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魚這般大條,倒是好酒菜。”張灏掂量一番笑道。
“這是元山灣裏的大頭魚(太平洋鳕魚),肉白細嫩,味道不錯,魚刺還少。”
“想來那元山海灣此時漁貨豐饒?”
“夏不燥,冬不寒,漁貨不盡,這五千斤魚都是發動當地的百姓捕撈的,本想着拉回漢城讓大家都嘗嘗。可是一路行來覺得不妥,故而想去信請哥哥拿主意。”
“嗯,二位将軍此舉甚善。”
說明白來意,借了信鴿傳書漢城府,二人便暫時在開城住下等王倫的安排。
……
“哥哥喚我來何事?”
王倫正在和左緯完善着軍校的各項事宜,潘翼整理着編好的各類教材。因爲要打破原來的書院模式,很多工作都要做,王倫能用之人又少的可憐,隻能從頭到尾負責到底,今天接了張三的來信,信裏的意思很明白,以王倫的名義把這六千斤大魚發放下去,王倫一笑,真是會辦事的手下,呂方剛好,張三又病了,真頭疼,對北面的具體情況不了解,遂把漢城府兵馬都監鄧飛喊來了。
“鄧飛,你看好了,就這些魚,漢城府及周圍頭領不需要發了,統計漢城到博川一線的人數,分三檔定好分配方案,再來找我。”
鄧飛一臉苦笑:“哥哥,這算數之事怎敢托付于我?”
“去,不許叫苦,兩天後,給我方案。”
鄧飛推脫不得,急匆匆離開了。
“主公,照這般行事,軍校未開,先要培訓一批管事幹吏,我建議盡早開始。”
“這個,我也想了,我的親衛營抽出一百人先負責管理這些人。”
“那,識字的先生…”
“這個有點困難,找了十幾位,我的想法是先易後難,一起學習吧,我這親衛中能識百字的不在少數。”
左緯臉部抽動了一下…
“左先生,有困難,克服困難上嘛,一共三千個常用字,一天三十個,一百天就學會了,再說學會一千字以後,咱們就改對話學習,想來就容易些了。”
“那,這些先放過,主公,這幾冊算術,地理,曆史,繪圖,實踐,工藝,武課,音樂又是怎麽回事?”左緯有些後悔了,自己費勁心思在編寫文課,挑選文史經集詩詞,到了這裏卻發現還有八門學問。
“左先生,不要急,聽我一一解釋,這些課程都要分段來學習,初期識字爲主,當然以恁的文課和曆史爲主,曆史的教材嘛,一本史記,一本資治通鑒足夠了。”
“司馬君實的資治通鑒?”
“啊,啊?”
“那好,請主公多多費心了。”
潘翼在一旁笑道:“先生欺主公不知,司馬君實的資治通鑒乃是當朝要集,恐怕除了幾位高閣,别人看都看不得。”
王倫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好說,我讓金富轼去賣臉要來。”
左緯滿意得把算術,音樂放到一邊,拿起地理,繪圖,實踐,工藝四本來,意思王倫接着解釋一下。
“這個地理和繪圖要結合起來看。”王倫接手過來,“打仗要熟悉地形,研究地形,爲什麽有些高階武将要以身試險去前線觀察,有的還送了命,觀察地形是重中之重,如果培養出一批能畫得了地形圖的人才,這樣可以大大提高統帥對地形的了解,目前我們探哨的水平不一,描述的地形也差異較大,所以需要一個統一的标準。”王倫隻要拿出自己那點近大遠小透視,三點一線,參照物的雞毛蒜皮,完全足夠教這些人了。
左緯在思索着什麽,王倫拍拍書本,“一步步來,暫時難明白,先開始畫周圍的樹木道路,等熟練了,卡着心跳算道路的遠近,山頭的大小,有了這些資料,我們就能繪制出整個漢城府的山川走向了,以後實戰運用,就能以最快的速度了解地形,分析地形了。”
左緯不在糾結,指指剩下的兩本,實踐,工藝。
王倫先拿起實踐,“這兩本也是相輔相成的,實踐課程是先生提出問題,學生去實踐觀察,前期的課程我都定好了。”
“我翻了幾頁,怎麽都是種植,養雞羊,摸魚一類的。”
潘翼感興趣得一起身,拿過來翻了一翻,道:“主公,你這可不像是在培養軍官,像是培養胥吏,還是那種蠻人之地教授的漁耕的胥吏。”
“沒錯。”王倫一攤手,“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将來有一塊潑天大的土地需要人耕種,當然要掌握一些基本的耕作技巧,會精耕的普通百姓又不便随軍,先湊合種,穩定了再招募征調人手往細裏教。”
“好,好,也算是未雨綢缪,都是莊家兒郎,想必得心應手。但是爲什麽不叫農耕,而是實踐呢?”
“因爲實踐出真知,初期的課程是農耕,以後我還會加一些。還是說說工藝吧。”王倫拿起工藝,“咱們的甲胄坊,工坊,船場有一大批的技術工匠,但是除了船場其他的基本沒有圖紙這一說。”
“隻有木匠繁瑣才用得着圖紙……。”
“不錯。打造甲胄,打造把樸刀不需要圖紙,也不要考慮空氣對流,風力阻力,全憑經驗,這就造成,人死技術失傳,表現在軍器上,種類五花八門奇形怪狀,但是趁手的并不多。”
“主公想要的是一樣趁手的兵器,批量打造吧?拿了樣品,去打造便是。”7
“不隻這麽簡單,一個工坊一群人還好說,一旦這個規模放大,出産的差異就會變大,鐵錠的韌性,捶打的時間,夾心的鋼條都會改變出産的質量,我想要的是通過這批人,能把我們的工藝都系統化,規範化,另外承擔着發展新工藝的重任。”
“照主公這麽一說,是要有…”
“會有一批最出色的人安排進工坊,我叫他們技術員。我們的工匠說來都是野工,平常打個農具什麽的,也就是這幾年才開始打造兵器,現在的工坊你們也知道,兵器不說,甲胄這一塊,絕大多數人都是打造甲胄修補用的零件,能獨立打造甲胄的不到三百人,我軍中還是以皮甲爲主,這樣不利于我們擴大軍力。”其實現實的情況沒有溫度計,沒有專業的設備,甚至連傳送帶都沒有,想要規範化何其難,但是萬事開頭難,規範化總要做,遠的大秦,近的宋廷将作監能做好,自己也能。
“既然如此,我是沒什麽意見了,那這先生的選定,主公有什麽想法?”
“地理繪圖我親自來,實踐先找一些能說會道的老農,工藝課先看,繪圖有些基礎了再深入,算術我交給蔣敬了,武課就由那一百親衛教授,至于這個音樂嘛,我先代教,而後我會選派一名女子教授。”
“女子!”左緯和潘翼同時重複了一句。
“女子怎麽了?女子學個軍歌什麽的又快音色又正,還能伴奏,想必學生們會很認真的,音樂課目前就是學唱歌,初一大殿上你們也聽見了,我的東風吹被唱成什麽了。”
“好了,就這麽定了,音樂課一周兩節,課程沒疑問了,咱們來定一下課程表吧。”9
“一周?”
“哦,你們沒去過工坊,這是工坊現行的工休制度,一周是六天,一至五是工作日,周六是休息日,咱們軍校也按照這個走。”想想後來通行的七日制,老子現在就推行六日制。
課程的排布又花去一個多時辰,眼看着天黑了,王倫留二人吃飯夜談,三人盤在炕上正吃喝得高興,一陣急促得腳步聲傳來,扣門接着響起。
“請進。”
門闆吱吖一響,從外間轉進一人,門簾一挑,是呂方進來了。
“到底是年輕人,病好了恢複的就快。”左緯臉龐紅撲撲看着來人。
“出什麽事了?”
呂方一抱拳,“任原剛接到的燕頭領的消息,在外面侯着,說是事急。”
“哦?”王倫琢磨着會是什麽事,左緯一看就起身要離開。
“你去帶他去前廳偏房。”王倫一扭頭,“雄飛,替我好好招待左先生,我的計劃你們應該清楚了,一會你們先商量着來,北邊可能有軍情,如果事情不大,我很快就會回來。”
潘翼點點頭,拉回左緯繼續吃喝,呂方轉身離去,王倫跟着下地離開。
王倫前腳進了偏房,呂方帶着任原就進來了,“哥哥,燕頭領的剛剛傳到的消息,我怕是大事,趕忙就送來了。”說罷從懷中摸出一節竹管遞到王倫面前。
封口已經拆開了,看來任原已經看過了,一張兩紙寬的字條兒,展開觀瞧:月坨島,擒宋使,害疾病,速遣醫二月初三
字條倒是不難理解,月坨島抓了一個宋廷的使者,得了病需要醫士看病,王倫當然知道這個宋使是幹什麽去了,是去聯絡女真人夾擊遼國,來來回回前後有幾十次吧,其實也不關自己什麽事,不算大事,直到女真人攻入燕雲,宋廷才開始送錢送糧,所以他們現在走的再頻繁,也不會壯大女真半分力量。
任原看着王倫面如古井無波,心下壞了,自己這是冒失了,也是因爲任原覺得這個宋使口裏能挖出女真人的秘密,但是對于王倫來說,他們那點破事,自己早知道了,如果是自己準備動手,可能還要問問阿骨打在哪住着,既然無所求,當然無所謂了。
“既然小乙說了,你明日去安太醫那裏求一醫士,此時天寒,想必是得了傷寒。”
任原領命退出,急匆匆離開了,真掃興,想着還能得幾句誇獎。
王倫返回,左緯潘翼二人還在吃喝,看王倫這麽快回來了,應該是虛驚一場。
此時的燕青出于對這件事的嗅覺,已經帶了醫士坐上了返回月坨島的船,月坨島沒有鴿子,隻能發快船繞過北蘇州去保州送信,趁着西北風,四天才到達,回程可就要多耽誤三天了。
冬天的海上狂風肆虐,商船也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出海,對于水手來說,真的要老命了,燕青也有些後悔,不該拿這一船人的命來冒險,劉敏給自己的信隻是說捉了一個宋使,一船二三十人,宋使看樣子病的不輕,所以扣留了,等開春再送來保州審問,燕青怕宋使熬不住,所以要求原路返回,水手們難以違抗,隻能再次上路。
劉敏等人沒想到燕青親自來了,把一個個凍的大頭魚一樣的人擡進屋裏暖和。
“我說燕頭領,這是何苦呢,有我們在包管他死不了,隻要他身體恢複好些,辣椒水老虎凳,非叫他把肚子裏的貨全倒出來。”聞人世崇拍着胸脯做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