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桂巷是安陽京城最大的一條花街。
京城中但凡有些名氣的姑娘,全都聚集在這裏。
此處夜夜笙歌,恩客雲集,一整條街都充斥着香粉的味道。
不僅是有名氣的姑娘,重重疊疊披紅挂綠的建築中,不乏幾家倌館。
這些倌館中,又以春意樓最爲受歡迎。
皆因春意樓僅接待達官勳貴,且樓裏的小倌個個風情萬種,媚眼如絲。
無論服務質量還是服務态度,都是其他倌館所不及的。
時至三更末,這是平時春意樓最爲熱鬧的時候。
今日的氣氛卻有些凝重。
三樓包房中,盛老太師雙手撐着床沿,臉色鐵青的坐在床邊。
他身後則蜷縮着一個衣衫半解的嬌媚青年。
青年十八九歲的年紀,膚白如雪,發黑如墨,披在身後。
他的眉細而長直入發鬓,目圓而潤懸于鼻側。
櫻唇一點紅豔似火,鼻挺翹如山巒……
就是這樣一位比女子還要美豔的青年,此時正目露驚恐,渾身抖若篩糠。
床前還站着一位男子,這男子一身黑衣,面容冷凝,右眼下方有一道長長的刀疤,面相上看起來極不好相與。
可他此時的表情卻十分複雜。
“來人武功在屬下之上,屬下不敵被她走脫了。”黑衣男羞愧道。
老太師沉着臉,腮幫子都快拉到地上了。
“你确定來人是個女子?”
“是,屬下确定。”
“隻一人?”
“隻一人。”
“可曾看到樣貌?”
“不曾。”
黑衣人說罷擡眼看了盛老太師一眼。
“不過……應當不是您想的那位。”
“哼。”盛老太師冷哼。
“既然看不到樣貌,你又怎肯定不是顧南煙!”他握緊了蒼老的拳頭,将“顧南煙”三個字用力從牙縫裏擠出來。
芮兒白日裏剛說要将衛天祿與甯宗遠的事爆出來,他晚上便被人送到了這裏。
誰若說這事不是顧南煙幹的,他立馬跟那人拼命!
況且整個安陽國除了顧南煙那混不吝的,還有誰能對他一個老人家幹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
盛老太師氣的心梗。
虧的那迷魂藥散的快,讓他能夠及時醒來,否則……
想起方才那妖豔的青年在自己身上摩挲呻吟的畫面,老太師羞憤欲死,恨不得一劍将那青年斬殺。
“屬下比對過來人的身高,隻比屬下矮了半頭,與公主身型不符。”黑衣人垂首道。
他雖沒有近距離見過顧南煙,不過大體的身高還是能看出來的。
況且據他所知,顧南煙此人打架的時候,招式大開大合,想怎麽打就怎麽打,堪稱沒有招式,讓人捉摸不透。
而那從盛家偷了老太師,之後送來倌館的女子卻不同。
一招一式皆有出處,且用的都是巧勁,與顧南煙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力道不可同日而語。
隻是除了顧南煙,京城之中何時又來了如此高手?
黑衣人郁悶的不行,不僅因爲自己沒保護好主子,還因他輸給了一個女人。
而這個女人當時還扛着一個一百好幾十斤的老太師……
“這些以後再說,即便不是顧南煙本人,也一定是她派來的刺客。”盛老太師陰沉着臉站起身。
“你先想辦法将本官送回府邸,切莫讓人瞧見。”
若是被人看見他出入倌館,他這張老臉也别要了。
一世英名盡毀不說,恐怕死後都要爲人所不齒。
想到這盛老太師更加憤恨。
“顧、南、煙!”
你給老夫等着!
“是!”黑衣人應聲,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件帶兜帽的披風給他披上。
“那這人……”黑衣人看向衣衫不整瑟瑟發抖的青年,“是否處理掉。”
青年感覺到他不善的目光,抖的更加厲害。
“太師大人饒命,小人今日什麽都沒瞧見,求您饒小人一條狗命。”
青年顧不得敞開的衣襟,哆哆嗦嗦的跪伏在床上不停磕頭,幾下就把額頭磕紅了一塊。
“你既已知道老夫乃當朝太師,又怎還奢望留得一命。”
面對如斯美人,盛老太師沒有絲毫憐憫,語氣中反而充滿了厭惡。
“殺了吧。”他淡淡道。
隻一句話便決定了青年的生死。
黑衣人應聲,長劍出鞘朝青年走去。
青年面如死灰,跌坐在床邊。
窗外一道纖細的黑影正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
見青年命在旦夕,想起主子的吩咐,她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放在腰間的匕首上。
正當她準備破窗而入救下青年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獨特的哨聲。
黑影往樓下看去,便見另一個與她打扮相同的黑衣人給她打了個手勢。
黑影猶豫一瞬,決定暫且按兵不動。
手卻仍舊附在匕首上。
窗内黑衣人正打算一劍劃破青年的喉嚨,卻聽到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還不待他反應過來,雕花木門便被人狠狠一腳踹開。
“何人敢擄劫當朝太師,還不快給本官束手就擒!”
一身官服的孫琦站在門口,氣勢洶洶的大喝一聲。
聲音之大整棟樓都聽見了。
原本喧嚣的樓子裏瞬間鴉雀無聲。
樓下的老鸨聽到動靜,急匆匆的跑上來。
“這位爺,可是我們的小公子招待不周,惹您生氣了?”
“您消消氣,妾身這便給您備上最好的酒菜,請我們的頭牌爲您彈奏一曲去去火……”
老鸨在紅桂巷混迹多年,一眼便看出孫琦不是普通人,隻那身醬紅色官服便不是一般官員能穿的。
因此她說話的時候十分小心翼翼。
“去什麽火,本官是來抓刺客的,少在這搗亂!”孫琦不耐煩的推開她,大手一揮便要帶人進屋。
卻被及時反應過來的黑衣人擋住了去路。
孫琦眼睛一眯,往屋内掃了眼。
屋内的老太師暗道不好,趕忙戴上兜帽轉過身去。
許是迷藥的效果未完全散盡,他腳下踉跄了一下,急忙扶住床柱。
盛老太師在孫琦踹門那一刻便看清楚來人是誰。
可他依舊不敢露面。
孫琦以前雖對他畢恭畢敬唯命是從,但是自從他那個庶女坐上錦妃之位,他就有些不一樣了。
盛老太師不敢賭,誰知他會不會将今日所見說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