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結局篇

“唐芷萱那邊怎麽說?”

“還沒結果,但她說那些金色的蟲子外表有一層屍王鼈的毒液黏膜。”

簡兮一愣,随即好似想到了什麽似的,猛的放大了雙眸,唇瓣一張一合:“閻王嶺!我們是不是一直都把閻王嶺給忽略了?”

南景塵微眯了雙眸,自從他從閻王嶺拿到黑色神仙草之後,後面又發生了這麽多事,哪有閑心去顧什麽閻王嶺。

“你的意思是,禅婆藏匿在閻王嶺?”

簡兮輕搖了搖頭,“你派人先去查探一下虛實,我要見唐芷萱。”

她幫禅婆做事,肯定知道些什麽!

南景塵淡淡應了一聲,簡兮起身作勢就要出門,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而出聲問道:“對了,這些日子,怎不見雨烈?”

雲龍風磐都有照面,就是雨烈很久沒有在她眼前晃悠唠叨了,難道南景塵指派他去其他地方了?

“之前登基之期,雨烈以自己斷殘之軀爲由,請求離開,我應許了。”

簡兮微眯了雙眸,有些費解。

雨烈當時斷臂之痛都不能磨滅他選擇對南景塵盡忠,爲何會突然離開了?

她思想不透,也就不再去費神琢磨了,畢竟雨烈其實離開了也好。

想到雨烈那條殘臂,簡兮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你呀!那一巴掌我心甘情願受的,不該将過錯強加到雨烈身上的!”

雨烈打了她一巴掌,南景塵便斷了他一臂,着實有些冤枉了。

“他傷了你,斷他一臂都是輕的!”南景塵陰沉了一張臉,說的理所當然,好似對此事還記着仇似的!

簡兮:“……”

果然還是三觀有所差異,這都已經成事實了,她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

……

片刻,簡兮和南景塵倆人來到看守嚴密的死牢之中。

一進牢房,撲面而來的便是那藥香味。

簡兮雖然限制了唐芷萱的人身自由,但她除了不能出死牢之外,她想要什麽都會爲她提供。

牢房中,滿地的瓶瓶罐罐,一張腐朽的桌子上,滿是那些金色蟲子的屍體,而在她旁邊,還有幾個鐵盆裝盛着的金色蟲子,上面用鐵絲網蓋住,防止那些蟲子會跑出來……

唐芷萱聽見牢房鎖鏈的聲響,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出現在牢房門口的簡兮以及南景塵,隻是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解刨眼前指甲大的金色屍體……

簡兮進門來,牢房裏充斥着一股說不上的怪異味道,這間不大的牢房裏很是雜亂,甚至角落裏還放着幾隻兔子狗等家畜的屍體……

她上前來,出聲問道:“你琢磨了這麽些天了,得出什麽結果了嗎?”

唐芷萱連頭都沒擡一下,漫不經心地出聲說道:“他們應該是帝王蠱的變異種,以前的帝王蠱成年也不過它體型的一半大,而且它本身外表是一層粘液,用于移動,外表是沒有毒素的。原本那些帝王蠱失去鮮血後就像人類失去水一樣,不用多久就會自行死去。

但它如今多加了一層屍王鼈的毒液,并不完全的依賴鮮血,換句話說,吸取鮮血是他們的本能,可現在隻要有毒液,也能維持它們的壽命……。”

唐芷萱說到最後,簡兮眉間的折痕就越是加深,肯定是禅婆利用了閻王嶺的屍王鼈對帝王蠱進行了其他實驗養殖。

“那這些帝王蠱有沒有怕的?除了火以外!”

現在還不知道禅婆到底培育了多少這種帝王蠱,如果像上次一樣瘋狂,那些蟲子遇見火光四處逃竄,怎麽都除不盡的!

而且這些蟲子身上有屍王鼈的毒液,進入人的體内之後,基本就是等死了!

唐芷萱沒有立即回應作聲,遲疑了一下,出聲說道:“我需要進行更多的實驗,還需要活人!”

話音一落,簡兮眉頭頓時一皺,莫名的對唐芷萱起了殺心。

她怎麽覺得這唐芷萱是禅婆派來故意消磨拖延她的呢?

“我們沒有這麽多的時間再給你研究了。”簡兮冷冷出聲,随即偏頭看向身旁的南景塵,扔下一句話:“她沒用了,殺了她。”

南景塵身形一動,正準備上前了結唐芷萱的命時,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出聲說道:

“簡兮,這個世上除了我,你沒有他人再能求助了!”

伯仲一死,這世上還有誰的醫術能超過她!

簡兮眼眸中帶着譏諷和幾分失望,“如今我已成困獸之鬥,若是卓茜的預言成真,今天禅婆還要發動攻擊的話,怕真是我等的末日!就算不然,那些金色帝王蠱還不知她培育了多少,多來那麽幾次,我們也不過是無畏的掙紮罷了!既然如此,那就先将有罪的你送入地獄吧!免得死在了帝王蠱的痛苦下好吧!”

“不,帝王蠱的繁殖很是繁瑣複雜,再加上屍王鼈倆者的融合,成活率相當的低,相信禅婆的手中應該并不會有太大量的。再者說,她今天也不會來襲擊你們……”

唐芷萱說到最後,突然閉上了嘴,沒有再說下去了。

簡兮和南景塵對視了一眼,南景塵突然上前,一雙大掌輕而易舉地掐住了她的脖頸,唐芷萱的腳步頓時騰空,雙手使勁摳着掐住她脖子的手掌,可她的指甲都将南景塵的手背劃出了血痕,繞是如此,脖頸處的窒息還在繼續……

“我……我說……我說……”唐芷萱漲紅了一張臉,拍打着南景塵的手背,示意他先放了她。

眼看着唐芷萱都翻白眼了,南景塵大掌一松,唐芷萱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支撐似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簡兮執起南景塵的手,看着那手背上的一道道血痕,眉頭頓時一皺。

唐芷萱坐在地上,等緩過勁來的時候,這才扶着身旁的椅子站了起來,看了一眼簡兮,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出聲說道:

“這些帝王蠱進入人體吸幹他們的血之後,會選擇繼續留在人體當中,但如果有王蠱操縱的話,那這些死去的屍體便可以因爲體内的帝王蠱再次站起來……。”

就是因爲這,她才選擇幫禅婆做事。

因爲她把伯仲的屍體交給了她……

唐芷萱話音一落,南景塵眸中有些不可置信,死去的人,怎麽可能還會再站起來!

簡兮卻整個人像是丢了魂兒似的,一點都沒有懷疑唐芷萱的一字一句。

之前軍中死掉的那三萬人,屍體會丢失,不僅僅是要培育帝王蠱,還要操縱那些屍體……。

所以,他們面對的,可能不僅僅是那些金色的帝王蠱,還有那些被帝王蠱操縱的人……

上次帝王蠱的出動讓整個天下損失了近一半的性命,他們燒毀了一大半的屍體,還有一些弄回來丢給了唐芷萱研究,那他們燒毀和回收的,就是全部的受難者了嗎?

死亡人數太多,事情太過突然,加上防禦才是最爲要緊的事,他們并沒有去一一核對死亡人數。

所以,那些屍體,很有可能會再次被利用?

“禅婆在哪?”簡兮突然整個人激動的上前抓住唐芷萱的衣裳,氣息很是不穩。

唐芷萱抿了抿唇,“你現在就是去也來不及了……”

她話音還未落,簡兮怒紅了雙眸,喝問:“再問你最後一遍,禅婆在哪?”

唐芷萱呼吸一置,終究還是出聲回應道:“現如今我也不知她身在何處,但被抓前,她是要前往良禹山取獸血的……”

話音一落,簡兮整個人頓時像是被什麽擊中了似的,一雙黑亮的眸中變得空洞起來。

良禹山……。東籬……。

一個月前她去往良禹山将茗柒娘親送過去的時候,東籬并未出面見她,隻聽耳邊的馭獸笛音,一隻猛虎下山來,将茗柒的娘馱上了山……

茗柒的死她難辭其咎,在沒有取下禅婆的首級之前,她也沒有臉面去見東籬。

此次金色帝王蠱一事,她還很是慶幸沒有波及到東籬……。

想不到禅婆得不到人血,将主意打在了那些猛獸的身上。

好大一會,簡兮回過神來,聲線竟然有幾分顫抖:“命令下去,所有拿到連體衣的将士和壯年男子全部披甲帶械出城搜尋,倆個一組,每組間隔十公裏,一旦見到禅婆或是黎婳的身影,發射信号彈。禅婆和黎婳,必須要死!”

話音一落,簡兮轉身離開了牢房,她要趕緊前往良禹山查看情況才是。

隻是在離開死牢之際,簡兮停下腳步來,眉頭緊皺,思慮了一下,轉而偏頭吩咐身旁負責看守唐芷萱的名禾:

“把唐芷萱交給梁千,随他處置!”

話音一落,簡兮快步離開了死牢,身後的南景塵緊跟其側。

等到那二人的腳步走遠了之後,名禾才直起腰身,看了一眼那牢房的位置……

唐芷萱迫害将士萬千,梁千恨不得扒了她的皮,送過去讓他處置,無疑是将她送上絕路。

……

簡兮一出死牢便命令下人去備好馬,卻被南景塵出聲阻攔道:

“簡兮,良禹山一行交于他人去,你不能離開。”

對于此刻的阻攔,簡兮下意識眉頭一皺,有些不悅。

她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麽,可還未出口,又閉上了。

現如今對付禅婆保護城中的百姓才是重中之重,她若是去了良禹山,南景塵定然不放心,會跟随同行。

那這兼容兵無主帥,若是禅婆趁着此空擋進攻,那就完了。

簡兮突然腦袋一沉,眼前一黑,身形有些不穩,險些摔倒,好在身旁的南景塵攙扶住了她。

簡兮扶着額,整個人完全疲憊不堪,有心無力。

“良禹山一行你盡快安排人去一趟,再幫我召集一下梁千和老瘋子,我有點事想跟他們商量……”

南景塵眉頭輕皺,不說分由地将簡兮打橫抱起,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

一入寝殿,南景塵便直直地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南景塵你幹嘛?我還不困。”簡兮掙紮着。

“就睡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我叫你!”

簡兮還想要出聲說些什麽,南景塵強硬的又補了一句:“你若是出現了任何閃失,我便帶你離開兼容,那些百姓的生死,不顧也罷!”

簡兮無奈地扯出一抹弧度,沒有再言說任何,任由南景塵将她輕柔的放在床榻上,替她脫去鞋襪,掩好被褥。

簡兮有些不放心的伸手抓住南景塵的手,“一個時辰後,你可一定要叫醒我啊!”

“嗯。”南景塵坐在床榻邊上,聲線極其溫柔地應了一聲。

簡兮剛阖上眼眸不過數秒又睜開了,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去跟梁千和老瘋子商量一下防禦的對策,必須要加強防禦力和攻擊力,如果唐芷萱說的是真的話,那我們即将面對的,很有可能也是一支軍隊……”

南景塵微眯了雙眸,聲線有些醉人:“你好似忘了我是誰!”

簡兮微微一愣,随即輕笑出聲。

是啊!她都要忘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了!

橫元的戰神,玄天尊的尊主,他出馬鎮守,其有失敗之理。

……

可南景塵并沒有在一個時辰後叫醒她,簡兮這一睡,直接睡到了晚上子時左右。

她腦袋有些昏沉,迷迷糊糊地醒來,睜開一條眼縫看了一眼這周圍有些昏暗的環境,側了身子換了一個姿勢,打算繼續睡過去——

眼眸阖下沒多久,簡兮突然猛的一下睜開眼眸,坐了起來,眼眸瞪得大大的,偏頭看向窗外的天色,眉頭頓時一皺,慌忙下床,連鞋都顧不得穿,赤腳走出了殿外。

殿門一打開,簡兮有些呆愣,隻見這周圍很是寂靜,甚至,寂靜地有些可怕。

守在殿外的一個婢女見簡兮醒了,連忙上前,維諾着身子:“夫人,您醒了。”

簡兮眸子一動,将視線放在了身旁低着頭的婢女身上,出聲問道:“南景塵呢?”

“大人……”那婢女有些支吾,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出聲說道:“大人正在趕往邊境,抵禦外敵。”

“外敵?”簡單眉頭驟然緊皺,身子突然一冷,眸色涼了幾分:“備馬!”

……。

片刻,一個身穿白色裏衣,隻披了一件黑色外袍的簡兮駕着一匹駿馬,奔騰過皇城大街,直朝那城門的所在而去!

皇宮城門之上,依舊一襲淡紫華袍以及淡紫素錦衣裳的南吟風以及抱着孩子的素玉站在城門之上,眼看着那駿馬上的身影遠去,眸中滿是無奈之意。

片刻,南吟風偏過頭來,看着身旁的素玉,溫聲說道:“帶着孩子去歇息吧!”

素玉眸子輕垂,看了一眼懷中安睡的孩子,眼神不由地溫柔似水,輕聲說道:“這孩子真是生不逢時,沒有活在太平盛世之下,我這個爲娘的,很是憐惜至歉呐!”

南吟風那多情的桃花眼眸輕眯,伸手将素玉懷中的孩子抱過,嘴角輕扯:“怎麽就不是太平盛世?她的幹娘将整個天下江山都給了她,還有何可憐惜抱歉的!”

素玉嘴角牽扯出一抹弧度,心如止水。

對于她來說,江山财富皆乃雲煙流水,隻要愛她與她愛之人安然一生,便是此生最大的期盼。

而此時,朝着城門而去的簡兮突然勒馬停了下來,隻見十幾隻展翅的大鳥朝兼容城飛了過來,令簡兮緊張的是,那些大鳥的爪下,好像抓着些什麽似的……。

簡兮楞了一下,頭皮突然發麻,瞳孔蓦然放大,拉着缰繩掉頭往回跑,扯着嗓子大喊:“全城戒備,全城戒備……”

由于現在是半夜子時,大部分的婦孺都已經睡下了,而部分城内巡邏的士兵将馬背上大喊的簡兮,立即進入戒備狀态,并且城中開始響起了敲鑼打鼓的聲音——

簡兮街頭見到幾個士兵,随即拉扯缰繩下馬問道:“身上可有信号彈?”

“啊!有有有!”其中一個将懷裏類似煙花爆竹類的東西遞給了簡兮。

簡兮接過,拿過他們手中的火把,點燃了引線。

那炮竹發射到幾丈高的上空,發出一聲亮響和火光——

“叫醒所有百姓和将士,全體進入戰鬥狀态。命令全城點向手中的信号彈,警告周圍的百姓和城池,務必要快!”

“是!”那幾個将士高聲領命,剛想要離去,簡兮忽然出聲叫住了他們:

“另外,再命人奏羅打鼓,聲音務必要響動!”

“遵命!”

那幾人又是一聲回應,随即分頭行事去了。

簡兮站在原地,擡頭看向那不遠處高空之中正在靠近的黑影,她應該沒有聽錯,那是馭獸笛音。

唐芷萱說,禅婆曾在幾個月前就去了良禹山,若是她得手了,那豈會讓東籬活下來!

而南景塵緊急去往了邊境,馭獸笛在此刻出現……。

東籬,不要讓我寒心呐!

……

城中突然響徹的鑼鼓聲響以及炮竹的響聲幾乎掩蓋住了那輕微的笛音,那原本飛在高空中被笛音控制的大鳥此刻像是失去了控制似的,突然将爪子上的東西扔了下來,掉頭四處飛散了。

可那掉下來的東西,卻是那金色的帝王蠱!

那些蠱蟲雖然沒有在皇城中央降落,但分散很是散亂,包袱一落地,它們便密密麻麻的朝四處分散,尋找攻擊目标。

盡管簡兮他們早就有所準備,備好了連衣服,那些蟲子沒辦法撞破衣服進入到人體内,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穿上連體衣的……

片刻,城中開始出現哀嚎尖叫,簡兮和南吟風快馬趕往那些帝王蠱出現的地方指揮,盡量減少損失。

繞是如此,還是出現了不少死亡人數,而且那些帝王蠱遇到危機四處逃竄,那些陰暗不易被察覺的角落都是它們的藏身處。

簡兮命人将周圍的百姓全部聚集到最近的幾個安全避難所去,其他分到了連體衣的将士開始在全城中搜索金色帝王蠱……

她看向身旁南吟風,出聲說道:“你做好城中的防禦,我出去看看!”

話音一落,簡兮已經快步上馬,南吟風連忙拉住了他的缰繩,攔住了她的去路:“簡兮,你一人孤身實在是冒險,還是留于城中吧!”

南景塵走時就是怕簡兮醒來後會去追他,故而讓他好好看着她。

現如今城中受到襲擊,那外面的處境豈不是更加危險?

簡兮眉頭輕蹙,正聲說道:“我方才聽到了細微的笛音,說明驅使那些飛鳥的人就在附近,若是不把他揪出來,怕是還會再有第二次。”

南吟風臉色有些沉重,轉而翻身上馬,騎在了簡兮的身後,出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我随你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簡兮偏頭看向身後的南吟風,眸中有些爲難:“你若是走了,這城中的布防和秩序又該如何?”

“城中自有将領鎮守,可你若是有個閃失,這些人失去了主心骨,讓他們該如何是好!”

簡兮眉頭微凝,思慮了一下,随即出聲說道:“那我先行一步,你先安排好素玉再趕上來!”

南吟風抿唇不語,思量了一會,心中确實放心不下妻兒,隻好翻身下馬,“你也别急,我先爲你備一套連體衣,你穿上再走也不遲……”

南吟風話音還未落,簡兮嘴角揚起一抹弧度,自信出聲:“放心,我自會小心行事,若是有難,我也不會強行出頭的!”

說完雙腳一瞪馬肚子,響亮的喊了一聲:“駕!”

馬兒擡起四肢,馬蹄的哒哒聲響徹在這兼容城的夜空。

南吟風目送着那馬上的身影遠去,朝着這附近的某處出聲說道:“跟緊她,若是出了任何閃失,你們也别回來了!”

……

馬背上的簡兮此刻複雜亂的很,一邊又要擔心南景塵的安危,一邊又要分心皇城的情況,心裏對那馭獸笛還很是芥蒂……。

而此時,馭獸笛聲再次響起,黑夜上空再次盤旋着幾隻飛鳥,馬上的簡兮有些緊張地仰着頭仔細看着那飛鳥爪下的布包,眉頭輕皺,卻沒有像剛才那般緊張地立馬下馬處理——

她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驅使這些飛鳥的人!

半個多時辰後,那笛音越來越清晰,簡兮拉扯着缰繩停下馬來仔細辨認那聲音的方位何在……

片刻,簡兮拉扯缰繩,掉轉了方向,繼續策馬而去——

而跟在簡兮身旁的幾個黑影也全部出動,在房頂上跳躍。

不多時,簡兮勒馬,看着不遠處的一顆偌大的榕樹,死死的盯住那濃密樹蔭中的黑影。

而耳邊的馭獸笛很是清晰,清晰到能清楚的知道那吹笛者就在這顆榕樹上。

簡兮楞了好大一會兒,随即試探性地出聲叫道:“東籬,是你嗎?”

話音一落,那笛音止住,寂靜了幾秒後,耳邊的笛音突然變換了節奏,簡兮身下的馬兒突然發狂,簡兮不得不踩在那馬背上,離開了那突然癫狂的馬兒。

“東籬,你在幹什麽?”簡兮站在一旁,聲線中有些怒意。

他知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麽!

耳邊的笛音微妙地變換了節奏,那馬兒變得具有攻擊性,直接朝着簡兮的所在沖了過來——

簡兮步子往後退了一步,正準備躲避時,被南吟風派往保護她的暗衛現身,長劍刺入馬肚之中,馬兒吃痛,仰頭長鳴了一聲……

“别管我,拿下這吹笛之人。”簡兮冷聲命令,聲線中帶着幾分堅決。

東籬既然選擇與她爲敵,那她若再是婦人之仁,惦記以往的情誼,怕是下場不太好看。

話音一落,暗中保護簡兮的十餘個暗衛盡數朝着那榕樹而去,令他們乃至簡兮有些意想不到的是,他們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吹笛者——是白姨。

簡兮有幾分驚訝,看着那被暗衛用刀劍架着的白姨,下意識地出聲問道:“你爲何會在這?”

她還以爲是東籬……

白姨眸中泛着點點淚光,輕抿着唇:“簡兮,東籬在禅婆的手上,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這世上誰都可以去死,可我就這麽一個親人了。”

她從小看着東籬長大,早就将他看作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爲了自個兒子,就算颠覆了整個天下,與整個江山爲敵,又有何所惜!

簡兮眉頭頓時一皺,心中有些複雜!

良久,簡兮終究還是痛心說道:“你不該如此糊塗的!”

她應該及早告知她,尋求她的幫助才是,而不是成爲禅婆的爪牙,殘害這天下百姓。

白姨輕搖了搖頭,一行清淚随之落下,“簡兮,你不爲人母,不會明白我的心情處境。換句話說,若是南景塵的性命被他人拿捏,莫說爲奴任之利用,哪怕就是要了你的命,你也心甘情願雙膝呈上。”

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女兒,實在是經不住再次失去心頭摯愛了!

萬般無奈都化作一聲重歎,簡兮不想再多作追究,隻得出聲問道:“那禅婆所在何處?她又計劃作何?”

白姨掙紮了一下,卻被身旁的暗衛禁锢得死死的,生怕她有什麽異動,會傷害到簡兮。

無奈,她雙腿一曲,朝着簡兮跪了下來,哽咽了聲線,懇求道:“簡兮,千錯萬錯你算我一人頭上,隻求你救救東籬,哪怕讓我以死謝罪,我也心甘情願。”

她任務失敗,簡兮就算能原諒繞了她,那禅婆那邊她也交代不了。

“所以我問你禅婆現在何處啊?”簡兮有些着急了。

白姨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禅婆如今何在,但眼下城外集結了萬千死士,禅婆放話,隻要交出你一人,她便可退兵,放過兼容和天下蒼生!”

簡兮微微一怔,眸中有些不明,禅婆爲何如此執着于她?

她來不及思想這麽多,随即出聲問道:“你的馭獸笛可否控制那些金色的帝王蠱?”

白姨輕搖了搖頭,“馭獸笛隻對飛禽走獸有效,蟲蟻這些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簡兮忍不住一聲重歎,滿臉愁容:“現如今你能驅使的,還有些什麽?”

東籬曾經将天下所有百獸召集到良禹山,此戰若是有馭獸一族相助,勝算多少也會大些。

白姨又是一陣搖頭,有些痛心:“那些猛獸走禽皆被吸幹了血液,隻留下了幾十隻飛禽供我驅使。”

簡兮有些疲憊地輕扶額頭,看了一眼死在不遠處的馬兒,随即眼眸一亮……

……

翌日傍晚時分,簡兮在馬背上足足颠簸了十來個時辰,終于到達了南景塵所在的城池。

他們原本應該鎮守得還要在遠一些的,但僅僅一個晚上,他們的人數直接消減了一半左右,無奈隻能一退再退。

府中,南景塵正與梁千等将領商讨防禦對策,簡兮入堂,立即吸引了衆人的視線。

上位的南景塵連忙起身迎了上來,上下将簡兮打量了一番,确定她安然之後才松了一口氣:“消息來報,皇城内遭遇到襲擊,你沒事就好。”

簡兮嘴角牽扯,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弧度。

其他的将領見此情景,紛紛退下避讓,就在梁千也準備起身離去,想去查看那些受傷戰士們的情況時,簡兮突然叫住了他:

“梁将軍留步。”

梁千應聲頓步,偏頭看向身後的簡兮,等待她的下話。

“可否将你們此前的作戰信息事無巨細的述說一遍?”

梁千眉頭一頓,雖說心有疑惑,不知何意,但他還是出聲說道:“那些死屍大部分都是百姓和前段時間死去的士兵,與之近身戰的話,砍斷四肢亦或是軀體乃至頭顱都還能動,炮彈雖說能大面積摧毀他們的屍體,但殺不盡那些數之不盡的蟲子。而且在戰場上,将士們穿着的連體衣會被那些死屍手中的利器劃破,讓那些蟲子有機可乘……”

所以這一戰他們打得很吃力,完全處于被動狀态。

簡兮眉頭皺得厲害:“不正面拔刀,如何?”

南景塵輕搖了搖頭:“那些蟲子體積小,從牆縫門縫之類無孔不入,城牆的抵禦作用不大。”

“用油火燒呢?”

“帝王蠱外表沾染上了屍王鼈的毒液,遇到火油,它會讓外表那層毒液脫落,從而迅速逃脫,加上數量太多,所以死亡率并不樂觀。”

簡兮呼吸越來越沉重,眉頭緊鎖着,這場戰鬥怎麽看對他們都是不利的,尤其是那些蟲子數量太多,沾染上了必死無疑,完全就是壓倒性的碾壓。

突然,簡兮擡眸,出聲問道:“操作帝王蠱需要王蠱,你們可有見到黎婳?”

此話一出,倆人眉頭皆是一皺,梁千的臉色最爲難看。

南景塵出聲回應道:“樂吟與戒七并未參戰,他們想要靠近那些死屍的後方,尋找操控帝王蠱的黎婳,但那些帝王蠱的數量遍地,面積太大,且在發覺他們時遭受到了攻擊,行動困難,所以……”

簡兮胸口有些沉悶,一張臉陰沉的厲害:“擒賊擒王,沒有了王蠱的操控,那些帝王蠱便是一盤散沙。無論付出何等代價,必須殺了黎婳。”

話音一落,倆人臉色皆沉,要數梁千的心中最爲複雜!

曾經将那個女娃娃看作是閨女似的,現如今竟然成了他們最爲頭疼的敵人之一,這如何能不讓人心痛。

“操控帝王蠱的方式我們雖然不知曉,但可以肯定的是,王蠱不能離那些帝王蠱太遠,否則信号不能接受。所以,在他們發動第二次進攻時,我們不能再處于被動狀态,必須反擊,找出黎婳!”

梁千眸子一擡,出聲問道:“你可是有計了?”

簡兮輕點了頭:“也不知這招是否可行,但眼下我們沒有别的辦法,隻能……”

簡兮話還沒有說完,隻聽府外突然響起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呐喊聲——

府中一個打掃的下人慌忙入内來,不顧禮儀,未下跪行禮,便着急出聲說道:“大人,将軍,外面集結了衆多将士,說……”

說到此處,那下人支吾着沒有繼續說下去了,隻是那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一旁站着的簡兮身上。

梁千是個急性子,有些不耐煩地出聲問道:“說什麽?”

“說……說要把夫人交出去,便可保天下蒼生。”那小厮維諾着說完後,連忙跪了下去。

簡兮微微一愣,大腦突然放空,一邊空白。

梁千下意識地看向簡兮那呆滞的神色,以爲是被吓到了,連忙出聲喝道:“奶奶的!讓老子去看看是哪個鼈孫子帶的頭!”

話音一落,梁千轉身,踏出了門檻。

南景塵目送着梁千那高大的身影遠去,眸中多了幾分陰戾之氣。

他偏頭看向身旁的簡兮,嘴角扯出一抹嘲諷之意:“你不顧自身性命安危,千方百計地想要保全的天下蒼生,此刻,他們正在外面拿着屠宰的利刀,等着取你的命呢!”

簡兮身子一顫,僵硬地偏頭看向身旁的南景塵,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弧度,有些無奈蒼涼:“左不過是些愚蠢的莽夫罷了!”

南景塵伸手牽住了簡兮的手,聲線低沉:“極南之地,我早就備好了一艘船,你現在就算扔下他們,也無後話可言!”

她已經做到仁至義盡,夠了!

簡兮微眯雙眸,突然出聲說道:“如今我們已經是困獸之鬥,禅婆在此刻放話要我,目的是爲了動搖軍心,還是說,我身上還有其他什麽她想得到的東西?”

話音一落,南景塵牽着她的手突然收緊,幾乎要将她整個手掌捏得粉碎。

隻見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有些充紅,布着血絲,低沉的聲線中甚至帶着幾分恨意:“簡兮,收起你所有不該有的想法,這次你若還想故技重施,我一定會殺了你!”

死在他的手下,總比讓他人手刃的好!

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其他,簡兮眉頭緊皺,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安撫出聲:“你放心,我貪生的很,不會做出什麽危及性命的事的!”

話說這麽說,可南景塵對此半分信任都沒有。

之前的種種,哪一件不是危及性命的事,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子還不是肆意的去做了!

心中雖說有怒有恨,可到底還是因爲愛得太深。

簡兮感覺再這樣下去,她整個手掌真的要廢了。

來不及多想,簡兮用另外一隻手抱住了南景塵的腰身,連忙安撫道:“真的,我這輩子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

感受到懷中的柔軟和耳邊的情話,南景塵緊張的心這才稍稍放松了一下,下意識地松開了簡兮的手,轉而緊緊地抱住了懷中的簡兮……

……

府外門口。

城中近萬的士兵全部聚集于此,擠滿了大街小巷,他們的臉上皆是亢奮,好似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梁千出來,看着門口整齊呐喊着交出簡兮,可保天下爲安口号的将士門,一氣之下,上前便将最前的一個将軍踹倒在地,那一腳力道之重,硬是讓他沒有立即爬起來——

梁千這一招殺雞儆猴起到了效果,将士們漸漸的沉默了下來。

梁千怒目,扯着嗓子喝道:“爾等将士的眼睛是瞎了?還是良心被狗吃了?可知你們如此舉止是在作何?”

“我等自然深知此舉意欲爲何!”那被踹倒在地的将軍在将士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聲線有些虛弱:“簡兮,她此前曾乃橫元宮中一個假太監,亂朝政,惑新王,使得朝中重臣落了個凄慘下場。

後又使妖術,蠱惑我兼容君王,将這大好河山拱手讓之。

再計攻乾盛,壟斷乾盛精糧,殘害乾盛百姓無數,逼得乾盛國君引火自焚。

末謀騙大漠,爲當玄女之位,一夜殺害雅克城巫族四千性命,後騙大漠可汗親兵入乾盛,落了個自投羅網的下場。

她假仁假義将這四國江山拱手讓于南逸宸,可實際卻要他做傀儡王,稍不順心如意,便将他從帝王之上趕下,取之性命。

而今,她與那禅婆本是母女,因司空寶藏與之反目,竟還得整個天下爲之犧牲陪葬。她就是個妖女!”

王剛說的激動,話音一落,一口鮮血止不住的上湧,硬是吐了出來。

梁千被說的硬是無法反駁,他雖不知全貌,但也明白事實決不是王剛說的那般不堪!

“可你别忘了,現如今盡全力保你們的,也是簡兮!”

梁千如此一說,并沒有挑起半點良心的痕迹。

王剛深吸了一口氣,甩開了身旁将士的攙扶,勉強站直了身子,義正言辭:“那你敢說,現如今我們落得如此境地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你——”梁千剛想要反駁,還未來得及,便被身後一道厲聲打斷:

“那依你之說,該如何是好啊?”

話音一落,衆人視線皆放在了梁千身後的身影上。

隻見一席黑袍下的簡兮手腳邊遮掩不住的裏衣袍角,這讓衆将士與生俱來男尊女卑的心理又是複雜了幾分。

但視線觸及到她身旁的黑色玄袍時,呼吸不禁變得有些小心翼翼,畢竟這可是聞名的玄天尊尊主,昨天他們可都聽聞見過了他何等實力。

王剛原本張揚的氣勢弱了幾分,可聲音卻沒有放小:“隻要你主動出城投降禅婆,這兼容的三百多萬條性命就能安然!”

話音一落,簡兮突然抽出一旁将士腰間佩戴的刀劍,朝王剛的所在走去——

王剛手捂着胸口的痛疼,見這簡兮的氣勢,不禁後退了些,身旁的将士竟然無人敢上前攔截。

“你……你想幹什麽?殺我一人,能堵得住這萬千将士的嘴……”

王剛話音還未落,簡兮手中的劍以及刺進了王剛的腹中,鮮血頓時像是找到了什麽突破口似的,瘋狂的湧了出來。

簡兮冷着雙眸,眼看着王剛失去意識,随後倒地不起!

她握着刀柄的手收緊了幾分,黑亮的眸子輕擡,眼看着眼前黑壓壓一片的萬千将士,正聲道:

“愚蠢的将士們啊!你們的雙眼都被屎糊住了嗎?我此前乃橫元宮中太監,從太後手中救下垂危之際的南逸宸,李懷安本狼子野心,南逸宸登基上位清梳朝堂,除之後快,其實有一個太監能左右的!

乾盛斷糧之計确實因此出現了死亡,但若是天下戰亂,如今在閻王殿報到的,就是你們這些愚蠢的匹夫!

雅克城四千族人性命看似确實殘忍,但若當時婦人之仁,沒有斬草除根,那今日,禅婆率領一幹通曉今後未來的巫族人士前來圍剿,你們還能站在這?

至于南逸宸一事,他心胸狹隘,對我夫君狠下毒手,勢要将他置之死地,我又豈能容他!

禅婆乃司空王朝時就存在的人,與我又何來的母子一說?

司空寶藏是何物想必你們都清楚知曉了,若是此物落于禅婆手中,你們還有命站在這威脅要我簡兮的命?

禅婆近百年的蟄伏早就有所預謀,又豈是死我一個簡兮就能阻止的?

現在,我給爾等将士倆個選擇:一,跟我一起誓死奮戰拿下禅婆,保護我們在皇城的親人。

二,爾等将士今日無情冷血要我簡兮的命,我心涼如水,此刻便離去,你們就在這城中等着禅婆大發慈悲之心吧!”

簡兮最後一字話落,衆将士面面相顧,頓時議論紛紛。

領頭的王剛死了,他們不知該聽誰的了!

左右倆邊都是死,還不如戰死落得光明好看!

“誓死跟随夫人,誓死跟随夫人……。”

人群中不知誰先喊了一句,随後衆将士回過神來,高舉手臂,一起齊聲呐喊!

簡兮看着眼前一大片熱血的男兒,眸中有些無奈之意。

她輕歎一口,沒有任何回應安撫将士們的話,轉身回了府。

她原本能悠哉活下去,卻偏偏爲了這麽些個愚蠢的人冒死奮戰,若不是她要保護的人并不止他們,她真該心涼失望了。

簡兮走後,一旁的南景塵掃了一眼前排的一幹将士,眸中的神色很明顯,是殺意。

将士們聲音都是弱了下來,有些愧疚喪氣地看着那倆道黑袍入了府門。

梁千也有些恨鐵不成鋼,他氣極:“難怪說你們有勇無謀的匹夫,依照簡兮的才智和南景塵的身手,他二人自保不成問題,卻偏偏冒死來趟這渾水,你們不知感恩也就罷,還爲一己之私揚言要了人家的命……。”

梁千說到最後,有些煩躁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而甩手進了府門。

隻留下那些個将士面面相顧,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都是王剛,莫不是他鼓動兄弟們,我們又怎會犯如此錯誤,我看他定是禅婆派來的奸細!”

這聲怪罪得到了一衆的認同……。

人們總是妄想将自己身上的過錯推到别人身上。

……

梁千大步跟上了走在前頭的簡兮,伸手拉住,有些爲難:“簡兮,我替那些将士們向你緻歉,若不是我管教無方……”

簡兮一口深吸,嘴角牽強扯出一抹弧度,打斷了梁千的話:“無事,我們再商量一下作戰計劃。”

梁千見此,長舒了一口氣,真怕簡兮會因此記恨上了那些将士。

當晚日暮時分。

城門來報,五裏外敵軍正在聚集來襲。

簡兮沉眸:“等,放近了再打!”

……

落雁城外,天色漸漸陰暗下來,借着最後一抹天色,隻見那三丈有餘的城牆下滿是死屍。

他們行動十分遲緩,身穿布衣亦或是兵服,且手拿長矛刀劍,可那臉色盡是一片死灰色,顴骨凹陷,眼球有些有有些掉了,整個人看似完全就是一副行走的皮包骨似的…。

城牆之上的簡兮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畫面,跟電影上的喪屍比起來,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真難相信,禅婆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眼看着那些死屍離他們不過三丈之遠了,衆人的呼吸也越來越緊張。

再等等……。

直到那些死屍之離他們不過一丈遠時,簡兮突然高聲喊道:“放箭!”

話音一落,隻見那數千隻帶着火油的利箭從城門射出——

那些利箭射中在死屍身上,火苗遇到衣料,慢慢燃燒,可還未燃起來,從利箭的破皮處湧出少許帝王蠱,利用身上的毒液,壓滅了那紅火的源頭。

可它們腳下是一層燃油,帶着火星的利箭射中地面,迅速點燃了那一大片的面積。

那些死屍瞬間陷入火海。

城牆上的将士咧嘴一喜,可這種欣喜還沒持續幾秒,隻見從那一片火海中還是爬出了不少的金色帝王蠱,正朝城牆而來——

眼看那些蟲子順着牆縫爬上了城牆,簡兮冷眸看着,将手中的火把扔了下去——

城牆上也澆滿了油,頓時,整個城牆被火燎燒着。

簡兮擡眸看向身旁不遠處的白姨,她明白過來,吹響手中的馭獸笛。

随後,從城牆内飛出一隻大鳥——

片刻,白姨停止了吹奏,對簡兮出聲說道:“約有十裏左右。”

簡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随即吩咐梁千打開城門。

白姨繼續吹奏手中的馭獸笛,隻見幾匹駿馬不顧城門口的火勢,往外而踏。

簡兮偏頭看向身旁站着的樂吟和戒七,二人迅速明白過來,直接跳下城牆,立于馬上,朝着那死屍而去!

簡兮看着那馬上的身影,眸中有幾分擔憂之色。

她原本想要派遣他人先打探一番的,畢竟這實在是危險,怕是有去無回了。

馬的四蹄上和軀身上包裹了棉布,在肚子等要害部位貼上了竹闆,有利于避開那些死屍和帝王蠱的攻擊。

那些死屍見到馬兒和馬身上的樂吟及戒七,立即圍攏過來,揮動手中的刀劍長矛。

戒七他們不敢停下耽誤,隻能盡量躲避那些死屍的攻擊。

而這時,那些金色的帝王蠱順着馬蹄兒爬了上來——

城牆上的簡兮看着那行了不到一半就被受到阻攔的幾匹馬,緊張的整個人都在冒冷汗!

她偏頭看向高台之上的士兵,出聲問道:“情況怎麽樣?”

那士兵回話:“不太樂觀,現在幾乎所有的死屍都在朝着他們聚集,怕是很難再前進了!”

“白姨,讓那些馬回來。另外,再驅使幾匹馬,分别從倆側進攻!”

……

戰場上,戒七和樂吟身下的馬兒聽到馭獸笛的驅使,掉頭往城牆的方向跑——

樂吟眉頭緊皺,眼看着身後的死屍慌忙的追着,馬身上的帝王蠱因爲速度不停的往下掉落,有些已經順着她蹬在馬肚子上的腿爬了上來——

她拿着手中的長劍輕易的将腿上的帝王蠱掃落,随後,隻見原本追逐他們身後的死屍突然分散,朝着倆邊的方向而去了。

樂吟連忙看向身旁的戒七,倆人交換一個眼神,拿出懷中早就準備好的撥浪鼓,晃動着,發出咚咚咚的響聲,擾亂了馭獸笛的音律。

馬兒失去控制,戒七和樂吟倆人拉扯缰繩,調轉了方向,繼續往前奔去——

城牆上的簡兮見此,偏頭看向一旁吹奏着馭獸笛的白姨,她輕搖了搖頭,表示跟自己無關。

而這時,高台的士兵高聲說道:“夫人,在七裏之外,那些死屍好像有聚集的迹象!”

簡兮眉頭頓時舒展,遇到危險要自衛,這很有可能說明,王蠱就在那死屍的中間。

她将視線看向那行進有些困難的樂吟和戒七他們,馬兒失去了馭獸笛的掌控,面對眼前阻攔它的刀劍長矛本能地心生惶恐,速度也就不如之前了。

簡兮偏頭看向身旁的南景塵,抿了抿唇,終究還是出聲說道:“保護我,我們從側面進攻。讓莊痕和鬼靈從左側進攻,此舉務必要成功,否則……。”

南景塵眉頭下意識輕皺,沒有言說任何,隻是伸手牽住了簡兮的手,與之十指相扣。

簡兮猛的松了一口氣,還以爲南景塵會拒絕她冒險呢!

她偏頭吩咐身後的梁千,命所有穿着連體衣的士兵出征做僞攻,吸引那些死屍的注意力,務必要保護樂吟和戒七……。

……。

随後,幾匹馬再次從皇城中出來,馬兒應馭獸笛音的驅使,瘋狂奔跑起來!

良久,簡兮拉扯缰繩,将手中的火把點燃,奮力朝着那密密麻麻的死屍中間一扔——

火光迅速照亮了那一片區域,馬背上的簡兮瞳孔蓦然放大。

隻見那死屍中間不但有那穿着髒兮兮粉色裙子的黎婳,還有劉全!

劉全見朝着他們而來的簡兮和南景塵,連忙偏頭對身旁的黎婳出聲說了些什麽……

周圍的死屍全部聚集起來,甚至不再去顧前面的樂吟戒七和梁千等人,盡數朝着簡兮的所在聚集而去——

馬兒狂奔不停,四蹄下盡是那些死屍的屍體以及金色的帝王蠱。

簡兮看着對面也在朝他們靠近的莊痕以及鬼靈,轉而對南景塵出聲說道:“王蠱雖說能操控帝王蠱,但蟲子終究是蟲子,黎婳現在的狀态顯然不太正常,有可能,真正操控帝王蠱的,是劉全!我掉頭脫離包圍圈,你無需擔心我,務必殺了劉全!”

蝼蟻之所以是蝼蟻,那是因爲它們沒有人類的智慧。

說完簡兮用匕首,用力紮進了馬兒的耳朵,導緻它耳膜受傷,不能再接受馭獸笛音的驅使,轉而拉扯缰繩,調轉了方向——

南景塵護送簡兮離開包圍圈,随後回頭去,所過之處,那些死屍的身體淩亂碎落,可那些屍體裏的金色帝王蠱很是麻煩……

而外圍的簡兮并沒有走遠,她一邊分神躲避朝她攻擊的死屍,一邊注意着南景塵的情況。

而令一側的莊痕和鬼靈同樣遭受到了阻攔,止步不前!

幸好梁千策馬趕了過來,還帶了許多的油……。

情局頓時陷入了僵境,那些金色的蟲子太多,梁千跟來的将士不過片刻就死了一大半。

梁千帶着手套,拍下了爬上他腿的金色蟲子,沖不遠處的簡兮出聲喊道:“簡兮,局勢不利,先撤吧!”

再這樣下去,怕是沒近身,就已經全軍覆沒了。

簡兮額頭上也有些薄汗,心也有退卻之意,剛想要叫回南景塵,這時,隻見鬼靈跳躍踩着那些死屍的頭顱朝着那中心所去,讓她又看見了些許希望——

而這時,南景塵周身的死屍和金色的帝王蠱漸漸染上了一層冰霜,随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冰晶,以他爲中心,附近的死屍以及帝王蠱所有生物盡數被凍住,甚至還牽連到了幾名将士……。

是寒冥冰——

簡兮放大了雙眸,眼看着南景塵整個人也染上了一層霜白,也不知是溫度急速下降還是其他,簡兮整個人打了一個冷顫,輕抿了唇瓣,慌忙擡步朝着南景塵的所在而去。

南景塵的冰封千裏之術并未盡數施展出來,不過盡大半的死屍和金色帝王蠱都被暫時冰封,這樣,他們獲勝的幾率也大了幾分。

他重新習得寒冥冰,這種大程度的冰凍幾乎吞噬消耗了他的全部内力,整個人頭重腳輕,眼前都是虛浮重影,讓他身子不自主的往一旁倒去——

隻是在摔倒之際,被趕過來的簡兮吃力攙扶住,這才沒有太狼狽。

寒冷像是透進了她的骨髓深處,她整個人冷得有些發抖。

簡兮伸手撫摸上南景塵那像是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的臉,輕輕撫摸着那染上了冰霜的眉毛,輕聲說着:“笨蛋,你何苦做到如此地步!”

南景塵使勁眨了眨雙眸,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保護你所珍稀之人,我義不容辭。”

簡兮扯出一抹牽強的弧度,投入了南景塵的懷抱,狠狠吸取着他身上冰涼的氣味,聲線中充滿了顫抖和哽咽:

“這世上所有加起來都沒有你重要,我不需要你因爲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而付出什麽,如果這樣,我甯願再自私一點……”

南景塵心一暖,聲線磁性,卻有着少許的虛弱之意:“我無性命之礙,隻不過往後需要你多些照顧罷了。”

這短暫的寒冥冰要去了他全部的内力,更是傷及到了心脈,此刻虛弱得連移動都是困難,往後就是調養好了,也是個沒有内力的常人百姓了。

“那我們快點離開這——”簡兮來不及傷感,從南景塵懷抱中出來……

随後,南景塵整個人被簡兮推倒在一側,他回頭一看,隻見鬼靈的雙面鐮刀一頭深深的紮進了簡兮的胸前——

“簡兮——”

樂吟梁千等人大驚,紛紛像是殺紅了眼似的想要驅除擋在眼前的障礙,趕到簡兮的身邊。

“靈!”一邊取了劉全性命的莊痕瞪大了雙眸看着突然朝簡兮揮舞鐮刀而去的鬼靈,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阿勒?”鬼靈小小的身子向後跳躍,拔出了刺進簡兮胸前的鐮刀,空洞的眼眸中有些疑惑。

她剛才怎麽了?

鐮刀的直接拔出讓簡兮胸前的血蔓延地越加厲害了。

疼痛完全占據了她的大腦,眼前發黑,出現重影模糊……

簡兮整個人失去了支撐,倒在了地上。

她直直地看着黑藍的天空,大腦一片空白。

她,要死了嗎?

一旁的南景塵雙眸放大,直直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簡兮,在她的身下,那紅色的血液順着冰晶彙聚成一條血流……。

南景塵的手指觸及到那有些溫熱的鮮血,突然動了動,轉而發了瘋似的狼狽的爬到簡兮的身旁,像個孩子一樣無措的看着她胸口的血肉傷口。

“簡兮……。簡兮,你你你沒事的,我……我給你找大夫,沒事的簡兮……。”

他語無倫次地說着,晶瑩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内心說不出的恐懼。

簡兮偏頭,看向身旁那個她深愛着的男子,嘴角輕牽,伸手想要擦拭那臉上的淚水,可手才伸到一半,便垂落了下來。

她甚至來不及說一句愛他——

南景塵整個人像是丢了魂似的直直地看着簡兮那緊閉的雙眸,就這樣看着……。

而另一邊的梁千等人連傷感都來不及,周圍的死屍和帝王蠱像是瘋了似的,他們死傷無數,片刻不過數人還站着了……

而這時,莊痕揮舞手中的大刀,将身旁黎婳的頭顱整個人揮斬了下來,随後抱着愣在原地的鬼靈,腳步輕點,轉而離開了這死屍的包圍圈——

鬼靈殺了簡兮,尊主豈能容她活着!

可她到底怎麽回事?

怎麽會将刀揮向簡兮尊主他們呢?

莊痕壓根來不及去細想,哪怕頂着背叛的罪名,他也要保全鬼靈的安全。

……

王蠱與黎婳早已同命,往日黎婳能壓制王蠱,可當她中了攝心術之後,等于直接驅使了王蠱……

王蠱一死,周圍的帝王蠱無将領,迅速朝着四周分散逃竄。

危機一解除,樂吟連忙跑向簡兮的身旁,觸及那胸口怵目驚心的傷口,她鼻頭一酸,眼淚迅速占據了她的眼眶……。

戒七站在原地,看着那地上沒了氣息的簡兮,右手立于胸前,眸中滿是悲傷:“阿彌陀佛。”

梁千抱着黎婳那小小的身子,将她的頭顱放在她的頸部,看着那睜開的雙眸,尤其是那雙淡藍色的眸子,好似昨天她還氣呼呼地瞪着他……

“女娃娃,老子帶你回家!”

“女娃娃,我娘一直惦記着你,她很喜歡你,一直在老子耳邊念叨着啊!老子以後要是生的閨女有你一半俊秀可愛,那她得到祖宗牌位面前好好磕頭才是……”

“女娃娃……。”

梁千那高大的身子擡步往城中走去,粗重眉頭下的眼眸竟然有些光亮——

……

暮色越漸越深,南景塵始終保持着一個姿勢就這樣直直地看着簡兮,誰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悲傷到底有多大。

八月入秋夜露重,他們周圍站滿了舉着火把的将士,就這樣筆直地站在旁邊,看着這個已經成爲曆史的女子。

片刻,身旁的樂吟紅腫着一雙眼睛,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哽咽着聲音對南景塵說道:“夜裏涼,帶她回去吧!”

南景塵眸色這才一動,随即眸子低垂,看向地上的簡兮,溫柔了嗓音:“簡兮,我們回去睡好不好?”

他叫喚着,試圖讓她起來——

樂吟猛的伸手捂住了口鼻,阻止自己哭出聲來。

而就在這時,一個黑色的身影提着一個血淋淋的包裹上前,衆将士觸及到他手中還在滴血的包袱,連忙生出戒備之心,将他攔了下來——

鳳燼此刻還帶着人皮面具,看着眼前的一幹将士,将手中帶着血的包袱往他們身上一扔,那些人下意識地後退,誰也沒有接住,任由那包袱掉落在地上,從裏面咕噜噜的滾出一個人頭來……

隻見那人頭的面容,好像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媪……。

“你們站在這作何?”鳳燼有些疑惑,出聲問道。

他蟄伏了近幾個月的時間,廢了好大一番勁才取下禅婆的人頭,正想要将它送到城中簡兮面前去,還未走近,就見這些将士全部聚集在城外……。

其中一個小兵細弱地出聲回應道:“王蠱已死,那些死屍蟲子也逃竄了,可夫人……”

“夫人?”鳳燼輕皺了眉頭,眸中盡是疑惑不明。

他擡步上前,那些将士見他身上沒有兵器什麽的,現如今除了禅婆,沒有其他敵人,也就讓了一條道,任由鳳燼走近——

他們此刻還不知那人頭就是禅婆……

片刻,鳳燼頓步,接着周圍的火光,看着地上已經失去了氣息的簡兮,呼吸頓時一置,他的心,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掐着,幾乎要碎了。

他慌亂的舔舐了一下幹咳的唇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蹲下身子來,想要去探簡兮的鼻息……。

隻是手還未觸及到簡兮的鼻子,手腕突然被一隻手掌狠狠禁锢,隻見南景塵紅了一雙眼眸,聲線陰沉地吓人:

“不要拿你的髒手碰她!她睡覺最不喜歡被人打擾……”

鳳燼眸子一動,突然反抓着南景塵的手,将他整個人拽了起來,另一隻手揮動,狠狠給了他一拳——

那一拳力道之重,讓南景塵見了血。

樂吟想要去阻止,可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她拉扯着身旁戒七的佛袍,顫抖着聲線:“戒七,帶我走吧!去任何地方都行。”

戒七垂眸,看了一眼眼前這個滿是淚痕的女子,主動伸手牽住了她,牽着她,離開了這令人傷心之地。

倆人走了沒倆步,樂吟突然伸手攀上了戒七的後背。

戒七沒有再拒絕,背着樂吟,繼續往前走去——

背上的樂吟咬住戒七的肩膀,發出‘嗚嗚’的低泣聲,眼淚像是怎麽都流不盡似的一直往下掉落。

初遇憐生樓,她問她:“你要前面還是後面?”

她嫌棄回應:“前面太小,後面太松……。”

其實左不過都是有賊心沒賊膽的玩鬧罷了。

再見,她在皇宮偷看她與南景塵調情,她搶過她手中的小冊子,一本正經地出聲說:“偷看這種行爲是不道德的,再說你私自畫我畫像,問過我本人了嗎?這可是侵犯肖像權!”

随後又言:“我操,太震撼了,你這從哪裏看來的,下次帶我一個啊!”

她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夥伴,從那刻起,便有意無意地向她靠近着……

她是她除了師兄以外第一個交到的朋友,更勝過朋友。

她自私小人,下流猥瑣,卻也聰慧心細,更是心懷黎明天下。

隻要有她在,她便覺得安心,沒有什麽是能難倒她的……。

可如今,她便這樣突然的離去了。

道一聲世事無常,老天無眼。

……。

南景塵結實的挨了一拳,可卻感覺不到痛疼似的,連眉頭都沒皺一分。

鳳燼紅了眼眶,怒聲道:“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

話音一落,他轉身,來到簡兮的身旁,蹲下身子,不顧地上已經凝結了的血液,将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抱着簡兮身子的時候,鳳燼整個手臂都在隐隐顫抖。

不敢相信,她就這樣離開他了。

他爲她屈膝折腰掃蕩前面的障礙,隻爲她一世安華,可卻等來了她的離别……。

鳳燼還未走倆步,眸子一動,連忙閃身,躲避了身後南景塵的攻擊。

“把她放下!”南景塵怒紅了一雙眼眸,身體還很是虛弱。

鳳燼偏頭,看着南景塵那虛弱的模樣,冷了聲線:“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自行了斷,以免她黃泉路上冷寞。”

話音一落,南景塵身子一怔,眸底深處浮現一抹決然。

“我自然會陪她,但你必須将她留下!”

她是他的,不管活着還是死亡。

“把他給我拿下!”南景塵陰沉着眼眸,發号施令。

衆将士領命,将鳳燼圍了起來。

鳳燼掃視了一眼周圍的幾千将士,像是沒有看到似的,抱緊了懷中的簡兮,繼續擡高了步子——

對戰禅婆他耗了很大的氣力,加上本身命不久矣,功力以及遠不如前了。

不過片刻,鳳燼便敗下陣來,身中數劍,鮮血止不住的流着。

可繞是如此,他依舊沒有放下懷中的簡兮。

那雙妖娆的丹鳳眼眸低垂,眸中閃爍着淚光,無比深情溫柔地看着她,聲線比任何時候都要輕柔:

“簡兮,去年埋下的梅花酒此刻正是香濃之時,我想爲你親酌一杯,見見你那饞嘴的樣兒,聽你言說誇獎之句……”

話音一落,他背後再次被幾隻長矛刺入,痛疼遍布全身,可他依舊不以爲然。

就好像是……。好像是一心求死一般。

南景塵走到鳳燼的面前,伸手将他懷裏的簡兮接過,看着懷中安穩的睡顔,他輕挽唇角,心滿意足的抱着她一步步往城内走去——

手臂的重量一失去,鳳燼整個人像是失去了支撐似的,直直的倒在了地面上。

片刻,那些将士陸續回了城。

心中雖說對簡兮的死有悲,但更多的是慶幸。

慶幸自己還活着,慶幸不會再受到那些蟲子的威脅了。

而當城門關閉後,一襲白衣出現,看着地上沒了氣息的鳳燼,嘴角輕扯出一抹苦笑,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淚。

……

一天後。

南吟風和素玉闖入南景塵的寝殿中,一眼便看見了床榻上抱着簡兮的南景塵。

素玉觸及到簡兮的睡顔,一雙原本就紅腫的眼睛此刻紅的越加嚴重了,眼淚控制不住的滑了下來……。

南吟風眼眶中也帶着淚,他擡頭深深呼吸,轉而上前對南景塵出聲說道:“九哥,我們回城吧!讓簡兮入土爲安吧!”

他打算讓簡兮入皇陵。

南景塵黑如潑墨的眸子一動,看着床榻邊的南吟風,沒有出聲。

“九哥,簡兮若是知道你如此模樣,九泉之下都不會心安的!”南吟風努力克制着情緒,出聲勸道。

南景塵緊抱着簡兮,依舊沒有出聲。

南吟風還想要再說些什麽,素玉輕扯了扯南吟風的袖子,含着眼淚,沖他搖了搖頭。

南吟風伸手輕拭了一下臉龐,牽着素玉離開了寝殿。

……

南景塵就這樣不吃不喝的抱着簡兮,三天後,傷口開始發膿發臭,可他依舊不知。

他隻知道,爲何他的簡兮身體好冷,他怎麽抱着都不暖……

南吟風再也沉不住氣了,帶着一幹将士闖進南景塵的寝殿之中,直接下令,将南景塵懷中的簡兮搶過來!

南景塵失去了内力,加上這幾日油水未進,就如一個病秧子似的,力氣根本不是将士的對手。

糾纏了片刻,南景塵失去了懷中的簡兮,慌忙想要下榻去搶回來,可腳一落地,倆腿一軟,摔倒在地上,何其狼狽。

他用盡全身力氣朝南吟風大喊:“南吟風,把簡兮還給我,還給我!不然我殺了你!”

南吟風伸手将地上的南景塵輕而易舉的拽了起來,聲線中有着幾分哽咽:“簡兮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她再也回不來了!你清醒一點,振作點啊!”

南吟風一雙多情的桃花眼眸也不知是悲傷還是怒意,充紅得厲害,那兩行清淚劃過臉頰,滴落在地上,迅速沒去了痕迹。

南景塵雙眸呆滞地看着南吟風,他的話就像是按下了重複鍵,一遍又一遍的響徹在他的腦海裏。

南吟風松開南景塵的衣襟,伸手扶額,想要以此緩和自己的情緒和悲傷。

“九哥,人死不能複生,簡兮要入土才能爲安投胎,你也不願她成爲孤魂野鬼吧!”

南景塵眼眸輕動,看向将士懷裏的身子,低聲呢喃着:“那我是不是要趕上她,不然投胎後,我會找不到她的……”

南景塵說的聲音極低,斷斷續續,讓南吟風根本沒有聽清楚他在低喃些什麽。

但他此刻也顧不上了,看了一眼那将士,将士明白過來,抱着懷中的簡兮離開了寝殿……

……

倆天後,南吟風爲簡兮風光大葬,舉國哀悼。

皇陵墓穴中,一襲黑衣玄袍的南景塵在主墓穴的一塊石壁之上,刻下了關于簡兮的過往,甚至提及到了她來自未來的事……

隻是最後落筆之後,南景塵突然又反悔,将那些全部劃毀。

隻留下了其他五副壁畫。

第一幅畫得是南逸宸登基時的場景;

第二幅是那簡兮在橫元皇宮爲了鳳燼将手中的劍指向他;

第二幅是他殺南逸宸時,他跪在他面前的情景;

第三幅畫是他入天方潭去救簡兮時的畫面;

第五幅是他動用寒冥冰之術,簡兮抱着他時的情景……

這不僅僅是簡兮的墓穴,也是他的墓。

可最後,南景塵瞞着南吟風和世人,将簡兮的搬離了陵墓之中,另造了一個墓穴。

他靠在棺身上,輕輕訴說着什麽,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他的嘴角輕扯着淡淡的弧度,微眯的眼眸中含着點點淚光,卻又那般明亮,好像看見了些什麽似的……。

……。

橫元憐生樓。

一襲白衣的無笙從庭院中的樹下挖出了那瓶鳳燼去年冬時埋的梅花酒,嘴角扯出一抹凄涼的弧度,提着那瓶酒,出了憐生樓。

山嶺中,他坐在一棵桃花樹下,看着眼前的無碑墳,将手中的酒壇打開,自己大喝了一口。

喝着,笑着,笑着,喝着,笑着,哭着……。

他輕聲說着,就好像往日般二人交談似的:“香是蠻香,就是這酒苦了些!”

說完看向那墳頭,将手中的酒壇一傾,酒液撒了出來,他柔聲說道:“你自個嘗嘗,你這釀酒的手藝啊!着實不敢恭維。”

九月入秋了,枯草生,連風,都能涼透人心了。

……

……

……

市人民醫院。

簡兮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眸,頭頂的白光照得她頭暈目眩,好大一會才回過神來。

她呆呆地看着天花闆上的燈光,眸子輕動,掃了一眼這周圍,觸及到身旁正在給她擦洗身體的身影……

她動了動腿,拿着毛巾擦拭她大腿的女人微微一愣,随即僵硬的擡眸看向蘇醒過來的簡兮,眸中滿是震驚和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驚喜。

淚水頓時蓄滿了她的眼眶,她呆然放下手中的毛巾,走到床頭去,伸手輕輕撫摸簡兮那消瘦的臉頰,感受到她确實蘇醒過來後,眼淚再也忍不住——

她捂着口鼻,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緒,可繞是再怎麽控制,一開口便是那令人憐惜的哭腔:“簡兮,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媽媽了!”

“媽?”簡兮整個人現在完全有些懵,她……不是死了嗎?

女人聽見自個女兒喚自己一聲媽,眼淚流得越加兇了,轉而突然想起了什麽,止住哭泣,出聲說道:“簡兮你等等,媽去給你叫醫生。”

說完連忙跑出了病房,嘴角一咧,笑着掉着眼淚,也不知是喜還是憂。

簡兮看了一圈這周圍的設施環境,動了動四肢,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片刻,穿着白袍的醫生和幾個護士進來,對着簡兮幾項檢查,随後轉身對簡兮母親說道:“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她确實是蘇醒了,但具體情況,還要做檢查之後才能确定。”

“醒了就好,醫生你趕緊給她檢查啊!”女人有些激動。

醫生得到病人家屬的許可之後,吩咐幾個護士,将病床拆卸,作勢就要把簡兮推出去做各種儀器的檢查……

簡兮有些慌亂,伸着還在輸液的手抓住了身旁的護士,眸中有些複雜:“我不是死了嗎?”

她不但死了,還魂穿到了一個不存在的朝代時空,又死了一回……

那護士安撫道:“你隻是休克了,後面經過搶救之後,保住了性命,但大腦缺氧過度,成了植物人的昏迷狀态,現在你能醒,簡直就是奇迹啊!”

簡兮眼眸中有幾分茫然,“那……那我昏迷了多久?”

“倆個多月。”

“怎麽會呢!”簡兮有些激動的抓着護士的手,“我在橫元,跟南景塵在一起倆年多,怎麽會才倆個月呢?”

“你冷靜點。”醫生溫柔的安撫道,“你現在剛剛才醒來,要放輕松,不要激動好嗎?”

可這溫柔的安撫并沒有起到作用,簡兮整個人有些驚慌失措的坐起身來,看着自己母親,語無倫次地出聲說道:“媽,我怎麽會才睡了倆個月呢?我魂穿到一個不存在的朝代,我認識了南景塵,流煙,樂吟戒七他們,我在那生活了倆年多,我最後爲了救南景塵被鬼靈殺了,我怎麽會才睡了倆個月呢!”

“好好好,是倆年,簡兮,是倆年,你不要激動。”女人也有些慌亂的安撫着,對這樣胡說的簡兮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最後簡兮被推去做各種儀器的檢查,最後單子出來的時候,醫生把簡兮母親叫出了病房,臉色有些沉重:

“從檢查結果來看,你女兒各項指标顯示已經正常,但是我們懷疑她的腦神經出現了問題。”

女人有些緊張:“什麽問題?”

“她現在這個言語行爲有些失常,可能是昏睡的時候做了什麽夢,然後把那種夢當成了真實存在,我建議你們找心理醫生給她好好疏導一下,避免出現神經……。”

醫生話還沒有說完,門後突然傳來一聲響動,女人趕緊打開房門,隻見房門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從打開的門縫看見倒在一旁的輸液架……

她用了些力,推開了房門,将門後的簡兮推到角落裏,閃身進來,連忙将門後坐在地上的簡兮扶了起來,随即将地上的輸液架撿起來,那原本回血的輸液管這才一點點的回到了簡兮的體内……

她一隻手拿着輸液架,一隻手攙扶着簡兮,想要把她扶回病床上去,卻被簡兮一把抓住手,神色帶着惶恐:

“媽,媽你相信,那不是夢,我牽南景塵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溫度,每次我受傷的時候,我都有很真實的感受到痛疼……。媽,媽你相信我,我真的穿越到一個不存在的時空了,那不是夢,南景塵是存在的,我跟他的愛情也是真實的……。”

那不是她的夢,南景塵不是她幻想出來的。

“好好好,媽相信你,媽相信你那不是夢。”女人一邊應承着,一邊流着眼淚。

……

一個小時後,簡爸爸着急忙慌的跑來,對簡兮神經不正常的事隻口未提,隻問她渴不渴,餓不餓,想吃什麽……

簡兮像是丢了魂似的搖了搖頭,也不說話。

晚上八點,陳清民拿着一束花進來,見病床上的簡兮睜開了眼睛,心中歡喜,連忙上前出聲問道:“簡兮,簡兮你醒了?”

簡兮看着身旁的幹淨帥氣的男生,就是她表白的校草。

倆人推搡的時候,陳清民失手将簡兮推入湖中,愧疚死了。

簡爸爸沒有對他起訴,他白天上着課,晚上就來簡兮的病房一邊寫作業,一邊跟她說話……

簡兮看着他,眸中平淡,就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似的,沒有了早前的花癡和瘋狂。

……

第二天,簡爸爸請來了一個心理醫生,謊稱是他的同事,明裏暗裏對她進行心理疏導。

可簡兮依舊一個字都不說。

她心裏知道,魂穿這倆個字,不會有任何一個信。

他們全部都當她是在做夢,在幻想……

……

第三天,簡兮像是真的瘋了似的捂着自己的腦袋,嘴裏反複地呢喃些什麽。

簡媽媽抱着簡兮,眼淚止不住的流着:“我的簡兮,我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你不要再折磨媽媽了好不好!”

簡兮被媽媽抱着,眼淚滑了下來,哽咽着聲線:“媽,媽我要忘記南景塵了,我對那倆年的事正在慢慢忘記,媽,我要忘記南景塵了……”

她發現,對于橫元和南景塵的記憶正在慢慢消失。

“忘了吧!忘了好,我求你忘了吧!”

“不——”

簡兮推開抱着的她的母親,慌亂的張望着,出聲喊道:“媽,媽你給我筆和紙,我要記下來,我全部都要記下來……。”

她不能忘記南景塵。

話音一落,一聲響亮的巴掌聲響起,簡兮一張臉被打偏向一旁,原本就蒼白的小臉此刻迅速蔓延着血色。

“你這是往我的心上戳刀子啊!你這是想要我的命啊簡兮!”

女人流着眼淚,看着眼前發瘋失常的女兒,心都要碎了。

一旁的簡爸爸眼圈通紅,攬過身旁哭得傷心的女人,安撫道:“你冷靜點,再怎麽也不能打孩子啊!”

說完滿是無奈地看着床上呆滞的簡兮,難受到窒息。

一旁跟着紅了眼圈的陳清民将自己的水性筆和筆記本遞給了簡兮,看着簡兮的眼神中除了心疼愧疚之外,好似還有些其他東西……。

不管簡兮精神是否正常,他都會養她一輩子。

這是他欠她的。

……

一個星期後,簡兮出院,沒有在家靜養,而是選擇了繼續念學。

原本跟陳清民同級的,就這樣成爲了他的學妹。

而陳清民這個幾乎全校女生YY的最佳男友突然變成了小跟屁蟲似的,除了上課時間,其餘空閑時間全部跟在了簡兮的身旁。

下午放學之後,簡兮突然走向小樹林,莫名的跳入人工湖中,吓得陳清民連忙跳水,将人救了上來。

岸上,倆個人濕漉漉的躺在地上,陳清民突然認真地出聲:“簡兮,做我女朋友吧!”

簡兮偏頭看向身旁的陳清民,他以爲她還是爲‘情’自殺?

簡兮站起身來,沒有回應陳清民,隻是出聲問道:“你什麽時候會遊泳了?”

之前她落水的時候,陳清民不會水,所以才在岸上看着的……

陳清民楞了一下,呆呆地回應:“剛學會不久。”

他就是懊惱愧疚自己不會水,才差點害了簡兮的命,這才去學的。

簡兮沒有再出聲,看了一眼那泛着漣漪的湖水,沒有再說什麽,擡步離開了。

陳清民坐起身來,呆呆地看着那身影的離去,感覺,好像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簡兮提着濕漉漉的鞋子赤腳走着,眼眸一片平靜。

盡管她很不想承認,但她現在對于筆記本裏記載着的種種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她甚至有些懷疑,那筆記本裏記載的南景塵,是真的存在過嗎?

還是真的如醫生說的一樣,那隻是一場夢而已。

她剛才突然想,是不是自己再死一次,就能回到那個所謂的橫元,回到那個叫南景塵的男人身邊……。

可她不能這麽自私,她不是爲自己而活的。

高中的校園裏總是充滿着青春活力的,不知怎麽的,有人說,簡兮和校草陳清民在小樹林裏玩濕身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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