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翻了個白眼,她傷的是腳,不是手好不好?但有福不享絕對不是她性格。她索性閑出雙手,當起甩手大爺,由他伺候。“去吃什麽好東西?”蘇淺饒有興緻的問。能讓上官陌說好的東西,定然不是平凡東西。
“賣個關子,你去了就知道了。”上官陌抿唇一笑,利索的系完最後一個盤扣,将衣服上的褶皺撫平,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是自言自語的低喃道:“還不錯。”
蘇淺翻了個白眼。“還不錯?”她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此時鬓歪钗斜,頭發亂成草窩一般,這也叫好?“陌太子,您不是打算就這樣帶我出去吧?”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看向上官陌,有些生氣,“您是想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被您蹂躏過了嗎?”
上官陌眯了眯鳳眸,望向她,“蹂躏嗎?”他挑眉,“被人知道了也沒什麽不好,也好讓那些肖想你的人知難而退。”
蘇淺瞬間感覺到他眸中隐藏的風暴,心裏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不由哼唧了一聲,但看着他依然一絲不亂的三千墨發,她就是不能低下頭來認錯。她忽的伸手拔去了他绾發的墨玉簪子,雙手在他頭上胡亂的搓了搓,惡狠狠的道:“既然是這樣,我也要向天下人宣告我的所有權,讓那些肖想你的女人都望而卻步。”她打量了他一眼,他如瀑的墨發被她揉散,披在肩頭,不見形容糟糕,隻見一改素日的溫潤雅緻,變得魅惑妖豔不可方物。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足足有盞茶工夫,才穩了穩稍嫌淩亂的呼吸,嗔道:“妖孽,快些拿梳子來,我給你束發,你這樣出去太影響我的心情了。”
上官陌打量着她一瞬千變的表情,鳳眸眨了眨,笑道:“我都沒有嫌棄你,你也就不要嫌棄我了。就如你說的,咱們就互相宣示一下主權,讓那些桃花杏花什麽的都望而卻步好了。”
蘇淺心想着我是嫌棄麽?我是怕帶着這樣一個人出去不被女妖精們惦記才怪。“不要。”她看着他嘟起嘴,“你臉皮厚天下聞名的,那樣的話你也能說出口,我可不想也變成你那麽厚的臉皮。讓别人都恥笑我蘇淺未成嫁就風流成性,不知羞恥不遵女訓。”她邊說邊小小的心虛了一下。話說她如今的臉皮已經夠厚了吧?她和他未大婚便日日出雙入對同榻同枕恐怕已經人盡皆知了吧?這主權似乎早就宣示天下了。
上官陌似乎輕笑了一聲,大約也覺得這樣就帶她出去有損形象,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裏變出一隻木梳,在床沿上坐下來給她梳發。蘇淺眼睛眨了又眨,忽然覺得自己又上當了,這丫的剛才一定是故意的。
“的确是不能這樣出去的。”上官陌似笑似輕歎,忽的揮手從梳妝台上隔空一招,取來鏡子,遞給蘇淺。蘇淺哼唧着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虛的向鏡子中看去,一看不由的大怒。隻見脖頸及胸前密密麻麻一片淡粉的吻痕,在紗衣的半遮半掩下隐隐約約,更令人浮想聯翩。“你……你可真是好!”她氣得哭笑不得,說不上話來。
夏日裏炎熱,女人們一般都穿衣領比較低的紗衣。蘇淺怕熱,衣領格外低些,衣料也相對薄一些。即便是這是個男權社會,但對女人也不是那麽苛刻,風氣還算是開放的。
上官陌低笑了一聲,“以後這樣的情景大約不會少了,你該練習着臉皮厚一些,不然就不必見人了。”
蘇淺無語的望天,這人還能不能更無恥一些?狗屁的雅緻風華,他就是一丫不知羞恥的色魔。她揮手将鏡子穩穩的送回到梳妝台上,哼了一聲,“我不管,你給我把這些東西處理掉。”即便身爲現代人,她也沒辦法帶着這些吻痕去見人。
“這個真沒辦法弄掉。”上官陌淡淡的笑着,“不過幸好要去的地方不用見人。”他修長的手指靈巧的給她绾好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發髻,插上玉簪,将秀發都挪到身前,倒也遮掩了一些痕迹。“該你給我束發了。”他無視蘇淺的怒氣,身子在她面前矮了矮,将一頭墨發送到她眼皮子底下,把梳子往她手裏一塞。
蘇淺真有點想找塊豆腐撞死算了的心。狠狠的拿起梳子,一把抓起他的頭發,大有一怒之下超度了他一頭墨發的架勢。卻在下手的那一瞬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變得極輕極柔。她終究是拿他沒有辦法的。
手法依然拙劣,梳了個歪歪扭扭的發髻,拿墨玉簪子固定好,依然清華絕世,但好在不似剛才那般魅惑妖豔了。端量了一番,嘟着嘴道:“好了。你給我打水淨面。害我哭的一臉的淚痕,還親的我一臉的口水。”
上官陌嘴角奇異的抽了抽。這女人還真是什麽話都能說出口。但轉身的那一瞬沒能掩飾住眼底的一抹心疼與黯然。他聽見月魄的禀告時着急的放下手上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卻在進屋的那一瞬看見她滿面淚痕,雙足都是血口子,那一刻他隻覺得心碎裂成塵般的鈍痛與空洞,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蘇淺沒錯過他眼裏一閃而過的傷色。若說她此生有什麽怕的,那就是最怕這個男人傷心難過。别看平時他沒事就拈酸吃醋使點小性子什麽的,但那也不過是逗她高興。他從來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任何情緒都隻會埋藏在心裏。又豈會真的吃那些不相幹的幹醋?她最怕的是她心愛的這個男人将心碎難過都埋在心裏折磨自己,将什麽都一力承擔了,那比她自己痛還要折磨人。
她手指蜷縮着,指甲幾乎嵌進手心中。眸光卻堅硬的看不出一絲情緒。
須臾,上官陌端了清水進來,她不着痕迹的斂起堅硬,一臉溫柔的看着他把水盆放在床前的腳凳上,挽起袖子,在水裏浸濕了手,輕柔的撩起水給她洗臉。即使她雙手完好,也沒有沾一下水的打算,而是很安心的享受着他的貼心。
上官陌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他愛極了這樣溫和柔順如水一樣的蘇淺,也愛極了偶爾狂野暴怒似大海之水的蘇淺,無論怎樣的她,都似乎蘊藏了無限的可能。令他想用盡一生挖掘她身上潛藏的所有。令他就算傾這一生,也想要守護她。
後來有一天,當五月的豔陽高照,流金一般的光鋪灑開來,蘇都城郊的萬畝石榴園正是一段花開如荼的好風景。鮮紅如血熱烈似火的榴花攢成一片無涯際的雲海,亘于天際,久久不散。
賞花的人自四面八方湧來,花海下一片衣香鬓影,歡聲笑語,彙成川流。
一襲月白衣衫的蘇淺立于一株石榴樹下,一陣清風飄過,衣袂與落紅糾纏飄飛,紅白相襯自成一派絕世風情。
她于這一派潋滟風情的盛世光景中,回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這些記憶,正如眼前這一段景緻,是如血一般的顔色,卻不似眼前這般芳香四溢。那是一段冒着滾滾血腥氣的、令人絕望的記憶。卻也是段熱烈的、傾一生也不想忘記的記憶。
她同她的表哥,楚國的太子楚淵,聯手導演了一場亂世大戲。血腥殺伐裏,楚淵謀的是胸中家國天下的理想抱負,而她,謀的是蘇國能國泰民安,不被亂世所傷。
她曉得這一場聯手會死很多人。但卻不能不爲。因爲她不想見到更多的人死于金戈鐵馬之下,也不想權力落于一些野心家之手。
她沒有把握的是,自己一雙纖纖素手,能不能握住手上的綠漪劍,能不能握住搖擺不定的乾坤不使它墜落于血雨腥風之中。
蘇國二十萬将士的失蹤迷案,卻使她即使沒有把握,也不能後退了。
卻有那麽一個人,無條件地站在了她身邊,與她并肩栉風沐雨;有那麽一雙手,力挽狂瀾,爲她做着她做不到的事。
她助楚淵拿下了意欲謀權篡國的楚國四王爺、她的四舅舅楚子恒,鮮血白骨中,謀得楚國一片清明政治。
楚淵卻未能助她解決了失蹤迷案。并非他不想,實非他力所能及。
是上官陌,隻身前往冥國,以一己之力,抗衡他父皇與冥國兩國聯手的龐大勢力,将一場離奇迷案化解。代價是幾乎毀了一雙手,一身功力。
騰出一雙手來的楚淵,卻要瓦解上官陌在楚國的勢力。
借着楚若羽和親昆國之機,楚淵雷厲風行地出手了。
她卻沒有能力阻止楚淵,反被楚淵拉下水來,參與了這場對上官陌來說是浩劫的行動。要她親手對付上官陌,她卻是做不到的。
不但做不到,她還發現,在這一場汲汲營營的籌謀算計裏,她的一顆心,早已爲上官陌陷落。
哪怕是翻轉乾坤,哪怕是與全世界爲敵,她也想憑自己一雙素手護上官陌一個周全。正如當初上官陌護着她一般。
壁壘森森的乾州關,展開了一場金戈鐵馬腥風血雨的浩戰。
她爲上官陌,背棄盟約,站到了她的表哥楚淵的對面,也站到了亂世的風口浪尖上。
那卻是蘇淺傳奇的一生中的另外一段故事了。
而今,她隻想,像上官陌說的那樣,對上官陌說一句:“上官陌,總會有否極泰來天下太平的一天。我會一直陪着你。所以,你無須擔憂。”
(寶寶們, 謝謝你們的一路陪伴。山雨欲來,大廈将傾,誰又在淵陌二人的江山之争中橫插一腳,又是什麽阻擋着本就已跌宕的淺陌二人的愛情之路,精彩盡在下集《長安曲》。全文已上線,歡迎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