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朕知道了。”大梁帝緩聲道。
“既然你誠心爲朕效力,朕也不是那種揪着别人錯處不放的昏君……明日早朝朕會将你的身份公之于衆,你隻說是朕惜才,讓你隐姓埋名留在朝中便是。”
說罷他似有些疲乏的揉了揉眉心,朝衛泓擺了擺手:“就這樣罷,若是沒事便回去吧,朕有些乏了。”
衛泓感激涕零, 含着淚謝恩退下。
待他走後,原本精神恹恹的大梁帝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離開的方向。
“你覺得他說的可都是真的?”大梁帝問他身後垂首站着的孟公公。
孟公公将頭垂的更低,“奴才不敢妄議丞相大人。”
大梁帝聞言斜他一眼:“說說吧,朕恕你無罪。”他想知道以一個外人的角度,如何看待這件事。
孟公公思忖片刻,組織了下語言方才道:“奴才笨,聽不出丞相話中真假,不過照奴才看, 丞相應當有所隐瞞。”
大梁帝下垂的眼睑眯起,接着問:“爲何這樣說?”
竟然連一個太監都能看出對方有事瞞着他,看來他這個丞相,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老實啊。
前陣子他就聽說,丞相最近與老五走的近。
一開始他還沒當真,畢竟他一直站在太子那邊,立場從未遮掩過。
可此時看來,倒是沒那麽确定了。
大梁帝沉下了臉。
這些年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幾個皇子私下裏的争鬥也越發激烈,好像他就快死了一樣。
而老五則是這些皇子裏最不起眼的一個,一直偏居一隅默默無聞,他從沒多關注。
可若是他早就與丞相勾連在一起了呢?
以丞相在朝中威望,想将他扶上儲君之位并不難。
連看起來憨頭憨腦的五皇子,都敢觊觎他的皇位,其他皇子呢?
怕是巴不得他早登極樂吧!
大梁帝臉色難看的很,一股怒氣湧上心頭。
“那些朝臣不都是這個樣子,說一半留一半, 剩下的都讓皇上您自己猜。”孟公公突然出聲, 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道。
“奴才雖然笨,可按照常理推斷,猜都能猜出丞相定然有事瞞着您的。”
大梁帝剛升起的怒氣頓時卡住,不可置信的轉過頭看他。
“你都是猜的?”難道不是從丞相的話裏聽出不對嗎?
這種事你居然用猜的?!
“奴才當然是猜的,奴才可沒您那般英明神武……”
孟公公讨好的話還沒說完,便見大梁帝臉色一黑,頓時吓的雙腿發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皇上贖罪,奴才妄議朝臣,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大梁帝沒出聲,他也不敢擡頭看,哆哆嗦嗦的猛扇自己巴掌,面上的害怕不似作假。
他一邊請罪還一邊欲哭無淚的絮叨。
“奴才都說了,奴才腦子笨,不敢亂說,您非得讓奴才說,奴才說了您又生氣,若是氣壞了身子奴才可怎麽活呦。”
他絮絮叨叨的說着,手忙腳亂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 緊張的擡起頭盯着大梁帝瞧。
似乎生怕他氣大了犯病。
大梁帝瞅他那又慫又擔憂的表情, 嘴角抽了抽,心中怒氣突然就降下去不少。
“夠了,朕又沒說什麽,你給朕起來。”
“一個大太監動不動就跪在地上,讓底下的人看到像什麽樣。”
他沒好氣的瞪了孟公公一眼:“也是朕多嘴問你,你一個閹人懂什麽?”
是他最近的煩心事太多,心境不夠平和,竟與一個太監讨論朝事。
見他消了氣,孟公公長長的吐了口氣,如蒙大赦般撐着膝蓋站起身,谄媚道:“奴才跪的是皇上,有幸伺候皇上是奴才修了幾輩子的福分,便是被人瞧見也隻有羨慕的份。”
這話大梁帝聽的十分舒心,鼻尖溢出一聲輕哼。
随後手指在禦案上敲擊兩下,不知想起了什麽,幽幽歎了口氣。
“這麽些年也隻有你對朕真心了。”
他看向紅腫了臉的孟公公,感慨道:“可惜你是個閹人,什麽都不懂。”
若是聰明一點,說不得還能爲他分憂。
孟公公垂下的眸中似乎有幽光閃過。
片刻後擡起頭,卻還是那副讨巧的模樣。
他樂呵呵的道:“奴才懂的不多,無法爲皇上分憂,實在該打。”
說罷他再次擡手,往紅腫的臉上輕輕拍了一下。
大梁帝白了他一眼:“行了,再打你這張老臉可就沒法看了,等會出去前記得擦點藥。”
“就用丞相送來的那金瘡藥。”
那藥藥效好,不僅能治傷還能消腫,否則讓人看見他這張臉,還以爲自己多暴虐。
孟公公歡天喜地的謝了恩。
随即感歎道:“奴才雖然笨了些,可是奴才在宮中多年,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哦?你又看出了什麽?”大梁帝問的随意,重新執筆繼續批閱奏折。
“奴才看出丞相大人是真心擔憂皇上龍體,否則也不會千裏迢迢帶回如此靈藥,這份心思比奴才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爲丞相說好話的同時還不忘擡一下自己,大梁帝哭笑不得。
心中倒是有些贊同他的話。
這些年來,言語上關心他的人如過江之鲫,可沒有哪個如丞相那般,走到哪都想着爲他尋藥。
“洪巍确實有心了。”
他停下手中的筆,想了想又道:“一會你去朕的私庫裏挑幾件好東西,親自送到丞相府,就說朕賀他尋回親眷賞給他的。”
……
衛泓前腳剛走,後腳大梁帝的賞賜便送到了府上。
孟公公親自登門,與他一起的還有宮中那位禦廚。
“辛苦公公了。”将禦廚安排好,衛泓将孟公公迎進書房,讓下人奉上好茶後單獨與他說話。
“這都是雜家該做的,當不得丞相大人一聲辛苦。”孟公公忙擺手。
“不過容雜家提醒您一句,雖然這事已在皇上那裏過了明路,您的言行卻還需更加謹慎,莫要讓皇上爲難。”
衛泓聞言放在輪椅上的手一頓,“多謝公公提醒。”
他從身後的櫃子裏拿出一隻木匣子遞過去。
“公公整日爲皇上分憂着實辛苦,這裏的東西是洪某一番心意,還請公公收下。”
孟公公也沒推辭,笑眯眯的接過,打開匣子一看,裏面放着十幾張銀票。
他将銀票取出來塞入袖中,又将匣子遞還給衛泓。
“丞相的心意雜家收下了,皇上那邊雜家知道怎麽做,您隻管放心便是。”
衛泓再次謝過,親自将他送出府門,才又推着輪椅回了書房。
他關上書房的門,打開暗室,皇甫奕正等在裏面。
皇甫奕撓了撓頭,佩服的道:“沒想到孟公公竟也是先生的人。”
孟公公跟了父皇幾十年,是宮中的老人了,想不到竟然也被先生收買了。
先生果然厲害!
皇甫奕盯着自家先生,細長的眼中滿是仰慕。
“有錢能使鬼推磨,各取所需而已。”衛泓淡道。
似乎不想多提這事,衛泓轉而說起顧南煙。
“明日我們的人會上書皇上,讓你出城迎接南姐兒,你回去準備準備,南姐兒也該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