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急救室之前,琪年翻出了舅舅口袋裏有些破舊的手機,從爲數不多的号碼中,找到了最像舅媽的電話,隻有一個字,萍。
斷斷續續。一共撥了7次,都未接。直到第8次,電話那頭在喧雜動感的節奏裏,傳來了一聲頗爲不耐煩的質問。即便這樣,她也立馬聽出了,對方的确是舅媽的聲音,瞬間整個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說出一連串話語。
“喂....舅媽,我是琪年......舅舅他病倒了,在平順一醫院急救,醫生說先做基礎搶救....等家屬來交錢....我身上沒錢,擔心舅舅.....”
可帶着哭腔剛說到一半的話,就這樣戛然而止了,電話那頭幾秒前已傳來“嘟..嘟...”的忙音。再打過去的,總會匆忙挂斷。
琪年蹲在地上,把頭深深地埋進膝蓋裏,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麽,趕緊試着撥通了另一個電話。而這次并未讓她失望,不一會兒,就看到了拿着錢包,穿着卡通睡衣,拖鞋匆忙跑到她跟前的黎安。那一刻,在琪年心中,已然成了一個天使。還有随即趕來的林默,手上提着熱氣騰騰的宵夜。
在前台匆忙交了費,黎安拿着一長串的單子,開玩笑地對琪年說,以後的生病真等于破産。
幾個人站在走廊上,等到急診室的燈終于暗了下去,舅舅被轉往旁邊觀察室時,已經有了隐約蘇醒的迹象,此時的天色已有些微微發白了。
而醫院原本寂靜的走廊上,突然傳來陣陣尖銳的高跟鞋聲,還有病房門被重重推開時,一股濃烈的香水味撲鼻而來。舅媽在走進來時,顯然沒有想到病房裏有這麽多人,臉上掠過些許吃驚的神色,又很快露出鎮定自若的表情。她招招手示意着所有人都出去,而此時已經差不多清醒過來的舅舅,靠在枕頭上,也吃力地對他們點了點頭。
琪年扭過身去,似乎并不太想看到舅媽。黎安徑直拉着她的手,氣呼呼地走出了房間。
林默走過舅媽身邊的時候,輕蔑地說了一個字。
“騷”
聲音雖然不大,但走在前面的琪年和黎安卻是聽得真切。也不待舅媽反應過來,林默順手“砰”地一聲關上了病房的門,做了一個聳肩無奈的表情,倒是逗樂了原本有些郁郁寡歡的琪年。
幾個人商量過後。黎安決定打車回家補覺,林默和琪年則一塊去學校上課。
而整整一晚上都沒休息的琪年,回到教室裏,整個上午都時不時地扭頭看看,原本坐在後排的筱紅,一直空着的座位,心裏面更是五味陳雜。
中午放學,林默來班上找她,說是受了黎安的囑咐,問問琪年的情況。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正準備離開教室,卻意外撞見走進來的筱紅,她似乎染了新的發色,整個人顯得更加成熟了,後面跟着依舊是半邊頭發遮住看不到臉的小混混。
自從上次兩個人在樓道的走廊上,做出各種親密舉動,被圍觀起哄後,學校覺得行爲太過惡劣,直接勒令退學。從不輕易向人低頭的舅舅,當着筱紅的面,好說歹說,又是托人送禮,又是拉着筱紅當面保證,苦苦哀求着校長,才暫且得到一個留校察看的結果。筱紅卻從那天開始,直接玩起了消失。接下來的幾天裏,不來上學,也不回家。舅媽除了簡單地問過琪年幾句,再無其他。而一下班,就急着開始四處找人的舅舅,搜尋未果,回來就疲憊地坐在客廳裏,徹夜不眠地抽起了悶煙,早上又直接趕着去上班。琪年也試圖在放學後,在附近的網吧,小吃店尋找過幾次,依舊沒看見筱紅的身影。
而消失了幾天的筱紅,就這樣陡然出現在了教室裏,裝作并未看見琪年和林默的樣子,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邊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一邊把桌上的課本随意地往垃圾箱裏丢。
琪年頓了頓神,終于忍不住快步走過去,拉住筱紅的手,說家裏發生了緊急的事,讓她跟自己回去,卻遭到了筱紅異常強烈的抵觸。
正當兩個人相互拉扯着。身後的小混混見狀有些不耐煩地走了過來,用力地推開琪年,她沒留神差一點摔倒在地,還好被身後的林默穩穩扶住。琪年轉過頭去,剛好看到他臉上瞬間凝固的表情,還有突然變得可怕的眼神。
此時此刻的林默,像變了個人一樣。迅速抄起旁邊離得最近的椅凳,對着小混混的背部毫不客氣地砸了下去。随着一聲沉悶的撞擊,還有斷了的凳腿,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落地聲,小混混也跟着徑直倒了下去。
緊接着他扯下筱紅的背包,擡手就是一巴掌。
“這是替你父親教訓你的,他昨晚在急症室待了一晚,命都差點沒了,那時候你在哪裏。倒下去的這個人渣,除了你以外,也一直同時跟其他幾個女生交往着,你不是不知道吧。以前接觸你總覺得你還算一個勇敢,善良,上進的女孩。現在你在我眼裏,就連這爛了的闆凳,都比你有價值。”
琪年有些目瞪口呆地盯着平時沉默不語的林默,突然說出這麽一大串聽着有些狗血,俗套台詞。而更意外的是,筱紅整個人好像完全崩潰了,倒在她懷裏放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