論如何也要守住這份體面。
她當初也是這樣想的,總歸已經嫁了,沒了合心意的夫婿,總該留下點别的。
可異國之行何其艱難,誰又知道其中艱辛!
“你知道吉蘭不是我親生的,大概也知道我是生不出孩子的……”
“可你又知不知道,我爲何會沒了這做母親的資格!”
李箐咬緊牙根,跪趴在地上雙手撐着地面,指甲抓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闆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是達莞王在新婚之夜對我下了絕子藥!”
“是他不想讓我生!”
“是他忌憚嘉南,不想有一個流着嘉南血脈的孩子與他争皇位,爲了消除這個隐患,她便奪了我做母親的資格!”
李箐聲音尖厲,說到最後幾乎已經是嘶吼。
“可即便如此,父皇也從沒想過要将我接回來……”
她有些癫狂的又笑又哭,似乎要将心中的委屈全都發洩出來。
然而李箐卻還沒說完,他掃了李逸一眼,又重新将視線與李密對上。
“你們整日生活在父皇的羽翼之下,怎能明白我的痛苦不堪,我隻不過是想救我女兒而已,到頭來一句失望便想給我定罪,憑什麽!”
對一個女人來說,名聲便是她一生的牢籠。
這麽多年來,她一直生活在用黃金打造的牢籠裏,受盡了苦楚。
吉蘭是她唯一的寄托。
她并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錯!
顧南煙聽着她的悲慘經曆,卻沒有絲毫同情。
古代的女子确實生活不易,一輩子都被約束在各種各種的條條框框之中。
她也一向很支持女子掙脫束縛,否則也不會在明山城招收女工。
她希望最起碼在她的地盤,女子能夠經濟獨立,而不是隻能走依靠男子維生這條路。
可掙脫束縛是好事,連累他人的性命就不該了。
這個他人,指的不僅僅是顧清,還有那些爲國征戰的将士們!
他們何錯之有!
若不是實力高出許多,今日團滅的就是他們!
感情做了國家的叛徒,背叛了他們的士兵,她還有理了?
顧南煙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顯然已經失去耐性。
李逸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随後嚴肅的問李箐:“你可知道,爲何父皇去世這麽多年,皇兄還每每讓人送金銀之物去達莞?”
顧南煙挑眉。
還有這事?
那先皇可比李密這摳神大方多了。
“爲了補償我?”李箐冷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阿堵之物便是用來買我的人生的?”
“你這樣理解也沒錯。”李逸絲毫不在意她的冷嘲熱諷。
“當初父皇知道你遭了達莞王的算計,本也想發兵将你接回來的,可當時的大梁虎視眈眈,若是父皇當真這樣做了,滿城百姓便要遭殃。”
“且一旦出兵,将士們的死傷也不可估量,用無數人的性命換你的順遂,這筆賬不合算。”
他說的相當直白,以旁觀者的角度分析利弊,仿佛李箐不是他的皇姐,而是個與她無關的人。
冷心冷肺的樣子,連顧南煙聽了都直撇嘴。
李箐就更加心寒了。
人都是這樣的物種,明明清楚這其中的殘酷事實,但當對方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讓她難以接受。
她憤恨的瞪着李逸,張了張嘴似乎想辯駁幾句。
李逸并沒給她這個機會。
他擺了擺手,垂眸看着李箐:“你先聽本王說完。”
“雖然明知道接你回來會造成什麽後果,父皇當時還是猶豫了許久。”
可即便他願意,文武百官卻不會同意他這個會把嘉南國置于險境的決策。
當時以沈丞相爲首的一幹文臣武将紛紛上書阻攔,甚至聯合禦史死谏。
父皇雖氣憤達莞王的不識擡舉,心疼李箐受的苦,卻依舊無法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朝堂。
最後隻得放棄這個想法。
同時,爲了彌補李箐,他趁機提出要求。
要求每年的國庫收入,都要分出十分之給李箐送去。
直到她過世。
國庫的十分之一,連送幾十年,不用算就知道是個天文數字。
可父皇堅持,百官無法隻得讓步。
先皇每年都派親近之人給李箐送錢,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後,還将此事托付給了皇兄。
國庫之财隻能用之于國,這是向來的規矩。
作爲一個兼濟天下的帝王來說,此舉已是十分的難得。
當初和親的時候,父皇不是沒給過她選擇的機會。
甚至在宣旨之後還又問了她一遍,是她堅持要嫁去達莞的。
現在再來怨恨,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李箐沉默。
嘉南國每年送去的銀錢,有多少她收多少。
見數額巨大,也隻當那是父皇的私房錢。
卻不知那時的嘉南國風雨飄搖,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先皇自己都過的緊巴巴的,又哪來的這麽大一筆銀子貼補她。
先帝一生光明磊落,身爲帝王卻從不徇私枉法。
這是唯一的一次。
李箐呆愣半晌,消化着李逸扔出來的重磅炸彈。
心中有一瞬間的愧疚一閃而過。
閃過後就沒影了。
“這是嘉南國欠我的!”
她一字一頓,語氣裏的堅定十分刻意,也不知在跟李逸說還跟她自己說的。
“當初我那未婚夫英年早逝,他是我此生摯愛,連命都丢了你們合該給我補償!”
“你那未婚夫怎麽死的,你自己心裏沒點數?”
李密聽她說出如此厚顔無恥的話,再也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