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雖有許多村莊的房屋可以租住,可她們兩個一頭卷曲的黃毛讓人看到,肯定會被引起注意,她們就在想着是住到村外的山神廟,還是找個岩洞住下,但找了好久都沒能找到好地方,倒是無意發現旋梯坑下的墓穴,于是她們打着手電悄悄地下去了。
下到旋梯坑下他們四處打量,發現無論是這裏的墓道也好,石洞也好,是個旮旯都可以住下,于是兩人找到一個角落,把石頭壘上,便就住了進去。平常的生活用品則是從不遠處的新陽鎮上買。
她們在這個旋梯坑中剛住下,就發現陳玉貞的人馬集中在清涼山下的玻璃滃村中,于是悄悄地一路跟随,在這裏她們同樣發現鬼影綽綽,怪異多多,接連觀察數日仍然如此。他們的目标指在古電池,對這裏的古怪現象并不想深究,又離開玻璃滃村尾随陳玉貞又去了大墳村。打聽到墓中挖出什麽五十斤重的金印,其他并沒有發現具體出土了什麽,繼而轉回旋梯坑内住下,沒想到,王金鏡這些人有賊心和賊膽也有賊的眼睛,竟然發現了她們,于是馬上向汪伯昭告密,從那裏又弄來一把銀子。
第二天,安娜與卡莉起床後慢慢地走上旋梯,通過前面的楓林從那裏走小路準備去甯新。爲掩蓋自己的身份,他們在附近的縣城專門燙了頭,把黃色的頭發染成了黑色,可是,與安娜一起生活好長時間的汪伯昭卻馬上認了出來,在她們走下小路時,汪伯昭從旁邊的樹後閃身出來,笑着說:安娜,你終于回來了。
安娜一見汪伯昭臉色馬上沉下來,可随即又把笑堆在臉上:啊,汪先生,你不也安全地回來了嗎?回到甯新不在家中好好地呆着,怎麽有興緻來這山林中了,想吃野味嗎?說着擡起槍扣動扳機,一隻野鳥就從空中落下。
這一槍是給汪伯昭看的,想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槍法,好知難而退。不曾想到飽經風霜的汪伯昭根本不在乎她這一槍,隻是鼓了鼓掌:好啊,安娜小姐,槍法真是不錯。可惜的是槍法再好也奈何不了陳玉貞一夥人,一個古電池最後還是讓她給弄走了。
安娜抓着仍在冒煙的槍,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呆在原地未動。
汪伯昭見狀一笑:安娜小姐,憑你們兩個人,在甯新的地盤上能混起來嗎?别說古電池,恐怕普通一件古董也難說能弄到手中,怎麽樣,在甯新白轉了二三天吧。
安娜說:我本想跟汪縣長合作的,可你的手下根本沒有得力的幹将哪。一個和尚,一個副官,沒有一個能頂号的,你說,我跟着你能幹大事嗎?
汪伯昭說:不管别人怎麽樣,但我曾是甯新的縣長,你們在這裏幹事我還是能幫得上手。
安娜看看卡莉說:好,我這就跟你走,說吧,是去你府上,還是到什麽地方。我可不怕當你的小老婆。
汪伯昭說:當然,我肯定不會讓你住陰曹地府,走吧。
汪伯昭帶安娜與卡莉來到不遠處一個叫大城集的村落,這是甯新與水冶間的一個集市,人口不算少,前面守着一條河流,時時有裝煤、運礦石的船隻從上遊下來,許多空船又被纖夫們拖回上遊。
這大城集本是汪伯昭夫人的娘家,姓韓,是個殷實的人家,近些年因連年戰亂,生意不好做,加上土地欠收日子過得十分吃緊,一家六七口人正每人端着一碗黃面糊,吸溜吸溜正喝的起勁,一見姑爺領着兩個女人進來,趕緊站起身到鍋邊,二話不說随即送上三碗黃面糊讓他們喝,汪伯昭擺擺手拿出五塊光洋說:嶽父大人,我們最近有些重要的事需在你這借住些日子,麻煩你先把左邊的小院給騰出來,我們借用一下。
嶽父一看女婿進來就是五塊光洋,立刻笑的嘴咧到耳朵上了,顧不上再喝黃面糊,立馬讓家人收拾出東邊的院子給汪伯昭住,又殷勤地送過來生活必需品,水缸、面盆、鍋碗瓢勺等。汪伯昭低聲對嶽父說:切記平時不能讓任何人進來,我們有秘密工作。
嶽父還指望從女婿手中取銀子花,連忙滿口答應着。三人便在這院中落了腳,這時安娜對卡莉說:我已經是汪伯昭的二夫人了,自然要與他住在一起。你就先住在另一個屋中吧。
汪伯昭住的這個小院其實隻有北屋三間,東屋三間,南屋兩間加一過道。三個人即使住一起也很僻靜,卡莉洗涮過後便休息去了,安娜與汪伯昭坐在屋内喝茶,汪伯昭就問:安娜,你的勢力不小啊,都調動了德國在山東的駐軍,告訴我,你到底是誰的人?英國領事錦章的,還是德國人的間諜?
安娜一笑避開這一話題說:當時陳玉貞一夥人追着我,古電池那樣危險,我不找些人能行嗎?告訴你,我家在白俄羅斯,我的表哥在德軍中服役,爲了應付緊急情況我當然要電告我的表哥,表哥立刻派人前來救援了。
汪伯昭說:啊,原來你還是德國人的間諜。
安娜卻抱住他說:反正我現在是你的人,一切爲你服務。
汪伯昭讓她抱着說:告訴我,你們追查古電池有什麽進展?
安娜搖搖頭說:沒有,但卻發現了一片可疑的地方。
汪伯昭問:什麽地方?
安娜說:清涼山下的玻璃滃村,我和卡莉聽說陳玉貞在那裏就跟去了,沒想到那個村子卻是鬼村,一到晚上就開始鬼哭狼嚎,到處閃爍着鬼影。
汪伯昭聽後不信:不會吧,甯新是我的地盤,我還沒有聽說什麽地方有鬼村。
安娜卻說:可我親身經曆了,我們潛伏在玻璃滃村外盯着陳玉貞一夥人,當時就被村中的鬼影鬼叫給鎮住了,我們伏在樹叢中一夜未動,隻到第二天早上才敢離開那裏。
汪伯昭說:啊,你認爲陳玉貞會把古電池藏到玻璃滃村,并且裝神弄鬼的不讓人靠近?
安娜卻說:反正玻璃滃的情況就是這樣,具體原因我說不好,但古電池找不到,我隻好盯着陳玉貞了。
汪伯昭點點頭說:噢,我知道了。
汪伯昭與安娜在大城集上頻頻出現,被蘭若偵察到了蹤迹,馬上返回甯新文物專署向陳玉貞和盛雨晴彙報,陳玉貞不由得問:這汪伯昭與安娜經過那一場裂變還能走到一起,肯定是爲甯新的寶貝而來。
盛雨晴說:首要是古電池,其次可能爲趙王的金印,這兩件物品都足以吸引外國人的眼球。
陳玉貞說:蘭若,你給我盯緊這黃毛娘們,看看她們都有些什麽動靜,要想盜取甯新的寶貝,就給她一槍。
蘭若點點頭,轉頭離去。
這時,二紅前來報告:陳團長,大墳村北面五六裏的地方,又有一座古墓被盜。
陳玉貞一看說:喲,還真跟我們幹上了啊。我們才在大墳村發現盜挖的一個墓,接着這邊有古墓被盜,走,孔夫子,我們去看看。
陳玉貞出來文物專署,坐上剛修好的吉普車,帶盛雨晴幾個人奔赴現場。
在距大墳村有六七裏的地方,一處山坡下出現一個不小的盜洞,旁邊一堆新挖的土,陳玉貞一看說:鬧不好盜賊還在洞中,玉蓉,跟我下。
于是兩個人拿起手電燈,手握着二十響,躬身朝盜洞内走去。
盜洞有二十來米深,從山坡上斜着指向山腹中,陳玉貞與陳玉蓉向前摸索着,果然前面的陰暗燈光中倦縮着一個人,手中還拿着一柄镢頭,正在向面前刨着土。
陳玉貞用手電燈照向他,大喝一聲:起來!
這盜墓賊一看面前是個女人,跳起來拿起镢頭朝陳玉貞揮去,陳玉貞一槍打在他的手上,镢頭從盜賊手中脫落,盜賊慘叫一聲趕緊去捂被打穿的手掌,陳玉貞撲上去,擰住盜墓賊的耳朵說:說,幾個人在盜墓?
盜墓賊說:三個。
陳玉貞問:那兩個在什麽地方?
盜墓賊說:在外面,我們輪流下來創地。
陳玉貞說:走。
盜墓賊挨了一槍,血仍在流,也不敢再有任何反抗,被陳玉貞揪着走出洞外。
陳玉貞把盜墓賊往地上一推,陳玉蓉用槍指着他:不許動。
陳玉貞把目光轉向其它方向,這時就見不遠處的山坡上灌木叢有晃動,知道其他兩個盜墓賊在逃跑,舉槍就打,那邊立刻傳來饒命聲。
陳玉貞帶人靠近,兩個盜墓賊倒在地上,一個捂着屁股,一個抱着肚子正在嗷嗷叫着。
陳玉貞用槍指着他們說:到那邊去,跟你們的夥計見見面。
兩個盜墓賊隻怕陳玉貞再打他們,隻好相互攙扶着走了過去。
陳玉貞揮手示意,陳玉蓉上前給他們包紮了傷口,然後說:上車吧。
三個盜墓賊被拉到文物專署,陳玉貞開始審訊他們,首先問大墳村的墓是不是他們盜的,起初三個盜賊們還在推捂,當三妮與五棵蔥等人舉着手铐腳鐐進來時,他們一看立刻老實起來,馬上交待說:有一個從南洋來的人,知道他們平時靠給人挖墳茔掙死人錢生活,便讓他們在大墳一個地方挖了一下,結果挖出金钗首飾,随後轉移到這個地方來挖,還沒能挖出東西就被抓了。
陳玉貞接着就問金印的事,三個盜墓賊說根本沒有那麽回事,大墳村的那個墓裏面雖然有三個墓室,卻沒有什麽寶貝,更不用說有什麽金印了。
陳玉貞見再審也就是這樣了,把他們送給賀蘭貝去審,當然,作爲盜墓的小角色,也确實沒有大的罪惡,便被扔進了牢房。
雖然沒有抓到那個南洋來的人,陳玉貞猜測南洋人來頭不小,必然知道甯新的一切風水寶地,現在的任務是如何找到他,弄清楚他的目的,于是陳玉貞暗暗地通知蘭若多留意盯着這麽個大盜。
從發現大墳村的盜洞,到抓到盜墓賊,盛雨晴都沒有表态,此時他在想,這幾個地方的盜洞跟清涼山玻璃滃怪異的事件是否聯系,這些是一個團夥的所爲,還是一個盜墓集團所爲。
陳玉貞見盛雨晴這些日子一直不言不語,也知道他在想事情,就說:孔夫子,又在鑽牛角尖呀?
盛雨晴看見陳玉貞進到辦公室就問:玉貞,你說,清涼山塌方,玻璃滃鬧鬼,大墳村盜洞,還有我們在梁家坡抓的盜賊,這幾者有沒有聯系?
陳玉貞可沒有把這些聯系在一起,聽他這樣說腦中開始思索起來。
申小文說:陳團長,盛專員這些日子一直就着一壺茶想心事呀。他覺得趙簡王墓既然在甯新是一個不算小的藩王墓,盜墓賊們不可能不盯着它的。
陳玉貞說:啊,你們在一個辦公室,當然交流很深了。而我這局外人隻知道抓盜墓賊,當然動腦子就少了。說吧兩位夫子,下面想怎麽辦?
盛雨晴把目光轉向坐在一旁的朱吉雲身上:吉雲,你父親懂風水,會看地穴,我們是不是把這風水先生請來,跟我們到處看看哪。
朱吉雲卻說:我父親最主要的還是鑒賞古畫,風水隻是略懂一點。
申小文說:吉雲在爲你父親打馬虎眼吧。連城内最有錢的馬家揀墳地都是請你父親看風水的,你怎麽倒說他不行呢?況且,朱紀年先生還是我們聘請的專家嘛?關鍵時刻該出山了。
朱吉雲說:那好,你們去請他吧。不過我知道他辨别風水可比不上鑒定古畫。
陳玉貞與盛雨晴一起坐上吉普車去請朱紀年, 朱紀年頭一次被文物專署請去看風水,倒也興緻勃勃的,坐上汽車就跟着走了,而汽車走後申小文等人和三妮手下的一些人騎馬也跟着前去。
陳玉貞把汽車開到抓三個盜墓賊的地方,把朱紀年扶下車,然後大家紛紛圍過來。盛雨晴拉着朱紀年的手說:朱先生,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懷疑一件事呀。這甯新的鳳凰崗有百十裏方圓,象個展翅而飛的鳳凰,前面是洹河,後面是太行的餘脈,這裏确實是一片埋王葬侯的風水寶地呀。趙簡王是明朝永樂皇帝冊封的藩王,他的墓應該葬于何處?
朱紀年從小跟着叔父一起給人看風水,稍大一點又跟叔父在城内賣字畫,也兼倒賣古董,吃的是門耍嘴皮子,糊弄人的飯。所以在談風水,說字畫,論古董方面,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是不是有真才實學,反正盛雨晴及申小文都沒有見識過。
朱紀年嘿嘿一笑:啊,你要問我趙簡王的墓穴呀。
盛雨晴說:是的,就是問趙簡王的墓穴。
朱紀年卻指向不遠處的一個山谷:看到了吧,那裏四面有山,中間有一個小盆地,便是趙簡王的墓。
申小文聽說:不會吧。人家都說趙簡王墓是在這座山的陽坡上。
陳玉蓉也說:我也聽人說過,趙簡王的墳墓就在這邊,原來還有花園把它圈在裏面的。
陳玉貞說:是啊,我聽人說過趙簡王當時死後陵墓前有石人石馬石牌坊什麽的,後來辟爲花園,花園裏喂有鹿、熊、野豬、豹子什麽的。
朱紀年卻問:那麽,陳團長與盛專員帶手下挖過安大王的墓,那個墓中埋的可是安慶緒本人嗎?
大家聽此都無話可說。
朱紀年繼續說:安慶緒這人雖然叫了個漢族的人名,可他本是胡人,那麽多墓室,究竟是不是還有在商榷。
大家聽着朱紀年的一番叙說個個都出了神。
朱紀年一笑又說:你們聽說過西夏墓嗎?那些墓中沒有一個埋着真人,而墓主都在陵墓的後面地下暗室内,你們認定眼前的墓一定是趙簡王的墓?
大家都沉默不語。朱紀年接着說:大家請往那邊看。
大家都順着朱紀年指着方向擡頭遠望。朱紀年說:你們看,那邊是清涼山,清涼山那山帽上有樹木,不正是鳳凰的腦袋嗎?從那下面往東面指去,是不是像鳳凰的兩個翅膀,再往後是鳳尾,正是我們現在站的鳳凰崗。而眼前的這條山脈,是鳳凰伸到下面的兩條并起來的腿,你們說說,趙簡王雖然未能成真龍天子,可也算是人中之鳳呀,他會讓人在他死後把它埋到鳳凰的尾巴上嗎?
大家頓時有所醒悟,倍感朱老說的甚是有理。
朱紀年說:根據我的推論,趙簡王有很大的勢力,在北京當趙王時早已積累很大的儲備,制造個金印根本不在話下。但他的印是帝王的金印,還是藩王之印,我推測他既然有謀反的心思,當時在朱棣手下攝政,而太子在南京,他定有篡權奪位的準備,所以我認定他鑄得是個帝王金印,雖然他的陰謀沒有得逞,但這個金印一定被他帶到了甯新,這方金印是他謀反的證據,也是他庇護子孫的一個護身符,所以他決不會埋在自己的棺中讓人發現,從而殃及子孫。
申小文聽後點點頭說:朱先生講的确實有理。
朱紀年說:所以他的墓不會埋在風水仙擇的穴位中,不然被盜墓賊發現這顆金印後定會禍害子孫,于是就在鳳凰崗弄出個假墓來,随後讓子孫們把他和金印埋藏于那個正穴中。
大家聽朱紀年這樣說,也都有點釋然。
朱紀年說:大家可以再看看,我指的這片凹地是不是在鳳凰正中間的位置,也就是鳳凰的心髒部位?
大家順着朱紀年指向的凹地方向看去,那裏确實四面有山嶺環抱。
朱紀年說:所以說,清涼山有古堡的地方是鳳首,鳳凰崗是鳳尾。而這片凹地是鳳凰的心髒部位,趙簡王的棺椁及金印隻能埋在這裏,因爲有高人指點爲他選了這麽一個正穴,朱高燧才能在這裏繁衍六代,有了七代趙王之實。
朱紀年看風水不止一兩天,對于甯新的山水他都走過,那裏有山,那裏有水,那裏山水相聚,那裏有龍脈升騰,都在他的範疇之中,隻是,他從不盜墓,更不會把真穴所在講與那些盜墓賊們聽。今天他當着文物專署的衆人這樣大言不慚地講風水,那是要顯示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他雲裏霧裏吹虛半天,把大家說得半信半疑。回去後,陳玉貞盛情款待了一番這位甯新有名的風水半仙才算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