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你多吃點，這家年糕味道和咱們自家做的差不多。”
“小沈你嘗嘗這帶魚，還有鹽焗海螺，把碗給顧行，讓他給你盛點湯……”
包間裏，中年婦人張羅着宴席。
顧行很是無奈，“媽，伱吃好自己的就行，這麽搞關山都不敢吃了。”
“怕什麽，”顧母忍不住嘟囔，“平時都拿我當半個媽看了，現在倒是變得生分了。”
沈關山低着頭不敢吭聲，暴露在黑發外的耳根血紅。
在鎮海讀書時，家中老人去世後她就住在學校裏，偶爾放假也會來顧家蹭飯，同叔叔嬸嬸的關系很親近。
可是等她想要與顧行從原本純潔的同學關系更進一步時，再面對别人家的爸媽總覺得别扭。
去顧家蹭飯，人家做上一桌好菜款待，自己卻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拱小白菜。
平心而論，有種背德的刺激感。
沈關山又裝不出那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爲了避免露餡，彼此之間的關系自然會生疏。
以緻于和顧行談戀愛後，她的心态都沒能扭轉過來。
“你今天多吃點，待會兒有螃蟹。”顧行拿起女友的碗舀上一勺沙蒜燒豆面。
這玩意是新榮記招牌菜。
名字乍一聽比較怪異，實際上就是海葵+粉條，嘗的是一股鮮味。
一旁的顧盼望着餐桌上的各式菜肴，不由得食指大動，“今天可算是沾了顧彳亍你的光，要不然肯定撈不着這種餐廳。”
新榮記的出品很穩定，鄰市之間許多飲食文化又是共通的，味道很受顧盼喜愛。
“你知道就好，”顧行很是得意，“買了新房還給你留個房間，我這種好哥哥你打着燈籠都找不到！”
兩人聊天的功夫，主菜的最後一道螃蟹也端上桌來。
七月中并非是傳統的食蟹季節，體型稱不上肥美，不過剛剛經曆又一次脫殼，稱得上是殼薄肉細，内裏半流動的蟹膏綿密鮮甜。
做成醉蟹堪稱頂級，稱爲‘冰醉六月黃’。
顧行拆開一隻，光抿上一遭便覺得濃郁蟹味在口腔中肆意蔓延，半流動的蟹黃化解，于唇齒間綻放開來。
接下來蟹肉味道和酒香相互碰撞交織，着實别具一番風味。
一桌子人争先恐後享受美味，顧母這時候還不忘閑聊兩句。
“顧行你記得回頭再去老房子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我不知道你隔間裏哪些物件有用，索性都沒整理……”
被點到名字的顧行止不住點頭。
“下個月要下第一批石榴，到時候你把基地住址給我，給你寄二缸過去。”顧母如此說道。
顧行擡頭，“二缸石榴？太多了吧？不成不成。”
“不多，”沉默寡言的老爸開口，“你回去跟隊友分着吃，到手也沒剩多少。”
“無籽的，剝起來又不麻煩。”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顧行不得不答應下來。
顧盼還興沖沖的想要分一杯羹，“無籽？那可太行啦！”
“等我北上回學校，就指望石榴來拯救咱枯燥乏味的旅途咯……”
結完賬出來才是午後時分，顧行見天色尚早，打算回鼓西小區把剩餘的東西打包收拾出來。
沈關山捧着一碗酸奶消食，坐在隔間椅子上看着男友收拾房間。
“周傑倫就先讓他待在牆上吧，”顧行把幾本競賽習題集裝到紙箱裏，“還有幾本小說得帶走。”
他剛把龍族一股腦收拾進去，就聽到沈關山發出一聲歎息。
“怎麽了？”顧行停下手裏動作，不解的看向女友。
沈關山把酸奶喝完，表情很是惆怅，“你搬走之後，這層樓就剩我一個人了……”
“你又不經常回來住，”顧行笑着調侃，“再說了，新家就離這兒還不到兩公裏，走路串門都很方便。”
他買的新房位于海尚國際，與鼓西小區隻有一街之隔，自然不算遙遠。
當時決定買那個地方的房子，也是因爲距離自家超市比較近，父母來回趕路非常方便。
沈關山沒再吭聲，低頭望着腳尖，止不住的晃蕩起她那兩條潔白瑩潤的長腿。
她說不上是什麽感受。
男友和閨蜜一家搬出老舊小區奔赴新生活，自然是一件美事，自己由衷爲他們感到開心。
可待在鼓西小區的童年玩伴轉眼間就剩自己，沈關山多多少少會感到幾分孤獨。
顧行見狀知道對方一時半會兒很難接受，索性岔開話題。
“你去滬市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沈關山想了一下，“也沒什麽需要準備的，隻要多裝兩身換洗衣服就好。”
“等回頭買了車，你可以多練練手，”顧行把自己學生時代省吃儉用購買的幾本死神漫畫也收進紙箱，“省的顧盼總笑話你。”
“算了吧，”沈關山沒什麽信心，“我考科目三的時候差點就挂了，上路碰到别人的車就心裏發慌……你不帶那本哈利波特嗎？”
顧行循着女友的指引看向書架。
上面擺着一本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
“這是當初你送我的吧？”顧行小心翼翼把書取下來，撣去其上不存在的灰塵。
“因爲之前你和顧盼爲此吵了一架，”沈關山哭笑不得，“我都不知道有什麽必要。”
顧行翻開扉頁，上面龍飛鳳舞簽着女友的姓名。
應該是沈關山的姥爺寫下的字迹，遒勁有力功底深厚。
“你這就叫何不食肉糜，”他教育道，“不懂得我們的心态。”
哈利波特在顧行兒時屬于童書裏的奢侈品。
一本動辄大幾十元的售價，在學生時代無疑是顧行眼中的天價書籍。
那些錢都能買兩個月漫客了，也能買好幾本冒險小虎隊和淘氣包馬小跳，換成哈利波特就隻是薄薄一本小冊子！
顧家兄妹自然是買不起的。
沈關山卻有一整套。
那年暑假顧盼天天去沈家蹭書看，順便再混點空調，回來就添油加醋跟顧行炫耀。
現在想來不過是一件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但彼時的顧行氣得夠嗆，他拉不下臉去湊到兩位女生那邊借書看，瞧不慣妹妹那副嚣張嘴臉的他甚至一度發起冷戰。
這倒也正常。
童年時期精力旺盛，心智又不太成熟，多少得做點将來想起就覺得幼稚的事情。
兄妹冷戰進行兩天，得知消息的沈關山主動把一整套哈利波特都借給顧行。
“我記得自己讀書速度挺快，前六本應該都還給你了，就剩下這最後大結局的一部……”顧行撓撓頭，“當時爲啥沒還你來着？”
他都忘記原因了。
記憶力超群的沈關山默默吐槽，“因爲顧盼沒看大結局，所以你就和我商量要不就把最後一本押在自己手裏，你這哥哥當的也真是夠極品。”
顧行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仔細回想，他的做法多少沾點惡劣。
兄妹兩人從小打到大也實屬正常。
顧行把書遞給沈關山，“你拿回去吧……謝謝啊！”
沈關山擺擺手，“就留在你手裏好了，我早就把結局看完了，放到手裏也沒用。”
哈利波特終歸是個偏童話的子供向故事，她自認沒有閑暇時光再優哉遊哉沉浸于魔法世界裏。
顧行将厚厚一本書放到箱子裏。
沈關山的目光則在書架上掃視一圈，忽而停頓下來。
“……你還有當年華杯賽的合影？”
“小學那次的？”顧行被觸動了回憶，“你當初都沒怎麽用功學，成績卻比我好得多。”
“你當時會覺得不公平嗎？”沈關山視線失去焦點，相框中帶隊老師與參賽選手的合照變得模糊。
她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事。
“當然會，”顧行用非常懷念的語氣說道，“咱也不是吹，從小就有人說哥們是神童，原先各種小比賽拿獎拿到手軟，突然鑽出來一個騎在我頭頂的孩子，肯定又羨慕又嫉妒。”
他拿到的國銀，雖然号稱高不成低不就，不上不下卡在中間了。
但那是同沈關山這種級别的頂尖天賦怪相比。
真實含金量并不算低。
一個省份全年也就選那麽幾個人參賽，能進國決就已經證明數競成績排在全省前列！
很多城市的最強中學一整年連個五大聯賽進省隊的苗子都沒有！
鎮海身爲一座小城，競賽資源比不得大城市，肯走這條路的都是小時候就擁有肉眼可見天賦的拔尖孩子。
顧行所說的從小赢到大并非吹噓。
但凡中間漏幾個冠軍，他估計都要放棄這條路專攻高考——畢竟窮苦出身沒有容錯率可言，必須得走最穩的路子。
顧行小學期間都快赢麻了，結果沈關山空降直接碾壓，他自然會感到心理失衡。
“不過總體而言還是挺開心的，”他看着合影裏咧着大門牙露出燦爛笑容的幼年期顧行與沈關山，“回家我就得到一闆Domori黑巧。”
沈關山兩眼出神，“然後你就把巧克力給我了。”
“我當時興沖沖捧着獎回家，還想找家中長輩顯擺……”她語氣有點喪，“你後悔把那塊Domori送給我嗎？說實話我都沒嘗出什麽味道，隻覺得又苦又酸，興許是和着眼淚一起咽下去了。”
“不後悔啊，”顧行躺在她身邊，雙手枕在腦後，内心感慨萬千，“我一直覺得送出那塊巧克力是這輩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從各種意義上來看，他都是相同的回答。
沈關山扯起嘴角笑了笑。
傍晚時分，顧行抱着大紙箱離開鼓西小區。
夕陽西下，金燦色的光線照耀在樓外翠綠的爬山虎上。
頭頂的架空線依舊如同一張巨網，将一切牢牢覆蓋在内，些許褪色的線路顯得愈發斑駁雜亂。
空氣中彌漫着飯菜香氣，肉香裏夾雜着高壓鍋吃吃的聲響，不知是誰家孩子期末成績不錯被獎勵了一頓排骨。
顧行臨走時回頭又望了一眼居住了十餘年的房子，方才同女友坐上前往海尚國際的出租車。
這裏承載了他童年無數或美好或悲慘的遭遇，他今後還會再回來，可能是來找女友，可能是幫父母看店……
但不會是回家。
……
回到滬市已是7月15日。
次日就是迎戰IM的對決，也是首輪組内循環賽的最後一局。
顧行把假期休滿，訓練量沒跟上去，導緻夏季賽回歸後的第一場BO3狀态一般。
好在VG對于7.12版本的理解比較紮實。
洲際賽雖然勞累，但是對各大戰隊而言并非沒有實力上的收獲。
隊伍能從長達一周的高強度對抗裏反複琢磨版本，12支聯賽強隊相互研究，能把補丁鑽研的非常透徹！
IM顯然不具備這個條件。
他們通過比賽錄像來研究版本，效果必定不如VG。
因而盡管隊員狀态不錯，但是從BP到賽場内的決策，還是被VG耍的團團轉！
饒是顧行狀态一般，可團隊硬實力擺在這裏，憑借Smeb對敵方絕對核心AJ的強力壓制，VG依舊2:1涉險過關，以4勝1負的戰績結束組内循環賽！
打完IM，顧行等人顧不上休息，就得馬不停蹄準備下一場對局。
沒辦法，聯盟對于常規賽的安排隻有10周，但VG洲際賽+放假折騰掉兩周。
也就是說，剩餘的8周他們得打完所有的16場BO3！
平均一周兩場，基本沒有休息時間！
“歡迎來到正大廣場！”
娃娃洪亮的嗓音響徹在場館内，“這裏是2017LPL夏季賽的直播現場，即将開始的較量來自洲際賽雙雄——VG以及WE！”
“兩支隊伍回到聯賽的首場對局都以勝利告終，目前WE正在追趕B組頭名RNG，本場比賽的勝負很有可能改變小組積分走勢！”
米勒颔首附和，“來看看E+爲我們呈現出的賽前數據對比……”
“WE在前15分鍾經濟領先、首塔率、首三塔率等等數據上都占據下風，他們在比賽前半段的統治力還是偏差，隻能靠康迪去通過少數Gank來維持場面上的均衡。”
“不過一旦比賽進入中後期，WE的強度就會無限提升，在30分鍾均勢——即雙方經濟差處于3K以内時，WE本屆夏季賽的戰績是6戰全赢，勝率高達100%！”
說到這裏，米勒語氣中不無贊歎。
WE依托雙C戰力、957團戰發揮以及康迪時而靈光一現的離譜搶龍，在中後期勝率方面獨樹一幟，甚至比著名鐵烏龜IM都要強勢！
“不得不說，E+的統計很有趣，明顯是針對WE的打法專門研究過，特意給出與他們風格相符的數據！”
“相比之下，VG的數據表現截然不同，前期血腥程度排名聯盟第二，經濟雪球賽區第一，等到中後期的表現反而不盡如人意……”
娃娃感到十分困惑，“VG不是以運營見長的嗎？”
自從更換新陣容後，VG就以強勢且誇張的邊線運營著稱，很少有隊伍能在中期占到便宜。
無數次通過邊路單帶解決問題，給廣大觀賽者留下深刻印象。
同E+呈現出來的數據情況完全不符！
搭檔米勒思索片刻，倒是迅速解答相關問題。
“應該是VG現在的獲勝模式所緻，隻要拿到前期優勢，他們往往就能快速滾起雪球并結束戰鬥，拖不到中後期自然就不會産生數據；對局一旦鏖戰至30分鍾，基本都是VG前期被對手針對并限制，本來就很難取勝，加入樣本後會造成數據失真。”
隻能說數據不是每一次都能得出最正确的結論。
很多時候網友也會被數據欺騙。
導播将鏡頭轉移到雙方選手席。
WE隊員有說有笑，兮夜還在不停敲擊着鍵盤，想來是在同VG選手進行親切友好的交流。
顧行看着自定義房間飛快刷屏的聊天頻道，康迪還在糾結能否搶他一條龍，兮夜的願望則更加樸實。
希望Kuro不要随便離線遊走，和自己在線上和平發育。
“請選手做好準備，房主可以開啓比賽……”聲調軟萌的女裁判在後方提醒。
Smeb征得對手同意後，這才進入首局比賽的BP環節。
清脆悅耳的金屬铿锵聲回蕩在每一名觀衆的耳畔！
碼的好慢……
進比賽了應該會快一點
(本章完)