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曆史上真正以一個破落戶起家成爲開國帝王的隻有洪武帝,看看朱權宗廟中擺放的牌位便知,從洪武帝往上數代追封的朱家先祖全都是賤名。
祭拜祖先足足進行了兩個時辰,畢竟儀式繁瑣,而作爲皇家子弟更是天下表率,祭拜完先祖之後,時間便到了已時。
今天,朱權還要在承運殿中宴請王府屬官及大甯都司上下官吏。
今年冬天草原上的天氣相較往年來說算是好的了,爲此大甯都司上下也是齊齊松了口氣,畢竟草原冬天若是不好過,那麽便肯定會生出波瀾,好在這個冬天,草原上各部安穩。
不過根據明軍在東察哈爾草原上的斥候回報,在明軍撤回大甯之後,不少部落已經盯上了東察哈爾草原這塊肥肉,甚至有一些小部落已經向查幹諾爾河流域遷徙了。
明年若是朵顔三衛的牧民前往,恐怕是要發生不少事端。
不過這些都是在開春之後,眼下還是要好好度過這個新年。
在朱權到達承運殿之後,所有人都已經在各自的案桌上落座,等到朱權落座之後,大殿外的樂隊便奏響了祈年的華章。
“諸君,共飲此杯,爲我大明,爲我大甯!”
朱權祝了第一杯酒,而後大殿上衆人紛紛開口應和
“爲大明,爲大甯賀!”
飲了第一杯酒之後,伴随着殿外的樂聲,殿上的氣氛逐漸熱絡了起來。都司和王府的官吏雖說分坐在兩邊,但此刻卻也是頻頻舉杯,互道一聲恭喜。
坐在朱權身旁的張甯,此刻臉上也滿是笑容。
看着眼前這一幕,張甯撫摸着還沒有鼓起的肚子,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個正月,朱權過的很是舒坦,大甯都司境内轄地很安穩,内外都沒有發生什麽大事,正月裏很是安靜祥和。
而且因爲朱權的賞賜,大甯内外得了賞賜的軍戶更是歡喜。
不過愉快的度過了正月之後,不少事情卻是堆上了朱權的案頭,比如說遷徙朵顔三衛牧民前往東察哈爾草原以及四王出塞的事情。
後軍都督府方面經洪武帝的批準,同意了朱權所請,不過對于各藩王所帶的兵馬還是限制在了萬人,也就是兩個衛所的兵力。
不過對于朱權來說,四萬兵馬也是夠了。
當然,四王出塞,作爲東道主,朱權這次可是要大大的出一番血,畢竟四王出塞是朱權所請,雖說朝廷同意了,但是後軍都督府可調撥不了錢糧給他,這也意味着四王出塞兵馬的消耗都要朱權來承擔。
好在的是,朱權的親王俸祿已經發放,同時陸望那邊今年要的銀子少了一些,讓朱權的手頭寬裕了不少。
代王、谷王、遼王的回信也都到了,對于朱權出塞會獵的要求,三王都表示同意,畢竟藩王們能夠出藩地的機會并不是很多,有朱權給他們鋪平了道路,其他三王自然也樂的出來逛逛。
特别是遼王朱植,看的出來,遼王今年應該是發了筆小财,他居然告訴朱權要給朱權送上十來斤上好的高麗參以及價值連城的三十顆五彩東珠。
朱植的豪氣讓朱權也是吃了一驚。
高麗參也就算了,雖說價值頗高,但是并不稀奇,但是五彩東珠乃是東珠中品相最好的,這種東珠往常一顆難求,而朱植居然大言不慚的要送朱權三十顆,不過這倒也讓朱權對于朱植的到來充滿了期待。
至于朱桂的回信倒是充滿了無賴氣息,不過對此朱權倒是不以爲意,甚至對朱桂這個人還是感覺到可樂。
而十九弟谷王的回信倒是中規中矩,他會在二月率領宣府兩衛前往大同與朱桂會合之後一同前來大甯。
不過就在朱權和幾位兄弟寫信聯絡的時候,在北平的燕王這個年卻是過得很不順心。
本來有了朱權的說情,朱棣年前又派了一支商隊前往朝鮮,原本是打算将數月前被朱植搶去的損失補充了起來,但是誰知道朱植那個犟驢這次居然又将燕王府的商隊給扣押了。
有了燕王的交代,本來商隊的主事這次是準備給錢了事的,但是誰知道朱植這次居然全然不提錢的事情,直接将東西都扣了下來,看那樣子是早就準備黑朱棣一筆了,而商隊裏面的人全被趕回了北平。
天見可憐,存了補充損失的心思,燕王這次派往朝鮮的商隊可是攜帶了價值三萬多兩銀子的貨物比上次的商隊還多帶了不少東西。
這兩次直接讓朱棣損失了近六萬兩銀子,即便朱棣是堂堂的藩王,這麽大的損失他也有些承受不起啊!這些天朱棣氣的飯都吃不下。
而且更讓朱棣氣氛的是,朱權在大甯鬧出了那麽大的動靜,四王出塞好大的威風!居然沒有通知他!沒有通知他這個軍功諸王之首的燕王!
往年藩王出塞都是以晉王或者燕王爲首,而晉王因爲穩重些,所以出塞的次數遠遠沒有燕王多,但是這次倒好,新就藩的小兄弟們居然将他這個老大哥抛在了一邊。
出塞除了炫耀大明武力之外,掃蕩那些部落所得也是歸藩王所有,這也是王府的一大财源。
所以這個年,燕王過得很不順心,非常不順心!
要是燕王知道朱植準備送給朱權的三十顆五彩東珠都是從他商隊所得,恐怕朱棣更要氣急攻心了。
朱棣手中拿着巾帕捂在臉頰上,氣憤難平之下,朱棣這些天牙根痛的都腫了,不得不按照醫官的吩咐以熱巾帕捂臉。
道衍和尚走進了王府花園之中,看到朱棣這幅模樣,道衍和尚也是啞然失笑。
看到道衍和尚臉上的神情,朱棣苦笑着說道:
“大師請坐,這些天氣急上火,倒是讓大師見笑了”
“呵呵,殿下還要多保重身體”
“哼,大師,本王的這幾位弟弟真是不讓本王省心,一個連連扣押本王的商隊,另一個直接準備搶走本王的威風,一個個都恨不得爬到本王頭上去!哎..呦…”
朱棣氣急之下話說的有些快了,牙根又疼了起來讓朱棣連連呼痛。
“殿下還需放寬心,甯王此舉雖說對殿下不利,但何嘗不是好事,眼下大明四海升平,陛下雖說敵視北元,但是朝野上下卻都清楚北元眼下已經是苟延殘喘根本無力威脅大明,甯王此舉固然是打擊北元,但是四王出塞聲勢浩大,勢必會讓東宮忌憚,甯王既然要當這個出頭的,那麽便讓甯王去好了。
至于遼王,殿下,遼王眼下是一心要和殿下作對,遼東都司屢屢壓不下遼王,原因便是武定侯眼下也在廣甯,若是武定侯一走,恐怕遼王也不會如此肆無忌憚了”
武定侯郭英乃是國朝開國大将,其父郭山甫有一日見到還未發迹的洪武帝,看到洪武帝的面相之後,立即舉家追随洪武帝,更是讓女兒侍奉洪武帝。而到了鄱陽湖大戰時洪武帝屢屢失利,後來還是郭英的哥哥郭興獻上火攻之計,這才大破陳友諒。
洪武帝開國之後,大封群臣,郭山甫封了營國公,郭興原本能夠被封公爵的,隻是因爲沒有遵守紀律的原因被封鞏昌侯,而郭英則爲武定侯。郭興在洪武十七年去世死後追贈陝國公,雖說後來因爲胡惟庸案除爵,但是郭家的威望已經在朝野豎立了起來。
至于郭英的妹妹郭甯妃眼下則攝後宮事務。
郭家一門尊貴如此,即便朱棣在遼東都司收買了不少人,但是這些人又真的有幾分膽量去和郭家作對。
聽到道衍和尚這麽說,朱棣的眼珠子轉了轉而後道:
“大師的意思是,甯王暫且不去管它,出頭的椽子先爛,看他能得意到幾時,本王現在首先要将武定侯調回去?”
道衍和尚點了點頭。
可是,朱棣猶豫着說道:
“武定侯到了遼東之後,本王屢屢派人彈劾,但是陛下卻根本不爲所動,雖說下旨申斥,但是武定侯卻依舊在廣甯待的好好的。”
“呵呵,殿下,那是我等之前并沒有用盡全力,殿下不妨使人去京中傳播郭家在魯王死後便徹底站在了遼王身後,再有武定侯在遼東督建王府甚急殘害人命爲佐證,恐怕陛下爲了權衡之道也不得不将武定侯調回京師了”
朱棣心中倒是認同了道衍和尚這番話。
郭甯妃自魯王之後便無所出,而魯王因爲爛服丹藥早亡,眼下和郭家有牽扯的藩王便是郭英的女婿遼王朱植了。
胡惟庸案和藍玉案牽扯了大批勳貴,洪武帝開國的勳貴到現在十不存一,郭家在其中算是頂強的勳貴之一了,藩王與勳貴相勾結,不怕朝廷不将武定侯調回去。
“行,那就按照大師說的辦,隻要武定侯一走,朱植在遼東也就翻不出什麽風浪了”
見到朱棣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道衍和尚也是欣慰的道了聲佛号。
諸王之中,爲何道衍和尚偏偏看上了燕王,很多人想不通,畢竟燕王并非孝慈高皇後所出,雖說是藩王之尊,但是論尊貴卻根本比不上晉王和秦王。
隻有道衍和尚自己清楚,相比秦王和晉王,燕王更加能夠相信他聽從他的主意,這才是道衍和尚竭力輔佐朱棣的原因。
士爲知己者死。
與道衍和尚一番話解開了心結之後,朱棣便拉着道衍和尚要在王府之中宴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