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楓見到她關切的目光,心底抽出了一陣感動,柔聲道:“無礙。”
姜佩語看着他蒼白的臉色,再次問道:“你的身子到底怎麽了?”
“這是心病,沒有關系,隻要你回到我身邊了,我很快就會好的。”這般說着,他已再次将她摟進了懷裏,繼而一把将她橫抱起,送回了床榻。
“你放開我!”姜佩語再次掙紮,直到蘇晉楓真的放開了手,她才又道:“你自己去看看禦醫,不能耽擱了。”
“好!馬上去!”蘇晉楓連連點頭答應。蒼白的臉頰已浮現了紅暈。她還是愛他!否則怎麽還會在意他呢?
他替姜佩語拉了拉棉被,柔聲道:“你好好休息着,我去一下姜府,晚點兒将你父母還有兄長帶來。”
姜佩語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得看着他走出了門口。他的背影有些單薄,消瘦,讓人看了心底不由得一疼,就如同幾根銀針紮了進去。
傍晚,蘇晉楓真的将姜臣相,姜懷遠還有姜夫人帶回了宮殿。當姜佩語見到他們時,心底最痛的傷口仿佛被瞬間撫平,她隻是緊緊抱着他們,沒說出一個字。
入了夜,蘇晉楓就靠在了床沿,緊緊握着她的手,不松開分毫。
雖是入春,但天氣乍暖還寒,蘇晉楓隻穿着單衣,在燭光的照射下,他的鬓角竟是一片雪白。她忍不住用指尖去觸碰他的白發,心竟又控制不了得隐隐作痛。
這輕微的動作讓蘇晉楓猛地驚醒,仰頭問道:“怎麽了?不舒服?我去請個大夫?”
姜佩語搖了搖頭,低聲問道:“我與你怎麽認識的?”
蘇晉楓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怔了一下,不過随即展現了笑容,回道:“你直接被選中,成了姜貴妃。後來我愛你如狂,就封你爲皇後了……”
他要學學皇叔的皮厚,在女人面前隻管說愛她!管他什麽時候愛上的?
“你愛我如狂?”姜佩語眨了眨眼,明顯一臉的不信,雖然她什麽都記不得了,但心底深處總是覺得發酸,若是他愛她,爲何她會酸楚?
蘇晉楓狠狠點頭:“恩,我愛你。我很早就愛上你了,等這場仗打好了,我帶走!将這個江山交給九皇叔!”
他早想将這個江山交給他了,憑什麽他和千荷就能毫無壓力得隐居?不公平嘛!
姜佩語的眼眸微微一閃,心砰然一動,不過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低聲道:“你是皇帝,那麽多嫔妃和孩子,如何與我隐于田間。”
“這些女人本就屬于後宮,即便我和你留在宮中,我也不會再去寵幸。我走和我留沒有區别,至于兩個皇子還有一個公主就由他們的母親照顧吧,這是我欠他們的。我能做的,就是請九皇叔能善待他們,我每一年也會回來看看他們。”
這也是他早已做好的打算。魚和熊掌不能皆得,他隻能放棄這三個孩子了……
姜佩語并沒有因此而感動,而是淡淡道:“他們也是你的孩子,你若是這樣做了,我的良心會有虧欠。所以,你還是将我放走吧。你就當姜佩語早已死了,而我,隻是陸石衡的未婚妻。”
蘇晉楓的火氣瞬間被點燃,突然拽住姜佩語的手臂,語氣稍稍沉:“姜佩語!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甚至可以殺我!但不要再提陸石衡!否則朕會殺了他!”
陸石衡三個字就好像三把刀子狠狠刺入他的心髒,讓他呼吸瞬間驟停,說出來的話也失去了理智。
姜佩語不再說話,而是重新閉上眼睛。她該怎麽辦?她知道自己愛的就是身邊的人,即便不記得他了,但她的心根本欺騙不了她。
可阿衡怎麽辦?
接下來的日子并不平靜,因爲海戰即将打響,蘇晉楓忙于奔波各練兵海域,甚至親自給士兵們示範落海時的如何應對。
反正,作爲一個帝王,他完全放下了架子,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打赢!親手殺了軒轅昭,爲千荷孩子報仇!然後和佩語找個田間隐居下來……
可即便他再如何拼命,也無法改變軒轅昭娶了辛羅國公主的事實,也就是說,他要面對的不僅是大勝,還有遊行極快的魚人!
好在,他還有那些水牛,否則他這次必輸無疑。
并且,上一次蘇慕隐将戰略圖交給了他後,他故意将修改後的策略放藏在了書房,讓姜懷東偷去。所以,若是根據姜懷東偷去的張略圖打,他還是有一定的勝算。
而蘇慕隐那一邊正準備将魔氣分離出來。可惜,若是要分離魔氣需要五行靈力的相助,如今缺了段天華,一切都是徒勞。
眼看着還有五天就要開戰,蘇慕隐卻準備去紫竹林取晶石,安千荷即便阻止也沒有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封住魔氣,封閉人間與魔界!而并非兩國之間打仗……
蘇慕隐端着的熱氣騰騰的茶輕抿了一口,淡淡道:“我已将戰略圖給了他,若是他細細研究,即便沒了辛羅國也照樣赢軒轅昭!”
“你能有辦法?”安千荷看着他的側臉問道。
蘇慕隐淡淡回道:“我能有什麽辦法?這件事情由他自己去解決,明日我們去紫竹林,去紫竹林取晶石。”
“去紫竹林取晶石?何時出發?”安千荷問。
蘇慕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明日就出發。”
此時,門外突然來了消息,一個太古魔兵回禀道:“老祖,打聽到了消息,軒轅昭的海軍早已準備待發,他們的海軍部隊叫做大勝國飓風神舟,噸位大,排水量高,行使如風,主要靠撞擊,撞沉敵艦。”
“他們也真是花了大血本。”蘇慕隐淡淡得道了一聲,繼而對安千荷道:“爲了能快點隐居,我們得加快腳步了,明日就出發找晶石,直接将魔界和人間封住後,爲師替蘇晉楓打這一仗。”
“真的?你要助蘇晉楓?”安千荷簡直信不過自己聽到的。蘇慕隐一直強調絕對不會助蘇晉楓,可這次竟然?
蘇慕隐看了一眼窗外的陰暗的天色,輕聲道:“不助他是因爲要鍛煉他的能力。可如今他連皇位都不想要了,鍛煉能力又有何用?”
安千荷有些驚訝,繼續問道:“你又如何得知他不想要皇位的?難道,皇宮裏有你的人?”
蘇慕隐不應,繼而又閉上了眼睛。
安千荷已習慣了他這種态度,心裏雖有些憤怒,但不僅歎了口氣,他還是和當年一樣,做事缜密細膩。
翌日清晨,蘇慕隐帶着安千荷就出發了,他根據記憶中的紫竹林,用意念穿了過去。
向玉容的紫竹林依舊竹繁葉盛,他們穿過以後就看見了那條碧綠的河水,河水上鋪着一條橋。
安千荷看着這碧油油的河水,偏頭對蘇慕隐道:“上一回我聽他說起,下面養着一條蛟龍,不知如今是否還在裏面。”
蘇慕隐看着這條河水,回道:“根據那句詩,蛟龍一定是在裏面。隻是,我們如何引它出來?”
他的話音才落下,就見向玉容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的臉色煞白,渾身是血……
“玄冥,小璃兒,你們終于來了。”
他看着他們,眼神中透着無奈和痛苦,他苦苦設計了千年的計劃,終究還是失敗了。
他敗在一個“情”字上,若是他沒有愛上書如璃,沒有愛上安千荷,也許結局就不是這樣了。
這場陰謀中,他才是真正的失敗者,他失去了天下,而且從來沒有得到過她。
他愛她,可愛錯了方式,他想了整整兩天兩夜,若是可以彌補,他願意将晶石給他們。
“廢話少說!看劍!”安千荷抽出腰中長劍,準備足尖輕點,朝着向玉容的方向攻擊而去。
蘇慕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低聲道:“等等!”
向玉容看到這一幕,捂着胸膛一陣劇烈咳嗽,繼而苦笑道:“玄冥,最懂我的人,還是你。”
言畢,他從衣服内側取出一枚紫色晶石,平放在了手心。
這枚晶石很漂亮,閃爍着絕美的光芒,就如同漣漪水波在裏面流淌。
“這就是封住魔界與人間的晶石。”向玉容再次咳嗽,并将這枚晶石遞到了安千荷的面前:“小璃兒,送給你了。隻是希望你能原諒我……”
這是出乎安千荷的意料之外的,她偏頭看了一眼蘇慕隐,見他點頭後才接過了晶石。
向玉容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安千荷,聲音清淺卻帶着沙啞之意:“我養了紫蛟整整千年,昨夜我親手殺了它,取出了晶石。這也是我唯一能補償的。從今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向玉容。祝你們幸福……”
安千荷的心間有些波動,但一想起她前世今生受的苦,她像發洩似的對他怒吼:“隻是一顆晶石就能彌補你對我們的傷害嗎?若是沒有你,我和我師父照樣能殺你,殺紫蛟,取晶石!”
她恨他!
前世的璃兒時多麽信任他,敬重他,可她的一生就是被他摧毀!
“小璃兒,我從未奢望過你能原諒我,我也沒有資格被你原諒。”向玉容看着她,心底再次抽出了痛苦。
也許以前的計劃是爲了得到魔氣,不知從何開始,他的計劃隻是爲了得到她。
可當他親眼看到他們生死與共的場景時,他才知道,他錯了!他們的愛隔了千年未變,他們的恨即便再入骨都化解了。他們的感情甚至能敵得過三千年的修行……
他輸了,他輸得徹底……
“對不起……”向玉容道了最後一句,繼而轉回了身子,自言道:“我是魔祖,我若是不死,世間不會太平。所以,我能做的隻有……”
安千荷的心猛地一跳,喊道:“師叔公!你要做什麽?”
向玉容看着不遠處的天色,像是漸漸暗下去,他又看向那片紫竹林。
其實,這幾千年來,他早已忘了他自己是誰?他是從何而來。也許,到此刻,這一切就該解脫了……
他輕輕閉目,在深吸一口氣後,用盡全力将那顆修行了千年的魔元從頭頂升起……
那是一顆極黑,極大的球體,卻能散發出萬丈光芒!
“師叔公!”安千荷已意識到了什麽,想要沖上前将他拉回來,卻被蘇慕隐緊緊拽入了懷裏。
蘇慕隐在她耳邊道:“千荷,不要看!他這是在自我解脫……”
“轟隆!”
一陣毀滅性的聲音炸開,天地間頓時變得漆黑一片。地面也開始劇烈震動,就如同面條般抖動,濃烈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帶着蒼涼的味道……
蘇慕隐緊緊抱着她,卻能感覺到她微顫的身體。
結束了,一切都随着他的死結束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能威脅。
待到一切恢複平靜後,安千荷才睜開了雙眼。
天地間再次恢複了平靜,碧綠色的水面正泛着漣漪,而向玉容早已沒了蹤影,隻有一些焦黑的骨頭……
安千荷掙脫開蘇慕隐的懷抱走了過去,在這堆焦骨旁寫了幾個大大的字:老糊塗愛小糊塗。
這一刹那間,她覺得鼻子一陣發酸……
蘇慕隐上前摟過她的肩膀,低聲到:“千荷,一切都過去了。”
大乾和大勝的一戰終于打響,蘇晉楓一身金色戰甲親自殺敵。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打赢這一仗,然後和姜佩語歸隐。
陸石衡主動請命去搶辛羅國公主,并将她順利帶回了大乾。
海戰不同于陸地戰争,但同樣硝煙彌漫,死傷數萬,可在魔兵的相助下,他們一舉得勝!
其實,這些魔兵并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真正勝利還是靠蘇晉楓本身的能力。
他按照蘇慕隐給他的攻略,先将海牛藏在深海底下,再派一百艘戰艦引敵軍進入暗礁地域。
敵軍的戰艦體型高大,進入暗礁必死無疑,所以直接損傷軒轅昭三分之一的戰艦。
再加上魚人和魔兵的幫助,這一場仗,直接将大勝徹底擊垮!
整整半個多月,當大乾的旗幟高高挂起時,蘇晉楓站到了甲闆之上,他的體力已耗盡,但當軒轅昭被捆着帶到他的面前時,他的眼眸閃過一道絕狠之色。
他清楚知道,千荷的孩子就是被他害死的!
他垂簾看着他,聲音低而緩慢:“朕不是仁君,所以不會輕易殺了你!而是将你碎屍萬段!替朕的皇叔和皇嬸報仇血恨!”
軒轅昭冷笑道:“你想要殺我?那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孩子在哪裏!”
“什麽?孩子?”蘇晉楓的眼眸一閃,一手捂着胸膛連喘兩口氣。
難道孩子沒死?
軒轅昭道:“你若放了朕,并且退兵簽訂條約。朕就将孩子交還你!”
其實那孩子根本沒死,隻是休克。當他找到時還剩下一口氣。他原本打算養大這個孩子,讓她親手殺了她的父母!
所以,他找來了一個巫師,用最珍貴的藥材替她療傷。
整整半年,孩子終于轉危爲安。可他絕對沒想到,今日要靠她換回自己的國家和命。
軒轅昭挑眉問道:“不信?若是不信就殺了我吧。”
蘇晉楓深吸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長劍,隻說了一個字:“好。”
若是那孩子真的沒死,不要說放了他,即便用他自己的命來換,他也願意……
大乾大獲全勝!
當這消息傳到姜佩語的耳邊時,她正陪着小英雪寫字。現在已是春日,窗外的清風吹入,拂過他們的鼻尖……
門口傳來侍衛的回禀:“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陛下的隊伍,隊伍回來了!”
“什麽?回來了?”
這一刻,姜佩語的聲音是顫抖的,整整兩個月,她的心從未真正放下過,她擔心他,她心疼他,她想他!
在這兩個月裏,她好害怕真的失去他,因爲她已經原諒他了!
在他告訴他,她的父母和兄長都還活着的時候,她已經原諒他了……
她忘記了所有事,卻唯獨忘了如何不愛他,此刻,她卻沒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
那侍衛滿臉喜慶得道:“陛下讓您在這裏等他,不用去迎接,您的身子弱……”
小英雪搖了搖她的手臂,擡頭問道:“母後,母後!父皇是不是回來了?”
姜佩語擦幹了臉上的淚,拉過她的手道:“恩!我們去接他,好不好?”
“好!”小英雪狠狠得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姜佩語和小英雪準備出門時,蘇晉楓已出現在了門口,他的神色雖疲憊,但卻帶着微笑。
兩人靜靜相望,恍若隔了幾個世紀。
“佩語!”蘇晉楓輕喚了一聲,看着她的雙眼,低聲道:“我打赢了!我接你回家!”
“回家?”姜佩語微愣。
蘇晉楓點頭:“恩,打赢了!我帶你隐居,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拆散我們……”
姜佩語終于忍不住上前将他緊緊抱住他,狠狠點了點頭。
另一廂,蘇慕隐,安千荷,玄楠,玄清,還有段天華正站在神皇鼎前。
段天華在幾天前就回了國,他徹底離開了楚璇,同時也打算好了今後的去路。
蘇慕隐已成功将魔水引入了神皇鼎,此刻它正在裏面拼命的掙紮,所以神皇鼎正發出砰砰砰的巨響。
蘇慕隐偏頭問他們:“都準備好了嗎?我們隻有一次機會,若是被魔水逃出去,那我們就功虧一篑了!”
他們隻有一次機會,當蘇慕隐将魔氣引出來的一刹那,将它關入神皇鼎,并用五靈力封住。
四人同時點頭,這一刻,他們等了許久,所有恩恩怨怨都随着這神皇鼎消失吧。
蘇慕隐在閉目前看向安千荷,低聲做保證:“相信我,我一定能成功。”
其實,這一計劃最危險的人就是蘇慕隐了,當魔氣脫離他的本體時,他的元神也會出竅。
兩股強大的力量做最後的鬥争,隻有元神赢了才能真正的勝利。
安千荷豈會不知道,她拉着他的手,并用她的雙手将它裹住,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行了,你們兩個别膩歪了,趕緊的!”玄清實在看不下去了。
安千荷這才松開手,不過随後又瞪了一眼玄清:“師伯,你何時找個師伯母,不然你就離我們遠遠地……”
“你!”玄清氣得有些肝疼。蘇慕隐何止将她寵壞了,簡直寵得無法無天!
一切準備就緒,蘇慕隐盤腿而坐,試圖将體内的魔氣慢慢剝離身體。
這股魔氣是開天辟地就存在的,它極爲精純,所以最容易與靈魂相融。若不是蘇慕隐有極強的意志力,恐怕早已成了真正的太古魔祖。
可即便他的意志力再強,如今想與魔氣徹底脫離也是相當痛苦。
他的臉頰兩側已滲滿了冷汗,臉色煞白,這種痛苦比淩遲更痛,恍若滲透入他的骨髓,血脈。極度的痛苦讓他忍不住發出痛苦的悶哼,雙唇微顫。
安千荷看在眼裏,心疼萬分,卻不能幫他到分毫。
終于,随着一道刺眼的光芒從他頭頂竄出時,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氣。
看到了,他們終于看到了魔氣!
它是純白色的,就如同世上最純潔的嬰兒,漂浮在半空,形狀變化多端。
原來魔氣并不是漆黑色,而是乳白色……
緊接着,蘇慕隐的元神也出竅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安千荷的心提到了嗓子口,成敗就在這一刻!隻見兩道光體在停留了半刻後便相撞在了一起。
“轟隆隆!”
一道穿破天際的極強光芒散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天地劇震。幾乎眨眼間,空氣中出現無數光暈,這些光暈勾勒出神秘古老的圖案。
“轟!”
又是一陣巨響,就如同開天辟地般,這兩股力量仿佛能吞噬天與地,将整個天際全部遮住。
震撼!
這種視覺太過震撼!
安千荷屏息而觀,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席卷而來。同時,她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他會不會選擇和魔氣同歸于盡?
不,不會的!他答應過她,要帶她回小屋!他答應過她,要陪她永生永世!他們還有玉麟,還有樂兒!
然而,就在此時,那道亮光突然散發出更強大的光芒,而那道乳白色的光已敗下了陣。
玄清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對着上空怒喊:“蘇慕隐,你不能耗盡元神,你會死的!”
段天華在此刻是最理智的,當這道白光漸漸落下來時,他提醒道: “快用神皇鼎封住啊!”
安千荷還在癡癡看着上空,卻聽段天華的一聲怒叱:“還在發什麽呆?快用金靈力封住!”
安千荷早已兩耳轟鳴,她不是強者,若是沒了蘇慕隐,她什麽都不是。
此刻天地俱震,她将心底對他的愛凝結成了金靈力,閉上了眼睛,将一道強大金靈力打向了天空。
神皇鼎被四種靈力舉到了高空,就在那魔氣掉落在裏面的那一刻,蘇慕隐的元神居然化成了一道火紅色光芒,與其餘四種靈力結合在了一起。
五種光芒化成了一道天羅地網,将魔氣死死得封在了裏面。
“叮”——
神皇鼎掉落在了地面,魔氣已被死死封住,沒有再掙脫的可能。
“師父!師父!”
安千荷上前抱住了蘇慕隐,想将他喚醒,可他的臉色慘白,像是沒了呼吸,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心髒也停止了跳動,隻是不斷得喊道:“你答應過我,你會撐下去!爲什麽要騙我!爲什麽騙我!”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她眼眶裏落下,落在了蘇慕隐的臉頰,使得他的睫毛輕顫。
段天華和玄清早已發現他是裝的,但安千荷哪裏會發現,她幾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後,她抽出腰中噬魂劍。這是蘇慕隐給她防身用的……
劍鋒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得淩厲無比,她一抹劍鋒,輕聲道:“你雖言而無信,我卻依舊生死相依。”
然,她的話音剛落,蘇慕隐已将她樓到了懷裏,翻了一個身,将她壓在了身下。
“你!”安千荷氣急,忘了收回方才的眼淚,邊哭邊罵。
可所有的話語和淚,随着他的一個吻全部又吞下了肚。
玄清,段天華和玄楠很自覺地離開了這是非地。
一吻作罷,安千荷的怒火未消,正想再開口怒罵,卻聽他低聲道:“不生氣了,師父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想不想聽?”
“恩?什麽好消息?”安千荷眨了眨眼,如今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還有什麽是好消息。
蘇慕隐輕輕拂過她的長發,在她耳邊低聲道:“她回來了。”
“她?她是誰?”安千荷不解。
蘇慕隐心疼得看着她,他無法想象那段日子她是如何渡過的,更無法想象她是如何打算瞞着他一輩子,獨自承受這份痛苦。
安千荷見蘇慕隐的眼底含淚,越發的不解,繼續追問:“到底是誰?”
蘇慕隐深吸一口氣,将她的腦袋靠上了他的肩膀,回道:“你認識她,她一直在你心裏。”
“什麽?我認識?在我心裏?”安千荷猛地擡起頭,眉心微蹙,聲音開始微顫:“你,你在說誰?”
難道他是說她?不,不可能!她早就死了,怎麽可能回來?
安千荷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蘇慕隐擡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清淚,清楚得回道:“他是樂兒的姐妹,聽羅弈說,你給她取名叫蘇晴。她就是我們的晴兒啊……”
“晴兒?”安千荷輕喚了一聲,随即掙脫開他的擁抱,并站起身子連連後退,并喊道:“不,不可能!你在騙我!她已經死了,怎麽可能回來!你是不是想抱個假晴兒回來騙我?”
蘇慕隐再次将她拉到了跟前,對着她的雙眸認真得道:“千荷,聽我說,爲師何時騙過你了?當時她根本沒有死,是軒轅昭救了她,他原本是想要等她長大以後來殺我們。誰料,他爲了苟且活命,就将晴兒還給了我們……”
安千荷不說話,隻是心髒砰砰直跳,眼淚止不住得往下流淌。真的是晴兒,真的是她?
蘇慕隐不斷擦拭着她的眼淚,并問道:“千荷,你還記不記得前世我對你說的,我說,心若琉璃,是非因果伏菩提。”
“記得。”安千荷點頭。
蘇慕隐柔聲道:“其實,當時我隻是想告訴你種善因,就會得善果。種惡因就會得惡果。是是非非,愛恨情仇,我們在這五濁世間能做的,隻有保持一顆善良且純淨的心。”
安千荷再次點頭,是啊,記得剛穿越到這裏的時候,她不信天,隻信報仇血恨。可如今,她的心早已歸于平淡,她也明白,隻要心存善念,蒼天一定會助他們幸福。
三年後……
寒離山上的小屋,蘇慕隐正坐在院前沏着花茶,他的神态悠閑,目光含笑。
蘇玉麟已經六歲,此刻正在練着木劍,一身白衣如雪,長得也和蘇慕隐越發的像。
蘇慕隐撇了撇茶沫子,對他道:“麟兒,你的劍法太過用力,又太過浮躁,缺少靈活性。再來!”
小玉麟回頭吐了吐舌頭,但還是按照他的要求再練。
小樂兒和小晴兒則和安千荷在書房練字。
可安千荷卻趴在書桌上,早早睡了過去……
小樂兒在小晴兒的耳邊輕聲道:“姐姐,娘親好像睡着了,我們從窗外爬出去吧。”
“爲何要爬出去?我們可以直接從門口走出嘛!”小晴兒反駁。
小樂兒撇撇嘴道:“可是爹爹在門口和哥哥練劍。我們怎麽正大光明啊?”
小晴兒聳了聳肩,笑着道:“這還不簡單?等會你就說娘親頭疼,他一定像陣風的進來,咱們就乘機出去呗。”
“好主意!”小樂兒表示非常贊同。
可,就在小晴兒想喊了個“娘……”字時,安千荷猛地擡起頭,一手一個揪住她們的耳朵,怒聲道:“膽兒肥了是吧?連你們的娘也敢騙!”
倆娃疼得小臉皺成了一團,急聲哭喊:“娘親,娘親,我們錯了!我們馬上去師祖面前跪下……”
“你們……”安千荷再次被她們氣到。
誰說閨女是小棉襖的?明明是兩個炸藥包,哪有玉麟半點乖巧?
不過,氣歸氣,見她們疼得呲牙咧嘴,她還是放開了手,“行了,繼續抄弟子規,沒抄寫完,今天不許吃飯!”
兩娃隻能弱弱道:“好吧。”
蘇慕隐剛好進屋,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出聲,真是一物降一物。如今她終于明白他前世的苦處了。
夜晚,等三個孩子都入睡了。兩人坐在院前,看着天上的繁星乘涼。
安千荷靠着他的肩膀,低聲問道:“師父,蘇晉楓真的放下皇位和佩如隐居了嗎?我們何時去找他們?”
蘇慕隐偏頭看了她一眼,回道:“有緣自然會相見。如今江山交給八哥是最好的結局。隻是辛苦他了……”
一說到八哥,安千荷就忍不住渾身打顫,不過,交給他的确是最好的選擇!
“八哥說他隻做十年皇帝,十年後讓玉麟繼承皇位。”蘇慕隐又補充。
“若是玉麟願意,我并不反對。”安千荷輕聲回他。
蘇慕隐點了點頭,繼而又拉過她的肩膀,感受着她靠在他肩膀的溫度,過了良久後,他突然道:“聽說他出家了……”
安千荷不說話,在下一個呼吸間,她将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淡淡道:“我希望他能真的放下,而不是爲了忘了我。”
“會的,他會放下的。”蘇慕隐拍了拍她的手,對她道:“三年前,我們分别之時,他對我說,分離其實就是緣起緣滅,一切強求不得。人世間的愛一切也有因果,唯有舍得和放下才是真的解脫。”
“恩。”安千荷點了點頭,再次擡頭看向夜空,心裏對他道,段天華,希望你能真正放下,行善積德洗脫罪孽,來世能成佛。
夜已深,安千荷不知何時睡了過去,蘇慕隐将她一把橫抱起,走進了裏屋。
這樣的生活平淡如水,但他願意和她永遠如此下去,直到天崩地裂,直到海枯石爛。
枯石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