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一家便算了,一則舅舅乃是大梁國丞相,本宮身爲公主理當以禮待之。”
“二則本宮也不想與外祖家生分了,這些虛禮不談也罷。”
顧南煙涼涼的看了衛崇山一眼:“不過衛老爺既然提出來,想來是極重規矩的一個人,本宮也不能失了皇室體面。”
她說罷不顧衛崇山難看的臉色,理了理衣擺正襟危坐。
“本宮已經準備好了, 來吧。”
小樣讓你陰陽怪氣。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誰耍心眼呢?
老子偏偏不按套路走。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衛崇山一家,老神在在的等着對方守規矩。
衛崇山:“……”
安陽國是個階級分明的國家,一般百姓見了皇室中人的确該行大禮。
隻不過皇室血脈也難免有那麽幾個無官無爵的親戚。
若對方是長輩,即便自己身份高貴,礙于情面行個晚輩禮也是人之常情。
而長輩也會回禮,以示對皇家的尊崇。
當然這隻是出于禮貌, 并沒有明文規定這一點。
可是見皇族行大禮卻是明明白白寫在律法中的。
衛崇山本想着顧南煙不過是個小姑娘,臉皮薄的很, 隻要他擺擺長輩的架子定能将她羞的不知所措,從而免了自己的禮。
甚至從此以後不管在哪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的以晚輩自居,讓她幫忙辦事也絕對不敢推脫。
那他們這一脈便能踩着她的肩膀青雲直上,說不得幾年之後,比當初的衛老将軍還要風光無限。
可誰承想她竟這麽不要臉!
居然當着他子孫的面讓他一個老頭子對他俯首跪拜。
衛崇山氣急,劇烈的喘息幾下。
顧南煙挺着小身闆等了半晌,卻不見他有動作,立馬皺起了眉。
“衛老爺莫不是連怎麽行禮都忘了,看來當真如你說的那般,離京太久忘了規矩!”
她語氣一沉,整個人的氣勢陡然淩厲起來,仿佛一把利劍出鞘,直逼衆人天靈蓋,再不如方才那般内斂。
除了衛泓與柳珍珍幾個熟悉她的人,其餘人瞬間冒了一身冷汗。
衛崇山隻覺腿肚子微微顫抖, 不知怎的,眼前突然浮現傅璟齊的面容。
當年他跟在衛老将軍身邊,曾有幸見過傅璟齊一面。
便是這一面, 在衛老将軍一家慘死之後,成了衛崇山十幾年的夢寐。
他是怕極了傅璟齊的,因爲他曾深刻的體會到皇權的威力。
對方隻要一句話,便能輕易要了他全家的命。
而顧南煙此時的模樣,竟比那時的傅璟齊還要懾人!
衛老将軍一家支離破碎的屍首仿佛就在眼前,衛崇山蒼白着臉,冷汗順着額角滑落。
他怎麽就忘了,眼前這個長的小巧的姑娘,也是皇室之人,是他最懼怕的傅璟齊的女兒!
“啪”的一聲,衛崇山手中的茶盞應聲而落。
由于身體抖的太厲害,整個人從座椅上緩緩往下滑。
坐在他右下方的一中年男子趕忙起身将他扶穩。
免了他被一地的碎瓷紮個屁股開花。
“這……家父身體不适,您看這禮……”中年男人讪讪的看了顧南煙一眼,顯然也不想行這大禮。
可顧南煙自認是個貫徹始終的人,絕不會因爲一點意外半途而廢。
她輕輕點了點頭:“既然身體不适,本宮這回便免了他的禮。”
中年男人聞言剛要松一口氣,便聽她又道:“不過規矩不可廢,衛老爺可以免禮,爾等卻是不能的。”
她以一副十分好說話的和善模樣道:“除非你們的身體也不舒服了。”
她話音剛落, 已經取了東西回來的雲曦, 便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啪的一下扔在顧南煙手邊的茶幾上。
匕首沒有刀鞘,刀鋒寒光凜凜,看一眼都刺的眼睛疼。
中年男人:“……”
若是他沒猜錯的話,這姑娘是在威脅他們吧!
中年男人憤憤不已,一甩袖子松開扶着父親的手,幾步便沖到顧南煙面前。
提氣收腹,以揮斥方遒之勢大喊一聲。
“草民衛趨财叩見公主!願公主榮華不盡壽與天齊!”
喊完撲通一聲跪伏在地,擡頭沖着顧南煙讨好一笑:“您看草民這禮行的可還規矩?”
顧南煙:“……”
規矩不規矩我不知道,安陽國的禮我也不熟。
不過你衛趨财當真是屈才了,老子怎麽也沒想到你竟跪的這麽痛快。
顧南煙悄摸往他膝蓋上看去。
瞅瞅這行雲流水的動作……
莫不是戴了“跪的容易”?
……
衛崇山在他們家那塊雖是當地數得上的富戶,說到底也不過是普通百姓而已。
面對當地縣官時,那也是點頭哈腰卑躬屈膝。
隻是當他到了衛家老宅之後,見衛泓這個一國丞相在他面前都以晚輩自居,特别是在祭祖一事上事事以他的意見爲準,頓時便覺得自己又行了。
本以爲以自己的輩分,他将來定能在衛家老宅過的風生水起。
哪知道回頭便撞上了顧南煙這塊大闆磚。
衛崇山一家老實巴交的給顧南煙行禮。
見衛泓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還帶着一臉寵溺的笑意任由顧南煙欺負人。
衛崇山當即明白了,這位看起來和和氣氣的大侄子,其實也沒那麽和氣。
也是,人家好歹是一國丞相,若當真如面上看起來那般好欺負,怕是早就屍骨無存。
衛崇山沒再作聲,默默的垂下眼皮子等着。
直到所有人一一行完禮,他才讓人攙扶着回了客房。
臨走前,一位跟衛崇山差不多年紀的老婦人沖顧南煙冷哼一聲。
“你們這麽有本事,還請我們做什麽,這祭祖不如你們自己辦吧。”
她沉着老臉,臉上的褶子愈發明顯,冷冷的道:“總歸我們這些窮親戚也入不了公主您的眼,何必來自取其辱。”
顧南煙看都懶得看她,接過雲曦遞來的茶盞仰頭喝下。
這才笑盈盈的道:“老人家說的是,本宮确實不将你們放在眼裏。”
老婦人:“……”
她不是應該說“我沒有我不是你别冤枉我”嗎?
咋又不按套路來!
老婦人頓時噎住。
“崇山伯父若不想參加此次祭祖,侄兒絕不敢爲難。”衛泓突然發話。
“若是當真做了決定,還請讓下人與我說一聲,侄兒定會奉上豐厚的謝禮以及這一趟的路費,派人将諸位安全送回家中。”
他對衛崇山客氣,是因爲他是衛家爲數不多的長輩,是父親的兄弟。
可若是因此便想踩在他們頭頂爲所欲爲,那便觸及他的底線了。
老婦人震驚不已,沒想到衛泓竟如此痛快的答應讓他們走。
還一副破财免災巴不得快點送走他們的架勢。
老婦人氣急,卻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方才說的話全都是她的氣話,可不是她家老頭子的意思。
若是繼續呈口舌之快,當真将衛泓惹急了送走他們,那老不死的怕不是會休了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