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根本沒有去想大惠的皇帝爲何要除去景行和水輕舟。
作爲君臨天下帝王,他有權利殺死他的臣子,但作爲妻子,燕之是絕無可能眼睜睜地看着景行去死!
“春兒。”推門出了屋子,燕之将孩子交到她手裏:“抱上去睡覺吧。”
站在檐下,燕之沉了口氣,再一擡眼,她對上了一院子人的視線。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她說話。
“姑姑。”燕之先把羽叫道跟前來耳語了幾句:“您派兩個咱們的人去趟王府,把三郡主和幾個孩子都接過來,順便把府裏的福管事抓了!”
“福全?”羽低聲問道。
“嗯。”燕之點頭:“動作要快,咱們這邊的消息不要傳出去,也别讓那個閹貨和任何人說上話!”
“好。”羽一點頭,飛身上房直接躍去後院。
“我要進宮一趟。”燕之對着院子裏的衆人道:“如今屋裏的國師大人與王爺命懸一線,我們兩家人已然坐在了一條船上。”
“廢話我就不說了。”她的視線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諸位能站在這個院子裏,都是王爺和國師大人信得過的人,咱們得兩家合一家行事!”
“但憑夫人調遣!”吳楚風馬上抱拳行禮道。
“王妃有事吩咐便是!”侍衛長随即說道。
燕之微微點頭:“目前咱們就這些人手,還得分成兩處。”
“我讓穆兮帶着兩人去了。”羽從房上落下,湊近燕之低語道。
“姑姑,您和宮叔陪我進宮走一趟吧。”燕之扭頭看向吳楚風和侍衛長:“家裏的一切就托付給你們二位了。”
“在我回來之前,院子裏的人一律不得出去。”
“我已派了人去把三郡主接過來,等她們母子入府後便再也不許外人進來!”
“明白!”吳楚風與侍衛長同時應了。
“我把家交到你們手裏了。”燕之死盯着倆人又說了一遍方才說過的話。
“夫人放心!”吳楚風邁出一步說道:“卑職定不辱命!”
燕之點點頭:“姑姑,宮叔,我們走!”
……
“阿文回來了吧?”馬車走在帝都夜晚的街道上,平穩而迅速。半天沒有開口的燕之突然問道。
“回來了。”羽回道。
“咱們這趟進宮最好不要驚動了任何人。”燕之輕聲道:“否則……”
“哼!”羽冷哼一聲:“這有何難?不過是進宮見見皇帝。”
羽撩了厚重的簾子探出身去跟宮說了幾句什麽随即縱身下了車。
“姑姑?”燕之湊到窗前去看,沉沉的夜色裏哪兒還有羽的影子。
“她先進宮去探路。”充當了馭夫的宮低聲道。
畢竟是帶着個不會武功的燕之,就算是宮和羽這樣武功臻于化境的高手也不能掉以輕心。
“少主不必擔心,宮裏的那些侍衛可攔不住咱們。”隔着皮簾子,宮知道燕之已經挪到了靠門口的位置坐下,他目視前方低聲道。
“嗯。”燕之眉頭緊鎖心不在焉地應了,她的眼睛始終盯着車外,有些神遊天外。
特别緊張的時候燕之便會像現在這般地放空自己,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如此讓自己過于緊繃神經能夠短暫的休息片刻。
一聲狗叫聲突然傳來,燕之的眼睛才木呆呆地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那聲犬吠已然消散在夜風裏。
她打了個寒顫:皇帝陛下到底是如何知道景行和國師大人的事情的?
太過詭異了!
燕之搖了下頭,不許自己胡思亂想下去。
她這一趟的目标隻有一個:救活景行和水輕舟。至于别的,就等着那兩人醒了之後他們哥仨面對面的談吧……
“少主。”馬車停了下來,羽從外面探進身來對燕之說道:“若隻是爲了讓皇帝拿出解藥來,姑姑自己去就成了。”
燕之扶着羽的手下了馬車:“有些事兒啊,隻有我能做。”
馬車上沒有挂燈籠,燕之往四周看了看,許是夜裏的緣故,她竟覺四周眼生的很!
“皇宮在前頭呢。”羽從車上拿下件黑色的披風搭在了燕之的身上:“走兩條街就是後宮門,進去就是禦花園。那裏侍衛稀疏,咱們進去方便些。”
“原來是這樣。”燕之把風帽扣在頭上深吸一口氣:“走吧。”
燕之一動,馬車也動了,有人趕着馬車朝着相反的方向駛去。
燕之回頭看了一眼,低頭快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宮。
兩刻之後,三個人落在了宮内的一處院子裏。
“這不是禦書房麽?”燕之盯着立在門口的太監小聲道。
“值夜的是咱們的人。”羽也壓低了聲音,架着燕之一個起落就到了禦書房的門口,她對着裏頭努努嘴:“進去吧,有我和你宮叔在,不要怕!”
“在裏頭?”
羽點了下頭,撩了棉門簾子,燕之提步走了進去。
禦書房裏隻有景雲一個人,聽見響動他擡了頭随即皺了眉。
“陛下。”燕之伸手推了頭上的風帽露出面容,她也是一皺眉,方才還在自己身邊的宮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景雲的身後。
難怪皇帝陛下沒有大喊大叫……
景雲艱難地回頭看了宮一眼又看向燕之:“賢王妃,深夜入宮,你這是何意啊?”
“要解藥。”燕之自顧自地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陛下大概還不知道,國師大人毒發了。”
景雲被宮用真氣罩着渾身的肉緊繃頗有要炸開的趨勢,他隻覺稍稍大聲說話都會胸悶氣短似乎随時要斷氣,于是隻能輕聲細語地開了口:“國師毒發?”
他一雙猩紅的眼睛叽裏咕噜地在燕之臉上打量,忽然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這是你第二次爲國師求朕了!”
“陛下想多了。”燕之一擺手:“我是爲我家王爺來求藥的。”
景雲眼神閃爍似乎是沒有聽清她說的話:“國師毒發……爲無疾求藥……”
這兩句話說出後他忽然瞪圓了眼扶着桌子要站起來:“難不成……難不成……國師已然用了禁術?”
“禁術?”燕之想了想點點頭:“國師大人中了毒,我家王爺亦跟着中毒,這是禁術?”
景雲通紅如豬肝的臉色忽然血色全退變成了瘆人的死灰!
他身子攤在龍椅上慘然一笑:“難怪無疾那次可以死而後生……那次朕确實得了消息說他命在旦夕,隻是無疾這人幾次三番的鬧死卻總也死不成,朕竟沒有去細查……”
“呵呵!如此也好!”景雲咧嘴一笑,面貌如厲鬼一般扭曲地看向燕之:“朕竟沒想到可以同時除去兩個禍患,甚好!甚好!”
“那毒本無沒有解藥。”景雲咬着牙恨聲道:“我們兄弟三人一同上路,黃泉路上倒不會寂寞了!”
“哦……”燕之恍然大悟般地說道:“我明白了,陛下是患了重病了?自知不能久活,所以給國師大人用了毒,你想威脅國師大人!”
“陛下想也知道那禁術的用處,必是要國師大人施法才可,而陛下曾經将國師大人全家老小屠盡,你怕國師大人不肯聽從你的驅使因此才對國師大人下毒!”
“而國師大人若想保命必要屈從……”燕之起身在地中間走了幾圈,想通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燕之實實在在被皇帝給惡心着了:“陛下,在你眼裏任何人的性命都如草芥吧?!”
“行了!咱倆也别廢話了。”她走到龍書案前對着一臉獰笑的景雲伸了手:“解藥!”
景雲冷笑一聲閉了眼,一副不畏生死地模樣。
“想死?”燕之也冷笑一聲:“陛下舍得大惠的萬裏江山?舍得這潑天的富貴?”
“朕去了,自有太子登基……”
“太子?太子在哪兒啊?”燕之笑道:“若無籌碼我也不會夜闖深宮,陛下,咱打個商量吧,您給我解藥,我還給您太子,如何?”
“挾持太子是誅九族的重罪,你這個女人是不是瘋了!”景雲強自鎮定的臉上終于現出一絲慌亂:“你想謀反?!”
“我就想讓我家王爺好好活着!”燕之兩手按在書案上逼近景雲一字一字道:“江山社稷與我屁都不是,若我家王爺有個三長兩短,我便拉着所有的人一起陪葬!”
“朕若給了你解藥,你如何保證無疾醒後不嗔怪于朕?”
“那是你們兄弟之前的事兒,你們自己去談。”燕之擡手止住了景雲的話:“我隻能對陛下保證一點,拖延一刻,我就叫人斷太子一臂。拖延兩刻截太子一腿。若是三刻過後陛下仍不肯将解藥拿出來……”
“姑姑。”燕之輕聲說道:“就把那小子的子孫根切了吧!”
“是。”羽的聲音從房梁上傳來。
景雲擡頭卻什麽也沒瞅見。
“時間有限,陛下還是不要東張西望了。”燕之拖着椅子過來坐在了他的對面。
景雲看了她片刻,右手哆哆嗦嗦地提了腰上挂着的一隻荷包上來,隻是他的左手卻似乎不聽使喚,擡了幾次都無法擡起。
“這裏面的丹藥,和在新鮮的豬糞裏放在瓦面上熏烤,讓他二人吸進些就好。”景雲擡手将荷包扔在燕之面前無力地說道:“朕的手壞了,你自己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