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芮面色沉沉,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金剪。
在她面前擺放着一盆粉嫩的茶花。
“昨日皇上在哪個宮歇下的?”她剪下一截枯枝,問身後的宮女道。
宮女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緊張。
“回娘娘,皇上昨晚……歇在了玉芙宮中。”
玉芙宮是孫莺的住所,自打她受封後,傅拓幾乎每晚都宿在那裏。
盛芮聞言臉色更加黑沉,咔嚓一剪子将一朵開的最好的茶花剪了下來。
又是玉芙宮,孫莺那個賤人!
盛芮咬着後槽牙,忍住心中怒火。
她入宮這些日子,皇上一次都沒來過她這裏,卻日日往玉芙宮跑。
後宮中已經有她“尚未承恩,便已失寵”的流言。
而孫莺夜夜承恩獨得聖寵,堪稱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典範。
很多人都覺得她乃皇後之人選。
憑什麽!
不過是個卑賤的庶女而已。
從家事到樣貌才學,她哪一點比得過自己,憑什麽比她高出一頭!
盛芮恨的不行,差點忍不住将手中剪刀扔出去。
還好她理智尚存,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不好,若再傳出她在自己殿中發脾氣的事,對她更加不利。
也虧得她從小善于隐忍,早已練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
盛芮深吸一口氣。
“盛家可有消息了?”
自從前幾日學子靜坐事件之後,盛家就閉門謝客了,曾祖父以養病爲由待在府裏,就連祖父都請了病假,已經好幾日沒上朝了。
盛芮在宮裏度日如年,寫了好幾封信回去,想請曾祖父想想辦法,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果然,宮女猶豫的道:“老太爺并未讓人送來消息。”
“那可有人往流雲殿遞牌子?”
娘家人想進宮探望,必須提前一日遞牌子,征得同意後才能進宮。
“回禀娘娘,奴婢未曾聽聞……”
“那就是沒有了。”盛芮打斷她的話,語氣聽不出情緒。
“……是。”
幾乎所有與自家娘娘一同入宮的秀女都有家人前來探訪過,唯獨流雲殿沒有。
雖然大家心知肚明,盛家此時不想引起太多關注,這才不往宮裏來,可依舊讓人覺得寡情了些。
宮女略帶同情的看了盛芮一眼。
“娘娘且再等等,盛老太師最近身體不好,盛家又多是非,許是老爺夫人怕連累了您。”
雖說學子鬧事這件事因她而起,可如今盛家才是真正的流言中心,外面說什麽的都有,若不是影響實在大了,盛家也不會不見客。
“再過個一月半月的,待流言平息後,老爺夫人自然會進宮看您的。”宮女雖有些怕盛芮,卻還是忍不住安慰她。
她是盛芮帶進宮的,與普通宮女對盛家的感情自然不同。
盛芮沉默不語。
若放在平日她确實不介意多等些日子。
可此事事關重大,若是被其他嫔妃率先懷上龍子,那被她視爲囊中之物的皇長子可就沒了。
哪怕孩子将來夭折于腹中,隻要滿了足夠能辨認性别的月份,皇長子之位便隻能屬于這個孩子的。
盛芮沉默的站在窗戶邊修剪枝葉,心中思索解決之道。
盛家肯定指望不上了,如今能幫她的,也隻有與她同處後宮的辰太妃。
她的親姑姑。
“春歸,你去箱子裏将進宮前祖父送的那顆人參取來,我要去漪瀾殿看望姑姑。”盛芮當機立斷道。
她與姑姑前些日子雖有些誤會,可她們總歸是姑侄,她相信隻要自己先低頭,姑姑一定會消氣。
到時候讓她以長輩的身份帶自己去皇上面前轉幾圈……
她相信以自己的條件,定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若她真因此得了聖寵,她也不是不可以原諒姑姑。
原諒她跟自己搶太醫,以至于無法按時調養好身體這件事。
……
盛芮想的很好,立刻帶着春歸去往漪瀾殿。
誰承想卻撲了個空。
盛芷芯并未在漪瀾殿中。
“娘娘與衆位太妃一起去了未央宮,奴才也不知多久回來。”守門小太監恭敬道。
盛芮擰眉:“去顧……公主那做什麽?”
因着顧南煙的原因,盛芮多年來打造的才女人設崩塌,再加上盛家前後矛盾的解釋,京城中已有不少人說她名不副實。
明明隻答對了九題,卻吹噓自己是唯一一個十題全答對的。
因此盛芮對顧南煙怨氣頗深,沒人的時候一直是直呼其名。
許是喊的順口了,竟險些當着這些宮人的面叫錯。
“奴才不知,是公主身邊的雲曦姑娘來傳的信兒,請我家娘娘與諸位太妃太嫔去未央宮,說是要讓各位娘娘……勞動改造。”
小太監不明白“勞動改造”是什麽意思,不過應該不是什麽壞事……吧?
盛芮撲了個空,想想隻得不甘心的往回走。
本就心情極差的她,在經過禦花園的時候,正好遇見了遛彎的孫莺。
孫莺身邊站着個一身明黃色的男人。
正是傅拓無疑。
二人并排立在一排掉光了葉子的柳樹下。
傅拓一隻手扶着孫芮的後背。
另一隻手爲她撥開放在面前的柳枝。
柳枝早已枯敗,被他一碰頓時斷在地上,有一小節挂在了孫莺做工精細的紗裙上,紗裙被勾起了絲。
“呀,這可是臣妾剛讓人做好的。”
孫莺一副可惜的樣子,說罷嗔怪的瞪了傅拓一眼。
嬌俏又靈動。
像是新婚妻子在跟丈夫撒嬌一般。
傅拓鼻尖溢出輕笑,神情竟分外柔和,望着孫莺的雙眸滿是情意。
“不能穿便不能穿罷,朕回頭再讓人給你做幾箱新的,愛妃切莫生氣。”
傅拓輕聲哄她,并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爲她摘下挂在裙擺上的枯枝。
他如此纡尊降貴的舉動,以及展現出來的綿綿情意,頓時将隐藏在暗處的盛芮刺激的不輕。
盛芮緊緊捏着手中的帕子,眼神陰狠的看着孫莺。
這一切本應該屬于她的,可這賤人不但占了她的位置,還想霸占皇上的寵愛。
盛芮緊繃着身體,擡腳下意識往前邁了半步。
“咔嚓”一聲,腳下的枯枝被她踩斷。
正深情對望的二人齊齊看來。
“誰在那裏!”傅拓厲聲問道,警惕的将孫莺擋在身後。
盛芮更加嫉妒,眼見自己無處可躲,隻得從樹後現身。
“臣妾見過皇上,不知皇上也在此處,芮兒多有打擾請皇上恕罪。”
她整理好情緒,換上得體的笑容,緩緩行至傅拓面前。
說罷又向孫莺盈盈一拜。
“妾身見過姐姐,不知姐姐近來可安好。”
她直起身略含歉意的道:“妹妹被瑣事絆住了腳,還未來得及去給您請安,望姐姐莫要怪罪。”
孫莺見是她,似乎有些驚訝,随後趕忙從傅拓身後走出來扶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